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回到原點
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所有的人、事、物都保持著原來的狀態和速度,彷彿只是我的思維突然與身體脫了軌,我的腦子莫名其妙地出去旅遊了一圈,身體卻仍然進行著原本該做的工作。
庄生曉夢蝴蝶心,一夜魂游到天明。
蝴蝶一樣的心,自由到令人指。也許是在這種不見天日的地方呆得久了,我也突然生就了一顆蝴蝶心,沒有一夜,只是一剎那,卻好似看到了許多東西。
海棠花下的女人,院子,團扇,飄著花瓣的熱茶……
那時候,女人的臉上還沒有那顆痣,那顆痣,是後來被刻意點上去的。
一切就像夢一樣。夢醒了,我大汗淋漓,氣喘吁吁,四下里黑暗一片,我還在疲於奔命。不知道還要以這種狀態持續多久,所有的事,就像一場驚險又刺激的遊戲,遊戲太過震撼人心,已經叫我身心俱疲。
我現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覺,一覺醒來,能夠看得見陽光,聽得見鄰居家的中華田園犬對著路人狂吠的聲音,鳥雀喳喳,花香陣陣,很平淡,很安寧。
可是現在我們身處險境,我的身上還多了一張怎麼都脫不下來的「人皮」。即使我站在這裡一動不動,也隨時會有厄運降臨到我的頭上,原來,像這種從前看來很平常的事如今想要卻會成為一種奢望。
擁有了,再奢華的東西都會變得平凡,失去了,再平凡的東西也會變成奢望。
「嗑嚓……嗑嚓……」有聲音從我們的腳下傳來。我木然地轉過頭:「小孟,你聽見什麼聲音沒有?」
小孟輕輕地一笑:「來了。」
「誰來了?」我問。
小孟沒有回答我,他的神很專註,如果不是他一直在向前狂奔,我會以為他是一個思考者。
慢慢地,他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他的表變得非常嚴肅,眼神中還有些許犀利。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他剛才那個一閃即逝的笑容看起來有些怪異,他的眼角彎上去,嘴角扯開來,但是那笑是掛在臉上的,他的心裡,也許並沒有笑。
「嗑嚓嗑嚓」的聲音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多。我低下頭,看見有裂縫出現在我們的腳底。小孟一面往前奔跑,一面對我說道:「別往下看!」
我知道身後追來的那些東西是不會在意腳下的,但是我和小孟不一樣,我們每一步都是腳踏實地的,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所以我不得不往下看,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即使心裡再害怕,也會忍不住地往下看。
「快點跑!」小孟在我前面催促。
他的話剛剛說完,我就聽到一聲轟鳴,我突然覺得自己雙腿一軟,平整的地面裂開了,巴掌大的縫隙細密地排滿整個地面,我的腳險險地立在縫隙邊緣,相連處不過三分之一。
我的身體失去平衡,腳下那三分之一的面積到底還是站不住,我搖晃一陣,腳下一滑,整個人瞬間便掉進了裂縫的深處。
深不見底的黑縫像緊鄰的兩堵牆間的過道,很是窄小。
我的身體在不斷地往下墜,有一種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感覺。
我的手還攥在小孟的手裡,從來都沒有放開過。
從前,我以為如果遇到這種況我一定會昏死過去,可是,當我真正地遇到的時候,我現我不但清醒得很,我還可以在下墜的過程中思考很多事。
比如,我的人生。
我從前的人生就是看店、賣貨,現在的人生就是逃跑、躲禍,至於將來……
將來,也許還有,也許沒有。
我緊閉著眼睛,聽著呼嘯在耳邊的風聲。我繃緊了所有的神經,大聲對小孟說道:「小孟,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你的口袋裡除了有匕,還裝著什麼東西?」
小孟沒有清楚地回答我,只是含糊地「嗯」了一聲。
下降的速度越來越快,風像刀一樣刮在我的臉上。
「你心虛了?」我問。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我覺得是。」
就算是下地獄,我也要死個明白。
「告訴我,你怎麼會有那張東西的?」小孟的口袋被我撕爛,他從地上撿東西起來的時候我的確是沒有看清楚,但是當東西掉在地上還沒有被他撿起來的時候,我看得清清楚楚。
小孟的口袋裡,藏著一張圖。
一張我曾經見過的圖。
那張圖,和神秘怪人托我轉交給舅舅的那包東西,一模一樣。
身體還在下降,我想說不定我們會直接穿過十八層地獄掉進「永生」的殿堂里。
我閉起眼睛:「小孟,我一直都在努力地讓自己以為可以相信你。」
小孟沒有說話,我聽到他嘆了老長的一口氣。有什麼好嘆氣的?該嘆氣的人是我,不是嗎?
下降的速度越來越快了,快到幾乎都叫人感覺不到下降的趨勢了。
小孟突然拍了我一巴掌。
「幹什麼你?!」我有些氣急敗壞了。
「你看,」他指著四周,「這裡是什麼地方?」
我驚訝地現自己竟然腳踏實地地站在地面上。身後沒有追兵,眼前不再黑暗。
我低下頭,看見滿眼的紅,是草。那些紅色的草離地些許高度,靜靜地懸在地面之上,我俯下身去仔細地觀察,地面上有幾簇粗壯的根莖連接著草根和地下。更遠處,一棵沒有樹根和樹葉的大樹立在草地邊上。
此刻它緊挨著紅草地安靜地立在一旁,像一個舉足無措的孩子,不敢上前,又不願離開。
連這種東西都懼怕,看來,望魂花的邪氣果然是不容小覷。不知道用這種邪門的花做出來的東西會不會對人體有什麼副作用,我的心裡慢慢地升起一種隱憂。
小孟看著我的表,問我道:「不記得了?」
「記得。」我冷冷地回答他。
他似乎不甚在意:「你不覺得奇怪嗎?我們為什麼無緣無故地進去,又無緣無故地出來?」
我看他一眼,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我更奇怪為什麼我們在一直往下掉卻還能夠回到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