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活力

轉眼間，雲秀也要初中畢業了。這一年，學校突然給畢業班緊了繩，油印的練習題鋪天蓋地而來，學校還破天荒每晚增加了兩節晚自習。班主任王明華也將辦公桌搬到教室里去了。周校長又專門為畢業班開了一個家長會。

入冬后的一天早晨，雲秀同往常一樣走進了教室，突然發現班裡後排來了倆特殊的學生。一個是本村社員王秀全；另一個經過打聽同學，才知道是從外地轉過來的蔣春英。

王秀全，雲秀並不陌生。他是兩三年前初中畢業的，畢業后在生產隊幹了一年多農活，又給生產隊開了半年柴油機。現在又回來上學，許多人並不理解。他個子高高的，雖坐在最後一排，也是比較惹眼的，給人以羊群跑驢的感覺。

蔣春英的情況，雲秀不甚了解，只知道她的一個姑姑在紅衛村，留給雲秀的印象也很深刻，因為她喜歡打扮，穿的也很時髦，不像是農村人，據說她是從縣城轉過來的，因為她的戶口並不在城裡。

不過，雲秀髮現，這倆特殊的學生，聽起課來比任何一名應屆畢業生都聽得認真，而自己卻不知道，上學已經變得如此重要和神奇了。

每天放學回家，二哥總是不厭其煩地叮囑她：「雲秀，你要好好學，爭取考入縣一中，那可是省重點高中，只有這樣，上大學才有希望。」

「二哥，大學就是比我們學校大嗎？」雲秀曾莫名其妙地問二哥。崇孝看著傻乎乎的妹妹，笑著說：「從規模上講，大學是比我們學校大得多，但規模大的學校不一定都是大學。大學是培養國家高級人才的地方，大學一畢業，國家就給分配工作，就成了國家幹部，就有了購糧本，就可以吃國家供應，就像咱們學校的周校長和王主任那樣，每個月都可以憑購糧本到糧所去購買大米和白面。」

雲秀對周校長和王主任還是比較羨慕的，因為他們每月都能從公社糧所領取大米和白面。這一切曾讓她產生過許多幻想，妄想著有那麼一天，也能像他們那樣給父母領來大米和白面，讓整天啃地瓜窩窩頭的父母，也能吃上白面饅頭。

「原來大學是這樣的？那我一定要好好學，將來考上大學，好讓咱爸媽也能每天吃上大米和白面饃。」雲秀信誓旦旦地說。崇孝望著傻乎乎的妹妹，心頭不由得一酸，差點兒沒掉下淚來。

這年冬季的期末考試，是在老師嚴格監場下進行的，也正是這次考試，讓雲秀在全班嶄露頭角。她的語文數學和物理化學四科都考了全班第一，成了老師心目中的佼佼者。二哥笑了，這一次，他笑得很是燦爛。

這年的高考終於來臨了。考試這天，春梅走進考場。她是第一次參加這麼嚴肅而又正規的考試，坐在考場里，心情緊張而又惴惴不安。

監場的是兩位白髮蒼蒼的老教師，試卷正式發放前，他們不斷地安慰考生不要緊張，認真答題。其時，他們也發現，參加考試的這些考生年齡懸殊太大，有的可能是剛剛畢業的高中生，稚氣未退；有的可能是在農村這個廣闊天地里戰天鬥地了十多年，面容憔悴；有的已經到了而立之年，老成持重，可能已經做了孩子的父親或者母親……

老教師被感動了，慶幸自己能夠在有生之年，親歷這次非同尋常的考試，並作為一名監場老師見證了共和國經歷十年的煉獄之後，正在步入溫暖的春天。

崇孝沒上過高中，沒資格報考高等院校，只能報考中專。因為當時允許考生大專和中專兼報，所以高中起點和初中起點的考生並不在同一時間考試，中專要比大專考試要晚些。

經過倆月艱苦卓絕的奮戰，崇孝明顯消瘦了。兩隻眼睛布滿了血絲，儘管媳婦給他增加了營養，但消瘦的趨勢有增無減。張翠菊心疼了，勸他說：「算了，考上考不上都不當緊，別將身體給弄垮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崇孝報之於憨憨的一笑。張翠菊問道：「要是考不上咋辦？」

「就是考不上，也不能放棄這次機會，我要拼上這一回了。你知道雲秀說什麼嗎？她說，她一定要考上大學，拿到購糧本，讓爸媽每天都能吃上白面饃饃，你難道就不想吃白面饃嗎？」

「看來，那白面饃也不是好吃的，得用身上的肉來換啊！」

「現在掉幾斤肉算什麼？將來再長嘛！」

「嗨，你呀！」張翠菊是又支持又心疼。崇孝去縣城考試的那天清晨，張翠菊早早起床做了一頓好飯，並特意煮了十個雞蛋塞進他的背包里。崇孝回頭對妻子燦然一笑，大有「秋風蕭蕭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還」的慷慨悲壯：「親愛的，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