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對賭世界一:半剎郎(47)
蕭妃忙丟開脂膏,面上欣喜,起身下榻預備迎接兒子,落地時腳下浮軟,一招不慎,踉蹌的往前奪出幾步。
「吱呀!」
房門被推開,過分刺眼的白光於逐漸拉大的縫隙中透過來,迷了蕭妃的眼。她下意識的側開頭,用手抵擋尚未適應的環境光,眼睛不適的溢出幾滴熱淚。
只是透過指間縫隙朝門口看過去,那光線勾勒出來的輪廓,卻不是她熟悉的模樣。
……險險站立的身形支撐不住,蕭妃驀然栽倒下去。
「……你……為什麼……是你?」
顫抖的手抬起,用力到將眼尾的粉黛揉花,蕭妃不敢置信,盯著面前的太子,不住搖頭。
瞧見了太子,她自然知曉生出了變故,她的孩子……「承兒呢!本宮的承兒呢!游慕,你膽敢弒兄,陛下定然饒不了你!」
蕭妃撐在地上耗費著全身的力氣呼喊,又在太子俯身靠近之時,本能趨利避害的往後拖動身軀。
「他死了。」游慕蹲下身,側頭看著匍匐在地上,雖滿頭朱釵卻異常狼狽的蕭妃。
許是這言語說的太過輕易又平淡,蕭妃又那麼一瞬的凝滯,而後便是更大更激烈的反應。
「我不信!你騙我!我的承兒……咳…承兒他不會死的!他是被…是被你陷害的……只要陛下查明真相,承兒便是還是煜王……不會的……」
蕭妃仰頭,拚命克制著那些畏懼,盯著太子的眼,仔細分辨著內里是否有說謊的意味。她知道自己不能怕,對方說這些,不過是為了讓她自亂陣腳口不擇言,她不會上當的!不會!
可說著說著,卻又止不住帶上了哭腔,伴隨著咳疾,蕭妃難受的厲害。
她瞧不出太子的表情,對方目光烏沉沉,她什麼都瞧不出來。
「他們,都死了。」
出自他的手筆,兩條同他帶有血脈關聯的人命消隕,被游慕平靜的陳述出來。
「……我…我不信…咳…一定是你詭計多端,你在騙我……」
蕭妃撐著手臂,搖頭否認,晃的發間朱釵勾動髮絲零落在地生出脆響。她猛地嘔出一口血,慌張從嘴角拂去,將華服染臟也不在乎,依舊否認。
游慕只是沉默的看著,看著蕭妃的驚慌潰敗,看著蕭妃的痛哭流涕……
只是,蕭妃如今的醜態,他並不覺的可笑。
沒了觀賞的意趣,游慕起身,居高臨下的俯視,提起了舊事:「蕭妃娘娘,當日孤十分感念您送來母后自縊的白綾,也算是,全了我們母子一場情誼。」
往日那些事,蕭妃的記憶早已模糊。自皇后死去,她久霸後宮,風平浪靜,又如何能憶起從前?
被太子提及,她忽而回想起,她是做過這麼一樁……殺人誅心的事。
當日,卧病在床的太子,是什麼樣的神色?
久遠的記憶驟然被喚醒,激的蕭妃頭皮發麻。她記起來了,當日,太子目中充血,含淚的瞳仁里儘是食血啖肉的恨。
她分明……分明是被那過於恐怖的目光嚇走的……只是過了幾年,怎麼就忘記了?她怎能忘記對太子的警惕……
「……」後頸一陣涼意攀升到頭腦,蕭妃預感不妙,張了張口……卻無從開口辯駁。
「今日,孤也想贈予娘娘一份厚禮。」太子抬手,身後護衛提著一個木箱走上前來。
蕭妃不明所以,直覺隨著那木箱入內,滿宮殿都開始充斥著惡臭……
養尊處優多年,她下意識的蹙眉屏息,卻在看到從那木箱中滾落出來的東西后,全身血液凝固凍結……
是……什麼?
是……她父親的……頭顱……
「總歸父女一場,若如孤的母親和外祖一般,到死,連個全屍都未曾見到,多可憐。」
太子唏噓不已,只是這言語,入不到蕭妃耳中。
她怔怔的瞧著腐爛的頭顱,一個勁的抖動著身軀發顫。
侍衛上前踢了一腳,宛如玩蹴鞠般,將這東西,踢去了蕭妃手邊。
「啊!」
陡然被驚嚇,蕭妃連滾帶爬的往一側閃躲,半是啼哭半是咳血,恐懼極了。
「頭顱腐爛,自然不好聞亦不好看,孤命人冷在冰窖之中月余,只是回京之路,總歸有些波折,難免,生出些腐臭,別介意啊,蕭妃娘娘。」
恐懼與聞之腥臭腐爛的反胃蓋過了所有,蕭妃被嚇懵了,反應過來,便是蜷縮起來不停地囈語。
「拿走!拿走啊!拿出去……」
「殿下,她似乎……瘋了?」侍衛在一側,瞧著蕭妃被嚇傻的樣子,遲疑開口。
「無妨,總歸,都是要死的,你且在這裡看著,讓他們父女好好敘敘舊吧,這之後……」
太子轉身,抬腳走出房門。
「長街,杖斃。」
日日處罰宮侍的貴妃娘娘,總要嘗一嘗她往日時常念在嘴邊的處罰,是何滋味。
宮門外,虞妃靜候在側,見太子走出來,俯身一禮:「太子殿下,民女有一事……」
嚴格來說,這算是虞妃做回自己后,第一次面見太子。
局勢已定,沒了宸帝,她無需再自稱妾室,做著那些,不喜歡的媚上之姿。
「你說。」太子駐足,於宮門口聽她之言。
虞妃垂頭,指了指腹部,斟酌開口:「這孩子,說來也是皇家的血脈,殿下是否打算留下?」
游慕觀虞妃面色很淡,瞧不出悲喜,便只說:
「身軀是你自己的,這胎兒的出現,只是附帶,是去是留,皆由你自己作主。」游氏的血脈,又有什麼可貴之處?
聽到太子這般語調,虞妃緩緩抬頭,眸中越過一絲訝異,而後總算流露出一絲堅毅的本真。
只是她依舊不確信,緩慢開口:
「那……我想打掉。」
游慕掃了一眼虞妃的小腹,那隆起的弧度並不明顯,頷首為之考慮:「月份尚小,若你心意已決,孤可以命太醫為你尋個不傷身的法子。待身體養好后,再出宮吧。」
身在宮中,虞妃清楚這些王公貴族對於子嗣的重視程度。若是新皇需要這個孩子,她自然會依言生下。
只是私心裡,虞妃厭倦了周旋在宸帝和游珩之間的那些虛與委蛇,絲毫不願與這些人再有一絲聯絡。
不被期待的孩子,便不應該降生。
縱使勉強生下,這世界,也不過是多了一個苦命人罷了。
何苦如此?
「謝殿下!」不用辛苦十月懷胎,虞妃鬆了口氣,又抬起頭請求:「還有一事,民女,可否去牢獄中,看一眼齊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