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渴望愛
鄭慧依焦慮不已:「哥哥他怎麼如此荒唐!嫂子,你不能離開,即便是哥哥回來,你也不能走。你是我們鄭家明媒正娶、花轎抬進門的主母,你的命運已與鄭家緊密相連,你無處可去。」
鄭懷虞連連點頭,附和道:「小姑姑說得對,母親,您不能離開。父親當時一定是昏了頭,才會做出那樣的承諾。等他回來,與您相處之後,他定會後悔莫及。」
端王妃則是憤慨填膺,拍案而起:「鄭鼎廉這個混賬東西!他到底在胡說什麼!女子嫁人之後,若無重大過失,便應享受終身的尊嚴!他竟然敢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等他回來,我定要他好看!」
鄭奉暉滿臉氣憤:「父親怎能如此薄情!這絕非大丈夫的行徑!」
唯有鄭奉昀靜靜地依偎在顧芩瀾身旁,不發一言。
他聽得清清楚楚,也想得明明白白。不是父親昏庸,而是母親自始至終就沒打算在鄭家長久停留。
在她踏入鄭家之前,她就已經為自己規劃好了未來的退路。
在塵世間,每一位女子都渴望能締結一段美好的姻緣,獲得丈夫的寵愛與婆家的尊重。儘管她的父母未曾共度時光,但此刻,整個鄭家都堅定地站在了母親的一邊。按照常理,母親已經稱得上是一位極為出色的后宅女主,是所有女性夢寐以求的楷模。
然而,母親又豈是尋常女子。
在她短暫居住於母親庭院的那段時間裡,他便深知,他們的母親是一位胸懷壯志、眼界開闊的非凡女性。
后宅的束縛,只會限制她的才華。
她顯然不適合在後宅中虛度此生。
外面的遼闊世界,才是她展現才華的舞台。
他對母親的未來充滿了好奇,如果她的願望得以實現,她將達到何種輝煌的高度?
不過,他並未多言。
畢竟,他還是個孩子,他的話,又有誰會放在心上呢?
顧芩瀾望著那些為了挽留她而焦急不安的人們,心中突然湧現出一種想法:或許,繼續留在鄭家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那個夜晚,鄭家的幾位主子,除了鄭奉昀之外,其他人沒有一個能安眠。
第二天,他們帶著重的黑眼圈聚集在端王妃的庭院中。
鄭慧依打著哈欠提議:「我們必須想出一個策略,讓嫂子打消離開的念頭。」
鄭懷虞搖晃著昏沉的腦袋,苦笑道:「但我實在想不出,我們家中有什麼值得嫂子留戀的地方。」
端王妃眼圈紅腫,聲音沙啞地說道:「我立刻給那個逆子寫信,命令他儘快結束戰事,立刻回來!如果再不回來,他的媳婦就要跑了!」
她昨晚因為擔憂而徹夜未眠,每當想起此事便淚流滿面。
她在世間已曆數十年,好不容易享受到半年的安寧日子。原本以為餘生的日子將只剩下享受,誰知道她的兒子竟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
這讓她越想越憤怒。
她這一生的道路,走得容易嗎?
少女時期在家中不得重視,嫁人後遭受婆母的冷眼,成為婆婆后,兒媳又覺得她不稱職,連家中的僕人也都欺騙她。如今,好不容易迎娶到一個賢良淑德的兒媳,卻有可能隨時離她而去。
僅僅光是想象這一幕,她就覺得自己命運悲慘至極。
鄭奉暉忍不住感慨道:「祖母,您的請求實在是過於苛刻了。戰爭中的局勢,並非父親一人所能操控。您千萬不要隨意給父親寫信,以免擾亂他的心緒。」
身為名將的後裔,他深刻理解在戰場上,一個人的心態具有多麼關鍵的作用。
一位軍隊的統帥若心態動搖,必將波及整個軍隊的士氣。
因此,他認為這種寫信的行為實在是愚蠢至極。
然而,鄭家的三位女性卻不約而同地對著他怒吼:「你給我閉嘴!」
她們又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但眼下的危機如同火燒眉毛,她們已經無暇他顧。
鄭奉暉脖子一縮,心中仍舊想提醒她們,卻見鄭奉昀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多言。
鄭奉暉焦急萬分:「不能讓她們這樣胡來。」
鄭奉昀卻異常平靜地回答:「放心吧,城門已經封鎖了一個月,信件根本送不出去。」
自從難民包圍城市以來,城門便緊閉不開。
前幾日,顧定禮的葬禮也只能臨時安排在城內的一座小山上。
不僅是顧定禮,這段時間城裡所有去世的人都是如此處理。先將棺柩暫放在那座小山上,待難民問題解決后,再將遺體遷至城外安葬。
這是官府為了防止難民借送葬隊伍出城之機,強行闖入城內而採取的強制措施。
儘管有些家庭對於這樣的安排感到難以接受,但他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鄭奉暉終於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鄭家的三位女性彷彿被霜打了的茄子,蔫蔫地,臉色顯得蒼白而沮喪。
「難道真的毫無辦法了嗎?我們只能無助地看著她離去嗎?」
端王妃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便忍不住再次擦拭起眼角的淚水。
她一流淚,鄭慧依和鄭懷虞也跟著抽噎起來。
鄭奉昀無奈地嘆息一聲:「祖母,小姑姑,大姐,你們別哭了。母親說的是,等到父親回來之後,她才可能會做出離開的決定。」
又不是說立刻就要離開。
鄭慧依眼中淚光閃爍,立刻眼睛一亮:「對啊!嫂子說的是等大哥回來之後!那我們只要讓大哥不要回來不就好了!」
她為自己的聰明才智感到自豪,竟然一下就想出了這麼高明的計策。
皇帝降旨責令他返歸,倘若他不從,便只能面臨謀反之罪的嚴峻懲處。
鄭奉昀實在難以忍受,此刻也顧不得自己過早展現出的智慧會招致旁人的驚異,徑自直言:「想要留住母親,其實並無太大難度,只要以真摯之情待她便足矣。」
他深知,母親與他同屬一類人,內心深處都渴望著愛。
他不過一歲有餘,父親便在沙場上英勇捐軀,母親也隨之殉情而去。在那漫長的三年裡,他孤獨地在惡仆的虐待中掙扎求存。他極度渴望有人能真正關心他,然而他知道這樣的希望渺茫,因此自小就學會了如何自我保護。
在這位新母親的身上,他看到了與自己相似的孤獨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