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第二次壽縣保衛戰③
卻說日軍在淮河上出現,首先遭到來自八公山壽縣自衛軍二團的打擊。
靖淮門外就是淝河,不遠即為淮河,自二團駐守壽縣八公山,羅宋在淮河與淝河八公山一側構築野戰工事,首先就對淮河上出現的敵艦開了火。
這種先發制人的做法,目的是為了吸引敵人,牽制敵人,以減輕日寇對壽縣城的壓力。
這次進攻壽縣的又是日軍一個聯隊,是隸屬於日軍佐佐木旅團的部隊,聯隊長叫山本武夫。
山本武夫發現中國軍隊在八公山南麓構築的野戰工事,立即集中三艘艦艇的艦載火炮全力轟擊自二團構築的野戰工事。
一時間,炮彈紛飛,炮火連天。那些野戰工事遭此打擊,損耗很大;而自二團的損失也很大。
緊接著,山本武夫將兵力分為三處,即一個大隊圍攻自二團,一個大隊進攻靖淮門,一個大隊沿淝河溯水而上進入瓦埠湖,佔領平山頭一一這個大隊擬從東面進攻壽縣城。
邱本軒的自一團除防守四門外,把主要力量放在靖淮門。
唐明友見日軍攻勢兇猛,即對邱本軒說:「任之①,相機行事,實在不行就撤出城去!」
邱本軒心領神會。他說:「縣長大人,我懂。你就放心吧!」
唐明友說罷,就和陳布林走下北門城頭。
站在北城門內,唐明友最後看了一眼北門內額上的那個「圵(dàng)門」二字,不無沮喪地說:「飽受災難的古城哪,請原諒不肖子孫的選擇。只不過從此之後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呦!」
陳布林卻毫無表情地說:「二哥,沒有什麼可遺憾的!現在的中國大地,戰火不斷,遭此劫難的豈止我們一個壽縣?!」
唐明友說:「布林哇,話是這麼說,但作為華夏子孫,不能保家衛國,總是一件慚愧至極的事。就像這個『圵』字,我們枉為了她呀!」
原來這個「圵」字很有故事。過去有人把她讀成一個「北」字,認為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歲月的剝蝕,讓北字變了形。
實際上,她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這個「圵」字雖然有點生僻、高冷,但卻是壽縣先人們智慧與夙願的結合體。
題額的文字通常建立在題寫時的那個時代的經濟基礎之上,並服務於那個時代的社會現實。
壽縣的地理形勢是南面和北面高,東北和西北低,呈階梯形:高崗,低崗,平原。
壽縣古城地勢相對低洼。北門面臨淝水,與淮水相望不遠。遠年的水患不說,僅在近代的100年時間內,淮水近90次泛濫。
水來怎麼辦?土掩。
這個「圵」字是高土的意思,洪水只能望高土興嘆。
唐明友不像陳布林白丁一個,他可是讀過大學的人。他知道這個「址」字的用意。
唐明友還知道,其實這個「圵」字也與巢湖岸邊的古鎮烔煬河有點相像,它們都是用造字法來破解。
炯煬河把鎮名原來的「木」字旁換成「火」字旁:「桐楊」。其意蘊又深了一層。
而「圵」字,拆開來解,即是壽縣古城矗立於高土之上,這樣就不怕水了吧!
壽縣除了在北門內額上題寫「圵門」之外,還在外額上題寫「靖淮」。
「靖」字意謂安定,「靖淮」就是使淮水安定,洪患止息。內外題額同時發功,似乎上了兩道保險。
作為壽縣的實際統治者,唐明友對壽縣的歷史瞭若指掌。
蔣介石到過壽縣,這成為當時的一大新聞事件。而關於這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唐明友不說全知,起碼知道個大概。
這事要追溯到十一年之前一一1928年11月,蔣介石視察淮河來到壽縣正陽關。
唐明友那時還在上學,但關於蔣介石來到他的家鄉,當時在同學們中也引起轟動。
蔣介石是從東門進的鎮門,東大街因此得名「中正街」。
《壽縣誌》記載:民國17年(公元1928年)秋,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蔣介石視察淮河來到壽縣正陽關,召見縣長曹運鵬,詢問政事。
曹未能應對,唯諾諾而已,蔣深為不滿。
次日,蔣由當地商會會長牛幼丞,縉紳代表皮壽山等人陪同,縣保安大隊長袁少儀率警衛前護后擁,步出西門,沿淮堤巡視。
視察時,蔣問:「哪七十二道水匯正陽?」。
皮壽山從容為之解答。
蔣頷首稱道:「皮老先生很有學問」。
蔣介石離開壽縣時電令省主席管鵬,撤去曹運鵬縣長職務。
當時的安徽省主席管鵬,是壽縣正陽關附近的菱角嘴人。
家鄉小事,竟然驚動最高首長,總司令指示,不得不辦。更換后的縣長是黃埔一期的傅肇紅。
這一段往事給唐明友留下深深的烙痕。所以從他主政壽縣后,就以曹雲鵬為鑒,盡量熟悉壽縣的歷史掌故。
還有兩件事,在唐明友的腦海里印象頗深。
因為北門瀕臨淝水,連接淮水和瓦埠湖。在水運時代,這是交通樞紐。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1898年,戊戌變法失敗后,帝師孫家鼐辭官歸隱壽州,當地百官在北門迎候。孫家鼐攜隨從卻悄然從東邊的賓陽門入城。
1903年,抗法將領楊歧珍病故魂歸故里,棺槨途徑水路到達壽縣北門,當地的文武官員集中恭候。
而這些,一旁的陳布林焉能知道?
回到縣衙,陳布林突然對唐明友說:「二哥,我的右眼直跳,這是什麼兆示吶?」
唐明友看了一眼陳布林,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禍!眼下日寇正在攻城,不跳才怪吶!」
陳布林說:「二哥,不對!你是最高指揮官,要跳也是你跳!我以為我可能有禍事臨身。」
唐明友說:「你怎麼有禍事臨身。難道你的家人沒有安頓好?」
陳布林是南鄉堰口集人,他的家人早就安頓妥當了。
「不是。二哥,可能是蕭思思會出事。」陳布林不無憂慮地說。
「蕭思思?蕭思思怎麼會出事?」唐明友訝然地問陳布林。
「今早她獨自一人回了灞橋。我擔心她路上出事。」陳布林的憂慮更盛。
「你怎麼能讓她一人回灞橋呢?」唐明友責備陳布林。
對於這個蕭思思,唐明友也是時常想起。只不過她是義弟的相好,他才只是想想而已!
「不行,二哥,我得到灞橋去。」陳布林愈想愈害怕,他這樣對唐明友說。
「你去吧!反正我們最終是要撤出城去的。再說,警察署有羅時豐、喬淮生等人,你走了也不要緊。只是到了灞橋,處理好事情后,火速與縣府匯合。勿誤!」唐明友說。
「我知道!」陳布林答。
「你去吧!」唐明友說。
「二哥,你不走嗎?這裡有邱團長,他會按計劃行事的。」陳布林臨走時問。
「我還不能走。我走了,出現意外情況怎麼辦?」唐明友說。
陳布林再不說什麼,帶了兩個隨從騎馬出城就往灞橋方向跑。
陳布林走後,唐明友喚過張甜甜來,對她說:「甜甜,你也走吧!」
張甜甜一臉疑惑。她問道:「明友,不是我們一起走的嗎?」
唐明友說:「日寇隨時會破城,到時大炮轟鳴,我怕嚇著你。」
「不!跟著你我不怕!」張甜甜說。
「當真不怕?」唐明友問。
「不怕!」張甜甜答。
「那好吧,你就留下來吧!」唐明友說。
這時羅時豐一腳踏進縣府里來了。
他一進來就著急地說:「唐縣長,日軍的炮彈飛進東城裡來了。我懷疑這些炮彈是從平山頭髮來的。」
唐明友說:「不會吧,剛才我在城頭上見日軍的一艘軍艦往瓦埠湖開去,怎麼這麼快就到達了平山頭。」
「沒有遇到任何抵抗,速度還不會快?」羅時豐沒好氣地說。
曾經,羅時豐和喬淮生都對唐明友建議過,平山頭是壽縣城唯一的一個制高點,必須有部隊守著。
唐明友搖著腦袋說:「我還不知道平山頭的重要性?但是,我手裡哪裡有兵可派?」
羅時豐說:「縣長大人,請允許我率警察們前去平山頭!」
唐明友生氣地說:「羅署長,你們警察有多少人?多少戰鬥力?再說,你們去了,該誰來維持城中的秩序?唵!」
羅宋也曾請示過:自二團除防守八公山外,抽一個營防守平山頭。
唐明友一心要保存自二團這支武裝的實力,以種種借口拒絕了。
「老羅,你和喬淮生率警察弟兄速去賓陽門,協助自一團的弟兄們抵抗日軍。如果不濟,從南門或西門撤出城去。」唐明友對羅時豐說。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羅時豐帶著警察們趕去東門。
唐明友問張甜甜:「邱本軒那邊怎麼樣?」
張甜甜說:「剛才邱團長派人來報告,他們粉碎了日軍的第一次進攻。」
「日軍已經兵臨城下了,你去告訴留守人員,咱們撤出城去。」唐明友吩咐張甜甜。
誰知剛吩咐完,就聽「咣當」一聲,一顆炮彈落進了縣府的院子里了。
「呀!」張甜甜嚇得驚叫一聲,一頭鑽進唐明友的懷裡。
「不害怕,不害怕,到底還是怕了吧!」唐明友一把摟住張甜甜,說,「走,我們出城去。」
唐明友帶著縣府的幾個留守人員,撤出了縣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