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壓祟者,程俊是也!
杜如晦見他一副沒有把握的樣子,知道他擔憂盛怒之下的陛下不會聽勸,心頭一動,問道:
「要不要把程俊也請過來?」
魏徵聞言也看向了房玄齡。
房玄齡沉吟兩秒,搖頭說道:
「程俊不會管這件事,火不燒到他的身上,他不會多管閑事。」
杜如晦聞言覺得也是,不再多言,大步離去。
李仁發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嘴角微微翹起。
很快,房玄齡、魏徵二人,和李仁發一前一後來到甘露殿。
李世民臉色陰沉的坐在龍榻御座上,還沒有消氣,看到三人走了進來,眼瞳一凝。
「臣房玄齡,臣魏徵,拜見陛下。」
房玄齡、魏徵行了一禮道。
李世民盯著二人,又看了看李仁發,沒有搭理房玄齡和魏徵,而是對著李仁發說道:
「李愛卿,朕讓你去東市監斬張蘊古,你回來作甚?」
李仁發撲通一聲稽首在地,一臉為難道:
「陛下,臣還沒有出宮,便被房公、魏公攔住了。」
「臣表明了是奉旨行事,可房公還是讓臣先等一等,臣說他這樣做,與抗旨無異,房公卻說,陛下怪罪,他自會請罪,臣無力阻止,特來請罪。」
李世民聞言,目光一冷,看向房玄齡,問道:
「房愛卿,你是覺得,朕不該殺張蘊古?」
房玄齡道:「臣以為......」
李世民冷漠打斷他的話道:
「你以為什麼?你以為朕眼瞎耳聾,看不出張蘊古該不該殺嗎?」
「張蘊古是大理丞,專掌刑獄,應該公正無私,可是他卻偏袒人犯李好德,還跟人犯下棋,還告訴他,朕將對他從寬處置!」
「朕一直覺得,聽得進去勸諫的君王,才是明君,所以朕重用言官,廣開言路,虛心納諫。」
「可是,張蘊古竟利用朕虛心納諫,來行不法之事!」
李世民冷聲道:
「張蘊古亂朝廷法度,不殺此人,徇私枉法之風難絕!」
房玄齡還想要開口,卻被李世民一個凌厲眼神瞪的不敢吭聲。
魏徵擰著眉頭,上前兩步,正要說話,李世民卻先瞪著他大喝道:
「你給朕閉嘴!」
「替張蘊古求情的話,朕一個字也不想聽!」
魏徵見狀,只得把話咽了回去。
李世民冷哼了一聲,看向李仁發,說道:
「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你也要抗旨嗎?監斬去!」
李仁發立即起身道:「臣遵旨!」
等他離開,李世民對著房玄齡杜如晦擺手道:
「你們也退下吧。」
房玄齡、魏徵只得拱了拱手,默然不語的離開。
出了甘露殿,二人無聲的走著,許久,房玄齡問道:
「魏公,你剛才為什麼不說話?」
魏徵抿著嘴唇道:
「我開口,陛下就能聽嗎?」
「房公應該也看得出來,陛下這是在用張蘊古的人頭,告誡咱們,不要徇私枉法。」
房玄齡嘆息了一聲,說道:「問題出在了李仁發身上。」
魏徵嗯了一聲,說道:
「我敢肯定,準是李仁發進了讒言,陛下願意聽,就說明陛下還是有敲打群臣之心。」
「當然,也是因為張蘊古確實做得不對,才讓李仁發抓住了把柄,如果他辦案妥當,也不會落地如此下場。」
房玄齡看了他一眼,說道:「張蘊古有罪不假,但罪不至死。」
魏徵目放遠方,沉聲說道:
「陛下不錯殺了人,是不會醒悟的。」
房玄齡聞言眉頭擰的更緊了,擔憂不已道:
「只怕陛下意識到殺錯了人,還不醒悟。」
魏徵搖頭道:「不會的,陛下的為人,我很了解,陛下是盛怒之下,要殺張蘊古,等他意識到殺錯了人,一定會醒悟,陛下跟歷朝歷代的君王,還是有所不同。」
房玄齡道:「張蘊古太冤了。」
魏徵看著他,說道:「當務之急,是立即調查,看看哪裡出了問題。」
「我不相信張蘊古能幹出這種事。」
「如果張蘊古真是冤死,那麼,你我就再上奏,請陛下還張蘊古一個清白。」
「我們能做的,也僅此而已了。」
房玄齡無聲的點了點頭,看著遠方,心中陡然生出無力之感。
............
褚府。
褚遂良剛剛和父親回來,沒有休息多久,忽然聽到張蘊古的妻女求見。
「先請她們去堂屋......」
褚遂良覺得一身酒味,這樣去見她們,有些無禮,準備換一身衣服再過去。
然而,話音未落,褚遂良吃驚發現張蘊古的妻子,正滿眼淚花的帶著啜泣中的小女孩張阿瑤,站在管家身後。
褚遂良意識到發生大事,趕緊問道:
「出什麼事了?」
小女孩哭聲道:「陛下要殺我爹爹!」
褚遂良臉色一變,看向張蘊古的妻子劉氏,問道:
「怎麼回事?」
劉氏哽咽著將事情來龍去脈,以及房玄齡、杜如晦、魏徵跑去勸諫的事說了出來,然後說道:
「褚館主,你跟我夫君情同手足,他現在就要被處斬,求你幫幫他!」
褚遂良神色凝重,沉默兩秒,說道:
「房公他們已經去勸諫了,如果他們勸諫有用,張兄便是有驚無險,如果他們勸諫無用,那麼,誰去勸諫,也都沒用。」
話音未落,一名僕役忽然跑了進來,對著褚遂良叫道:
「二郎,不好了,張蘊古被押解去了東市,聽說是犯了大罪,陛下降旨,要將他處斬!」
褚遂良心中一沉,看來房玄齡他們的勸諫,陛下沒聽啊。
張阿瑤聽聞,頓時大哭了起來,「爹爹.....」
劉氏連忙抱住張阿瑤,一邊安慰,一邊眼含淚花看著褚遂良,說道:
「褚館主,你想想辦法,救救他吧。」
褚遂良此時也是焦躁不已,背著雙手來回踱步,忽然,他想到一個人,頓住腳步說道:
「程俊!」
「如今能救張兄的人,只有程俊!」
劉氏聞言擦了擦眼淚,說道:「我這就去程府求他!」
褚遂良攔住她道:
「你不認識程俊,恐怕進不了程府大門,我和程俊有些交情,我代你去。」
劉氏感激道:「有勞你了。」
阿瑤忽然掙紮起來,跳出劉氏的懷抱,奶聲奶氣道:
「褚伯父,你帶我一起去,我也跟程俊有交情!」
褚遂良毫不猶豫將小女孩抱在懷裡,讓府邸管家牽來馬匹,飛也似的朝著程府而去。
懷德坊,程府。
「很好,這個角度很不錯。」
屋子裡,程家三兄弟掛完字畫,程處默看著牆壁上掛著的「捨得」二字,一本滿足拍手叫道。
程處亮道:「大哥,你先掛兩天,過兩天掛我房裡。」
程處默咧嘴道:「那必須的!」
程俊站在旁邊,也在欣賞著字畫,不得不說,褚遂良的字,就是好看。
「三郎,有人找你。」
就在此時,屋外忽然響起程忠的聲音。
程俊好奇的走出屋子,就看到褚遂良抱著一個小女孩,焦急的跑了過來。
這不是張蘊古他女兒嗎......
程俊心裡正想著,張阿瑤也看到了程俊,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哭喊著道:
「大哥哥,你救救我爹爹!」
張蘊古出事了......程俊心中立即有了判斷,同時大感意外,不會是李好德的那個案子吧,李好德的案子是貞觀五年發生的,這才貞觀三年,怎麼提前了?
程俊不動聲色,看向了褚遂良。
褚遂良滿頭大汗的跑了過來,先將小女孩放下,然後彎腰手扶膝蓋,氣喘吁吁說道:
「陛下,陛下,要殺張蘊古,你快,快幫忙救人。」
程俊問道:「啥原因?」
褚遂良深吸了口氣,說道:「有個叫李好德的,口出妖言,陛下派人抓了他,讓大理寺審訊。」
「張蘊古審理的此案,但是李仁發進讒言,讓陛下以為張蘊古徇私枉法,這會張蘊古已經被押去了東市,即將處斬。」
說完,他又開始補充細節,然後懇求道:
「房公,魏公沒能勸諫成功陛下,眼下能說服陛下的,朝野之中,恐怕只有你了,你幫幫忙。」
還不等程俊開口,一旁的張阿瑤忽然摸著腰間的腰帶,翻出了十幾枚銅錢,捧在手裡,對著程俊高高舉起,淚流滿面道:
「大哥哥,我帶來了好多壓祟錢,你幫我,救救我爹爹。」
程俊看著她的小手,輕輕推開。
褚遂良見狀,頓時陷入了沉默,程俊的舉動,無疑是在拒絕。
就在此時,程俊抬起手掌,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面露善良笑容,說道:
「錢,上午那會,你已經付過了。」
「這個祟,我幫你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