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對賭世界一:半剎郎(52)
「不是說未曾傷到心臟嗎?陛下為何還沒醒?」
「莫不是你們醫術不精!」
床前,三兩個太醫跪在下方,垂頭對上樓箋的詰問,壓低腰背謹慎解釋:「這……樓大人息怒,陛下的傷確實未威脅龍體,但這畢竟是重傷,又失了血……」
游慕意識同天道分散,便聽聞樓箋焦急的聲音。喉頭干癢,他不由的輕咳了一聲。
這聲響將樓箋的質問打斷,他連忙轉身,蹲下身落在床邊看顧。
「哥哥,你醒了?是不是口渴?有沒有餓?傷口上了葯,是不是還疼著?」
游慕揭開眼皮,便見樓箋放大的面容落在眼前,與之前問責太醫的頤指氣使截然不同,壓著聲線溫聲細語。
「……無事。」
見游慕聲音沙啞,樓箋側身倒了一杯茶,扶著游慕小心渡過去。
喝了水,喉口那點乾澀被沖走,游慕好受了些,揮退了房中戰戰兢兢的幾個太醫,只留下了樓箋。
「哥哥,都是我的錯,我該警惕些的,那支箭……」當日游慕突然側身過來,緊接著便是一支箭刺入對方胸口。
樓箋從茫然到慌神,瞧見對方衣袍上洇出的血跡便開始止不住的顫抖。
他懊悔自己戒心太低,連射過來的箭都沒能發現,又氣惱自己眼瞧著對方受傷,什麼都做不了。
樓箋攥著游慕的手,攥緊了擔心弄疼對方,握鬆了又不住的后怕,手心還發著顫。
「我沒事。」身體有些乏力,游慕抬起指尖勾了勾樓箋的掌心安撫。
其實說到底,他們二人本可以躲過去,誰都不用受傷。但游慕要弄清楚那些窩在心間的疑問,便必須有這麼一個失去意識的契機。
只是這般,卻將樓箋嚇的不輕。
樓箋垂頭,深埋在游慕身側,語氣沉悶,真正惶恐之時,連眼淚都是多餘的:「哥哥……我很怕……」
他怕,眼看著一切塵埃落定,他們總算能安穩的活過去,又突遭磨難……
他怕,對方就這麼躺倒在床上,再也無法蘇醒……
恐懼幾乎蔓延全身,如深海巨蟒般張開血盆大口將他吞噬。
為何,他們的人生總是不順?上蒼看不到他們的艱辛,縱有太多的磨難與苦痛,也置若罔聞?
見游慕蘇醒,緩了許久,樓箋壓抑的情緒才有了些破口。鬆懈下去,只是偶爾身體還是會有些受驚之後本能的抽搐顫抖。
游慕便伸手撫著對方的頭,梳理著稍顯凌亂的發,耐心撫慰。
「沒事了,沒事了,我在呢。」
殿外,被提拔上來的小福子端著煮好的湯藥輕叩房門:「樓大人,陛下的湯藥……」
「進。」
樓箋支起上半身,命小福子入內。拿了軟枕墊背,從小太監手中的托盤中端來葯碗,冷著溫度,一點點餵過去。
「江涯捉住了那日刺殺之人,那賊子原是先皇身邊的影衛,漏網之魚,只是這人本應該在牢獄之中,不知為何會出現在宮牆上……」喂著湯藥,樓箋交代著這兩日的境況。
「獄中看守皆被降下了失察之罪,江涯也在領著皇城巡防的一批衛兵受罰。」
「還有,這兩日,因著哥哥昏迷,有些朝臣,似乎頗為浮躁,京都,傳出了很多不好的……」樓箋細數那些見人下菜碟的,逐一向新帝告狀。
「有些人覺得朕這皇位名不正,言不順,又擔上了弒父殺兄的名頭,自然暗自非議。再來,又是剛登基,朝中人心尚未穩妥……放心,他們,鬧不出什麼風浪。」
游慕知曉樓箋話中的意思,但他也清楚,明君的路子不適合他,既然他的惡名已經根深蒂固,再怎麼做都難以迴轉,倒不如,一惡到底。
有時候,暴君之威,亦有可取之處。
「嗯,哥哥有何打算,只管吩咐阿箋便是。」新帝蘇醒,樓箋懸著的心落地,重拾起了樓太傅對他寄予的厚望。
喝下最後的一口湯藥,游慕嘴邊被塞來一塊果乾。糖漬的甜度瞬間衝散了苦味,也讓他頭腦清醒,一招點破樓箋的糊弄心思。
「吩咐?之前說的莫不是忘了?朕為你尋得那些書卷讀多少了?」為他衝鋒陷陣的事可以先放一放,樓箋缺的那些學識,急需補足。
說到讀書,樓箋面色僵了幾分。年少時他其實還挺樂意念書的,因為總能膩在太子哥哥身邊,嗅著對方身側的氣息,連光陰都眷顧著,走的過分緩慢。
可說到底,念書是一件極為枯燥的事情,要他生硬的坐在桌案前通讀那繞口難通的古文,著實燒腦筋。
「……那個,我這兩日,擔心哥哥嘛。」
「左右朕已無礙,不用擔憂,去讀吧。」新帝開始攆人。
正說著,殿門被推開,許久未見的女娃抬腳四處張望著,目光鎖定床前的兩人後,當即亮起瞳仁,邁開腿朝他們跑過來。
「殿下,我攔不住姝姝!」殿外,青簪正小跑著追趕。
「哎呦,青簪姑娘、還有那位……陛下正在休息呢!您不能直闖啊……」她們身後,是趕著步子要攔截的小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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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
二人追趕間,姝姝已經來到在了床邊,要一把撲進游慕懷中。幸而樓箋眼疾手快,迅速拎起姝姝的后衣領,將這孩子提起,沒讓對方小獸般壓過去。
後續兩人趕來,只是姝姝已經推了門進來,瞧見了自家爹爹,便是說什麼要她回去的話都不好使了。
伸手揮退了小福子和青簪,游慕將姝姝留下。
視角拔高,姝姝還有些茫然,撲騰著小腿晃了兩下,仰頭,才瞧見是她小舅舅在作怪。
「舅舅壞!壞舅舅!」姝姝很想念她爹爹,好不容易被那些看著高高的人帶回來,正要尋爹爹,又聽聞那些下人說爹爹病了,不能見她。
她在大房間里待了很久很久,只有簪簪陪著她,很無聊!
她偷溜出了宮門,聽著那些宮侍的閑談,尋了許久,才找對地方。
「姝姝,你爹爹受了傷,不能抱,傷口會疼的。」樓箋抱著孩子,指了指游慕胸口纏著的繃帶。
「傷?痛痛?爹爹痛?」順著小舅舅的手指看過去,姝姝才瞧出爹爹與往日不同,面色更像冬日的雪了。
她有些難受,倒是不掙扎了,只窩在舅舅懷中大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巴巴的瞧著游慕。
「沒事,姝姝很懂事,不會壓到的,來,爹爹抱。」被小兒這般看著,游慕自然擋不住,只伸手要樓箋將孩子給他。
「抱!」見爹爹伸手,姝姝當即伸出細胳膊回應。
眼瞧著這一大一小相親相愛,倒顯得樓箋是那個從中作梗的惡人。
嘆了口氣,他鬆了口,按著小女娃的腦門一再提醒:「不能像個小豬似的亂蹭,可明白?你爹爹還帶著傷呢。」
「知道……姝姝知道。」月余不見,姝姝的言語倒是豐富了很多,得了解束,鬆開了鞋襪,小心靠在爹爹懷中,又忍不住樂呵的傻笑。
「小丫頭。」樓箋在一側瞧著,倒是覺得這孩子比他精明。扮傻充愣裝可憐起來,比他好用很多。
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孩子粉團似的臉頰,又瞧見對方肆無忌憚的往游慕懷裡轉鑽,樓箋多少有些艷羨。
小孩長身體,餓的快。游慕擔心姝姝餓肚子,便讓小福子備下了茶點,拿了小桌放在床邊,供姝姝飽腹。
往日里,游慕是不習慣在床邊用膳的,只是帶著孩子,總要遷就幾分。
瞧著姝姝吃的歡,他便跟著開懷些。
「爹爹,吃,甜。」姝姝不僅自己吃,還記掛著自家爹爹,拿糕點往游慕嘴邊送。
游慕吃下一小塊,抬頭,便瞧見仍賴在一側不走的樓箋。
擰眉,陛下發問了:「還不去念書?今夜朕可是要考教的。」
以為能糊弄過去的樓箋:「……我這就去。」
新帝懷中小兒瞧見她小舅舅吃癟,還咯咯的笑。
樓箋轉頭看過去,不願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且笑吧,如今也是該去書塾的年紀了,還能縮在他哥哥懷中笑多久?
等吃到了念書的苦頭,有這小丫頭哭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