第二百三十三章 共存亡
謝姚微微歪頭,似乎有些困惑,「你看不清楚自己的處境么?真是奇怪,玄冰宗果然是沒落了,讓你這樣的人看守護山大陣。」
而且,他峰上的弟子有數百之多,如今差不多都死光了,他也沒有發現么?
一個十分風韻的女修走了上來,略焦急的催促道:「聖魔君,玄冰宗的護山大陣雖然只有藺文溪一個人看守,但宗主也是能夠開啟的,我們要快點阻止宗主才是。」
「竟然是你……你竟然做了宗門的叛徒!」藺文溪目呲欲裂,咬牙嘶吼。
女子轉過頭來,得意一笑,卻是朱麗華。
她拂了一下鬢邊的碎發,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玄冰宗註定要覆滅在聖魔君手裡,我只是為了減少無謂的傷亡,提前投靠聖魔君,又有什麼問題?」
「可你入道以來多年修鍊全靠宗門供養!你對宗門難道就沒有一點感恩之心嗎?」
朱麗華好笑道:「別談什麼感恩,什麼奉獻,我都聽膩了,如果不是我委身徐家,說不定早就不知埋骨何處了,怎麼可能過上今天這種日子?」
她轉頭對謝姚道:「此人能夠推演扶乩,為免夜長夢多,還是殺了為好。」
「哦?能算出別人命運的人,會看到自己命運嗎?」謝姚輕笑,「你有沒有算出今日會死?」
藺文溪臉色灰白,神情屈辱,被藤蔓刺穿的身體流出淋漓的鮮血,他咬著牙想要自爆元嬰,但謝姚的藤蔓早有預備,在他調動體內靈力的一剎那便將藤蔓穿刺進了丹田之中。
他的神魂飄了出來,快速朝著其他方向飛遠。
「聖魔君!」朱麗華急道。
「不急。」謝姚抬頭看著天空,「看他想去哪兒,跟著便是。」
又一道人影飛了過來,承歡魔君站定后,笑著說道:「聖魔君,魔修大軍已經攻入外門,那群養在溫室里的小娃娃們毫無還手之力,已經呈現橫掃之勢。」
「不錯。」謝姚點頭誇讚了一句,便飛上天空,追著藺文溪的神魂去了。
承歡魔君卻不急著走,而是看向朱麗華,笑問:「你女兒呢?怎麼沒見你帶過來,魔修攻進來以後可不會憐香惜玉,手下留情,你不把她帶在身邊,她說不定會死哦。」
「死就死吧。」朱麗華漠然道:「她長大了,不聽話了,既然執迷不悟,我也沒什麼辦法。」
「嘖嘖,真是絕情。」承歡魔君可惜的搖頭。
隨著魔修大軍的攻入,各個峰上都聽到了衝天的喊殺聲。
沉水峰上,幾個程氏弟子看向外門方向,火光滿天,忍不住皺眉:「發生什麼了?若有敵襲怎麼護山大陣也不開啟?」
「別慌,之前藺峰主走火入魔,宗主沒有額外派人看守護山大陣,藺峰主有傷在身一時疏忽也是有可能的,有各位峰主在,不會出什麼大事的,我先過去看看。」程璧安撫了幾個同族堂兄弟,便要去找峰主。
程碩急忙跟上,「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還沒跑到殿前,便聽到轟然一聲響,鬚髮皆白的程琭從天上落下,口中止不住的溢出鮮血。
「爺爺!」程璧跑上去扶起程琭。
程碩臉色有些發白的大喊道:「是魔修!」
塵心魔君落在了殿前的石柱上,負手而立,臉上擠出了一絲微笑,「老東西,你吃過延壽丹啊?」
「你對我宗的延壽丹做過手腳?」程琭大驚失色。
玄冰宗內吃過延壽丹的修士不在少數。
修鍊到了這個境界,哪個願意甘心赴死,就算是宗門,為了不讓門內損失高階修士,也會主動尋來延壽丹給他們。
難怪他原本和對方打的不相上下,突然感覺到身體一陣綿軟無力,這才被對方從天上打落。
程琭腦海中過了這些信息只有一秒的時間,很快便作出了決定,運起體內最後的靈力,將程璧二人捲走送離沉水峰。
他程氏子弟皆住在沉水峰上,絕不能被魔修一網打盡,撕心裂肺的吼聲響徹雲霄,「去找宗主!」
玄冰宗中,化神期唯有三人沒有服用過延壽丹。
一個是宗主,一個就是青元道君,一個是青蒙道君,青元道君如今遠在滄海城,清蒙道君又走火入魔連護山大陣都未能及時開啟,估摸是早已自顧不暇,玄冰宗內恐怕只有宗主之處才是安全的地方。
塵心魔君雙手一翻,銀鉤鎖鏈飛向程琭。
而程琭此刻已經沒有精力應對,正當他準備硬抗一擊時,一把劍飛向鎖鏈,卻僅僅只是阻撓了一下鎖鏈的速度,持劍的人雙手握住鎖鏈,鋒利的銀鉤劃過了他的身體,來人悶哼一聲,死死拽著鎖鏈不放手。
程琭定睛看去,卻是兒子擋在自己身前,另外還有兩個侄子侄女衝上去和塵心魔君纏鬥。
「想救他?這麼著急來送死,那就先送你們上路吧。」塵心魔君僵硬的臉上掛著詭異的微笑,收回銀鉤鎖鏈,在他手中,迅速滑了個半圓。
「爺爺!爹——」
眼前的一幕越來越遠,程璧瞬間哭紅的雙眼,淚珠不斷的滴落。
靈力不接,他們還沒有到宗主的主峰上,便從空中掉了下來。
程碩爬起身拉著程璧,「振作一點,我們要趕快找宗主求援,否則整個沉水峰都難逃一劫!」
此時的主峰之上。
謝姚手中捏著藺文溪的神魂。
宗主,雪木峰的趙峰主,正陽峰的歐峰主,宗務堂的賈堂主……
數十位峰主都匯聚在了這裡,其中有三個化神道君。
他們如臨大敵的看著謝姚,可是在謝姚面前,卻如螳臂擋車。
輕輕捏散了藺文溪的神魂,謝姚抿嘴輕笑,「還以為中州沒落是因為你們藏著掖著,沒想到你們真的沒有歸墟期呀?」
「魔頭,你不要太囂張,若是光佑仙君還在,安敢容你在此放肆!」一個元嬰期的峰主怒斥一聲,忽然瞪大眼睛,身子直直的向後倒了下去,體內的元嬰蹦了出來,被地上冒出的藤蔓一卷,兩口便吞噬掉了。
承歡魔君的身影出現在那倒地的峰主身後,笑吟吟道:「我沒來晚吧?」
主峰之下。
「明祺,你別去!」徐思睿尖叫一聲,抱住岳明祺。
卻被岳明祺一把推開,「你貪生怕死,不要把我當成和你一樣。」
「可是他們都是高階魔修,你去了又能幫上什麼忙?」徐思睿捂著自己的肚子,忍不住落淚。
岳明祺一頓,「主峰的忙或許我幫不上,外門的呢?只要劍還在手,能殺幾個魔修是幾個,我與宗門誓共存亡,你若害怕,就留在這裡躲起來,夫妻一場,我若死了,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你。」
說完,他毫不猶豫的提著劍轉身離開。
「貪生怕死……」徐思睿淚眼朦朧的重複了一遍,這句話,在一個時辰之前,還被她用來指責自己的母親。
她沒有和母親一起走,而是留了下來,不僅僅是她不認同母親的做法,也因為她不想讓孩子還沒出生就失去了父親。
她摸了摸小腹,拿出自己成婚前親手淬鍊的法劍,目光變得堅定了起來,「我不是貪生怕死之人……」
她只想做一個有價值的人。
不是作為一個煉器師,為父親為徐家創造價值;也不是作為一個女人,為母親為丈夫創造價值。
而是作為一個修士,為宗門,為蒼生。
激戰之勢摧枯拉朽,謝姚等人解決了所有高階修士以後,她獨自坐在前殿的台階上,身子慵懶的半倚靠著,地上一層淡淡的青色煙霧,藤蔓如同觸手,清理打掃著下方殘留的血窪和屍骸。
他們的戰鬥結束的很快,但山下的戰鬥卻結束的很慢。
一百八十座山峰太大了,外門的弟子也太多了,把那些人全都找出來殺掉,浪費了他們不少的時間。
等到東方破曉時,這場一邊倒的局勢才徹底結束。
謝懷白色的衣袍上沾著許多其他修士的血,他靠著牆壁閉目養神,川砮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
然後去謝姚面前稟報。
除了客觀的描述了一下謝懷的表現以外,他喑啞的嗓音低低的說道:「包括仙元城在內,以及一百八十座山峰,已經全部在我方的控制下,不過畢竟聲勢太大,百里附近的其他宗門城鎮似乎有所察覺,是否要一併滅之?」
「不用,給他們時間傳訊求援,我等得起。」謝姚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仰頭看天空。
八百年來,從北境流出的延壽丹何止幾千顆,她面對這些尚且不知真相的仙宗修士們,有何懼怕?
唯一讓她不甘的,只有天道令而已。
她不知道自己的籌碼究竟夠不夠。
中州玄冰宗遇襲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飛到了滄海城。
青元道君聽聞后當即坐不住了,要回中州。
第三天的拍賣會才剛剛開始,一個中年男人過來小聲的安撫道:「道君稍安勿躁,中州遇襲已經是昨夜的事情,您現在回去大概也是無濟於事,不如留下來聽聽,拍賣會最後的流程。」
齊峰主壓制住自己焦慮的情緒,皺眉道:「已經等了三天了,萬寶樓有什麼話不能明說,非要在這火燒眉毛的關鍵時刻賣關子?」
「既然您這麼著急,那我就提前把壓軸的拍品拿上來吧。」程芝樹嘆了口氣,打了個響指。
幾個拍賣師在檯子上放置了一個透明的半圓形罐子。
裡面是一把白色長柄如意。
程芝樹飛上檯子,示意眾人注意這最終的拍品。
沉默了兩秒鐘后,開始介紹,「想必諸位道友有不少都是沖著這件壓軸品來的吧,不瞞諸位,這就是掌管我萬寶樓的信物和鑰匙,更重要的是,它本身就是一件極品靈器,有著溝通天地之能,提升頓悟機會,加快修鍊速度,且不會因為境界的提升而減弱效果,你的修為越高,它的效力越強!」
此言一出,全場轟動。
就連那些原本沒想著競爭萬寶樓所屬權的修士都心動了。
這件寶物,不僅僅代表著萬寶樓強大的財力,還能夠顯著的提高高階修士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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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它不是攻擊性和防禦性的靈器,其珍貴程度也是顯而易見的。
有修士蠢蠢欲動道:「我出價一千萬靈石!」
「區區一千萬就想拍走?別招人笑話了,一千萬的凈收益萬寶樓幾年就能賺回來了!」有人譏笑道。
前面出價的修士頓時臉一陣紅一陣白,「你覺得一千萬不夠,那你倒是出價啊!」
眼看就要吵起來,程芝樹一揮手,整個會場頓時鴉雀無聲。
有修士再想說話,卻發現自己怎麼說話別人都聽不到聲音。
這一手讓會場中的修士們全都震驚住了,在場之人大多都是化神元嬰,一次性讓這麼多高階修士陷入他的術法中無法出聲,看來這個萬寶樓的負責人實力也不一般。
「想必大家也猜到了,我就是萬寶樓背後的大樓主,程芝樹。」程芝樹微笑道:「而這件拍品,需要競價的也不是諸位的靈石,而是用其他東西來換。」
他停頓了一下,雖然已經收回了無聲的書法,但所有人屏氣凝神,都在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然而程芝樹卻沒有揭曉用什麼東西來換,他賣了個關子,台上又出現一人。
程芝樹道:「其實日前,我就已經得到了魔修即將入侵的消息,只是卻沒想到來的這麼快,第一場就直擊中州,打了玄冰宗一個猝不及防。」
青元道君臉色難堪的插話道:「你既然知道,為何不通知各宗?就算不知道具體的時日,讓各宗提前有所準備也好!」
頓時有不少宗門修士深有同感的點頭。
這個消息,就算是花錢,他們也會買下來的。
但萬寶樓藏著不說,就很是居心可疑了。
「當時,我也是懷疑消息的真實性,所以沒有傳訊各宗門,此時追悔莫及也已經晚了。」程芝樹嘆息道,「但我願意以此作為補救,這個消息是從一個已經投靠魔修的仙宗叛徒得知的,如今便以此寶物為獎品,免費贈送給擊殺叛宗之首的道友!」
「竟然有如此不知廉恥的仙修,投靠魔修,簡直倒反天罡!」
「程樓主,你倒是說說,那叛宗是哪門哪宗?修士又是誰?這寶物叫什麼名字?」
程芝樹微微一笑,「叛宗的事情,便由我這位小徒來講,他就是忍辱負重,潛入叛宗卧底的當事人,這件寶物么,名為天道令。」
天道令——
阮幸瞳孔猛然一縮。
不對啊……模擬中,最後一件拍品雖然也是這個東西,但程芝樹並沒有說它是天道令。
而且也沒有什麼叛宗的故事要講。
這其中唯一的變數,就是她幫了莫辭君用幻形術。
難道莫辭君僅僅兩天時間就背叛了約定,不對啊,他不像是這種人,從她認識莫辭君以來,對方處處都很遵守契約精神。
她的目光巡視在場一圈,尋找莫辭君的身影。
只是沒有找到。
而台上新出現的那個化神修士,也讓阮幸感覺到有幾分眼熟。
可她不記得自己認識這麼一個化神道君啊。
那人閑庭信步的走到台前,對眾人講起了來龍去脈,「幾十年前,南州突然出現了一夥魔修,想必大家對這件事都有幾分印象吧?
那些魔修雖然被殺死了,我卻覺得有幾分蹊蹺,暗中調查了起來,發現南州一個宗門,與魔修竟有幾分牽連。
於是,了解了那個宗門的基本情況后,我想了個辦法,潛藏進去。
那個宗門,以前叫六陽書齋,現在,叫風靈月影宗,當然,叫什麼名字沒有區別,因為他們同樣都和魔修有勾結。
而風靈月影宗,也收到了萬寶樓的請帖,如今的宗主,就坐在會場之內!」
他的目光和阮幸發生了對視,勾起唇角,「宗主,我是邵陽,您還記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