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巧言何來真 只為保完身
李公公重新回到行事房,一旁的太監抱怨道:「公公,這凈身之事本就生死不定,怎得如今卻還有了定數?莫不是這殷公公看我們敬奉的少了,有意刁難我們?」
「不得胡說,這是皇上登基新立的宮例,不關敬事房的事。」
李公公望向躺在台上的顧沖,嘆聲道:「小子,挺住啊,你若死了,我這老命只怕也沒了。」
顧沖居然咧嘴笑了,說道:「李公公放心,我不會死的,你也不會有事的。」
「哦?你這話何意?」
「此乃天機……」
顧沖話說一半,向李公公使去眼色,示意李公公差走旁人。李公公雖然不知顧衝要幹嘛,但他卻明白了這個眼神。
「你們兩個去多取些青布來,還有止血草藥,也多備足。」
「是。」
兩名太監答應后,走出行事房。此時屋內只剩下顧沖與李公公,顧沖便一挺身坐了起來。
「李公公,閑言少敘,我只說重點。」
顧沖向李公公招招手,讓他走近些以防隔牆有耳。
「現在咱倆可以說是一個繩上的螞蚱,我若死你也不好活。前個體壯如牛尚且命懸一線,你看我這小身板,試問李公公敢冒險一試嗎?」
「你不是只說重點,卻又繞來繞去……」
「對,對。」
顧沖一拍腦門,說道:「不如這樣,我這命根暫且多留幾日,你先將人數上報,等下批再來時,公公再為我凈身,不就妥妥滴了嘛。」
「什麼?這是欺君之罪啊,這可是死罪!」
「切,你不說我不說,誰知道?話說回來,萬一我死了,你就算不是死罪,也活罪難逃。何況只是隱瞞幾日,下批很快就送進宮來。兩相比較,你覺得是冒險一試好,還是穩妥保命好呢?」
李公公猶豫了,顧沖的話有些道理,殷公公就守在院內,冒險一試真若失敗了,自己肯定是死罪難免。若先欺瞞過去,也不過幾日時間,只需等到下批入宮者來時……
「吱……」
門被打開,兩名太監走了回來,將青布草藥放在桌上,便規矩站在了一旁。
顧沖也不知道自己剛才對李公公說的話會不會起作用,只能一試了。如果李公公遣走他們,那就有希望了。
正如顧沖所想,李公公果然開口了。
「你們轉過身去,捂上耳朵。」
兩名太監不知何意,但李公公吩咐了,不敢不從。
李公公來到顧沖身旁,低聲說道:「事到如今,我便信你一回,只是殷公公尚在外面,你我還需假戲真做。」
顧沖向那兩名太監努努嘴,李公公擺擺手示意無妨,讓顧沖褪下褲子。
李公公一手拿著彎刀,一手拿來青布,嚇得顧沖急忙問道:「不是假戲嘛,難道你要真做?」
李公公露出一抹難解其意的詭笑,隨後,彎刀快如閃電般划向了顧沖大腿內側……
「啊……!」
凄慘的叫聲從行事房內傳了出去,連院內的殷公公聽了,都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很快,李公公走了出來,兩名太監抬著顧沖也走了出來。
李公公來到殷公公面前,欠身說道:「殷公公,已然完事了。」
殷公公看了一眼昏死過去的顧沖,只見他跨間覆著的青布已被血跡染紅,問道:「這個可無事了?」
李公公點點頭,答道:「此子尚好,休養幾日便可下地了。」
「無事便好,咱家回去也好交差。」
「恭送殷公公。」
李公公送走殷公公,抬起袖子擦拭了一下冷汗,轉身吩咐道:「抬進去吧,今日都受累了,夜間去我房內,小酌幾杯。」
「是,謝過李公公。」
顧沖被抬進了東院一個房內,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清醒過來。
胯間傳來的陣陣痛感讓他回想起來,嚇得他急忙伸手下去一摸。還好還好,命根還在。
可是,怎麼會這麼疼呢?
顧沖忍痛坐了起來,掀開青布一看,疼痛是從大腿內側傳來的,而大腿內側正被青布纏繞著。他明白了,李公公雖然沒割他要害,可是卻在大腿上來了一刀。
「難怪他說要假戲真做,這個死太監。」
顧衝心里暗罵一句,但還是很感謝李公公,畢竟相比起來,還是命根重要。
門外傳來一陣輕碎的腳步聲,顧沖急忙躺了下去,佯裝閉上眼睛。
一個太監走了進來,查看了一下顧沖,見他還在昏睡中,便沒有作聲轉身離開了。
室內又安靜了下來,顧沖再次睜開眼睛,將頭扭向了窗戶那面。外面不見一絲光亮,想來應該是入夜了。
腹中飢腸轆轆,身下痛感陣陣,這一夜,註定難熬。
不知不覺中,天亮了……
「醒了?吃些粥吧。」
翌日清晨,顧沖被餓醒了。相比疼痛,飢餓更加難以忍受。
一名太監端著瓷碗站在床前,用木勺盛了稀粥,慢慢送到顧沖嘴邊。
顧沖咽了咽口水,張大嘴巴一口將木勺咬住,要不是那名太監手快,勺子都差點讓他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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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急,重創在身,不可急食。」
「沒事,我身子恢復快,把碗給我……」
顧沖伸手過去,將粥碗搶在手中,跟喝水一樣,咕咚咕咚將一碗稀粥倒進了肚子中。就連碗底的米粒,顧沖都舔了個乾淨。
「不可急食,不可急食呀。」
「再來一碗,再來一碗,麻煩你了,有沒有饅頭給我來兩個。」
那太監看著比刷過還乾淨的瓷碗,不知該說什麼了。
顧沖沒有等到饅頭,卻等來了李公公。
「你在這裡安心待著,十日後方可下地,但不許出這個房間,免得節外生枝。」
李公公陰沉著臉,與昨日判若兩人,恐嚇顧沖,說道:「若是被人發現你沒有凈身,那就不是你我雙命了,連你的家人都會受到牽連。」
「你放心,我還不想死呢。」
顧沖撇撇嘴,反問道:「倒是你那兩個手下太監,你管好他們就得了。」
李公公嘴角一咧,露出森白的牙齒,冷笑道:「放心,他們絕不會說出去的。」
「那就好,你趕緊給我送些饅頭來,不然我餓急了,肯定出去找吃的。萬一遇到別人,就不好了。」
顧沖跟李公公講條件了,李公公沉思片刻,說道:「你先隱忍一下,現在這裡都是敬事房的人,入夜後我給你送來吃食。」
顧沖明白,剛剛凈身後是不能飽食的。如果自己大吃大喝肯定會引起別人注意,小不忍則亂大謀,還是再餓一天吧。
到了中午時分,那名伺候顧沖的太監又來了,這次提了一個食盒。顧沖以為肯定會改善伙食了,結果他從食盒內取出來的依舊是一碗稀粥。
「怎麼又是稀粥?這玩意也喝不飽呀。」
顧沖埋怨起來,那名太監冷哼了一聲,說道:「有的吃就不錯了,不像別人,已經沒得吃了。早上剛剛死了兩個,我親眼看到給拉了出去,這會兒怕是已經拉出宮外埋了。」
顧沖微愣片刻,立刻想到了陳山,難道他沒有挺過去?瞬間,顧沖忘記了飢餓,連喝粥的慾望都沒有了。
入夜,李公公如期而至,像做賊一般悄身而進,為顧沖帶來了乾糧。
「多謝李公公。」
顧沖已經幾天沒有吃到乾糧了,雖然是粗面乾糧,可是吃起來卻美味無比。
「不用謝我,現在咱倆是唇亡齒寒,你早些凈了身,我也就放心了。」
這句話差點沒把顧沖噎到,看來還是得想辦法,早日離開這裡才穩妥。
又是一夜過去,那名伺候顧沖的太監準時而來,依舊是一碗稀粥,不過比起昨日,彷彿多了些許米粒。
「這位公公,昨日你說拉出去兩個,可是與我一樣新進入宮的嗎?」
那名太監搖搖頭,說道:「是御凈房的,不知道什麼原因,暴斃了。」
顧沖聽后只覺得後背一股冷氣襲來,他頓時明白了,這兩個人一定就是李公公身邊的那兩個太監。難怪李公公說他們不會走漏風聲,原來是被他滅口了。
十日一過,這群剛剛凈身的小太監就可以緩慢下地活動了。雖然每走一步都會痛徹心扉,但為了早日痊癒,大家都咬牙堅持。
顧沖相比他們要好很多,他的傷口早已癒合,只是走路摩擦還有痛感,所以走起路來拐著腿,看上去倒與他們無異。
「顧沖,你隨我來。」
李公公喊了顧沖,顧沖就知道准沒好事。跟著李公公進了房內,李公公讓人關上了房門。
「明日便有一批人送入宮,這次若不出意外,我便為你凈身。」
「不可啊,李公公。我這剛剛可以下地,正是養身之時,若此時再躺上十天半個月的話,那敬事房的人必然會起疑。」
李公公用質疑的目光望著顧沖,疑聲道:「你不是耍什麼鬼心思,不想凈身吧?」
顧沖眼珠轉轉,急忙說道:「那倒不是,我只是覺得時機不對,至少要等我身體利索以後,那時候找個借口,就是躺上一個月也不會有人懷疑。」
李公公細想一下,顧沖說的也有些道理。可是畢竟夜長夢多,顧沖一日不凈身,他便一日不得心靜。
「小子,你可別耍什麼鬼心眼,要知道在這御凈房,還沒人敢跟我動心思。」
「不敢,不敢。」
顧沖賠笑說著,心裡卻在想:那是因為我剛來,不然早就有人跟你耍心思了。
雖說暫時又拖延了一些日子,但顧沖知道,這個李公公是絕不會放過自己的。要想保住自己命根,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逃離御凈房,二就是讓李公公永遠替他保密……
想到這兒,顧沖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雖說自己壞心眼不少,可還從沒想過去殺人。可是,李公公不死,又怎麼會有自己的好呢?
隔日,又一批少年送進了御凈房,顧沖這一批雖然還沒有康復,但這個院里已經容不下他們了。
從東院轉移到南院,這裡比起東院來清靜了許多。但這裡的規矩也比東院多,第一不許出此院,第二不許碰院內的那株杏樹。
顧沖圍著杏樹走了一圈又一圈,心中好奇,這杏子已然熟透,為何不可食?看看四下無人,他彈跳幾下從樹上摘下幾個杏子,在身上胡亂擦拭幾下,塞進了嘴中。
其餘人都在屋內靜養身子,但他不同,他的傷口幾乎痊癒了,待在屋內哪有院內涼爽。
院門口有兩名太監把守著,顧沖他們只能在院中活動,是絕不可出這個院門的。
東院不時傳來的嚎叫聲讓顧沖愁眉緊鎖,他在想該如何逃離這個鬼地方,但目前來看,他是一點主意都沒有。
「站住!」
院門口忽然傳來了一聲大喊,緊接著,卻沒了聲音。
顧沖扭頭向院門口望去,一會兒功夫,一名年齡大約十六七歲,穿著一身宮女服飾的丫頭,蹦蹦跳跳地進了院中。
「咦!你是誰?」
這丫頭看到院中的顧沖,好奇停了下來,一雙晴瞳有些吃驚地望著顧沖。
「我?我就是我啊。」
顧沖見她圓嘟嘟的小臉,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長得甚是可愛,忍不住逗趣起來。
那宮女一嘟小嘴,似有生氣,問道:「我當然知道你是你,我是問你在這裡幹嘛?」
顧沖攤開雙手,那宮女一眼看到了他手中的杏子。
「你敢吃我的杏子。」
這宮女生氣了,將縴手一提放在了腰間,圓目一瞪,喝道:「誰讓你吃杏子了,這棵樹的杏子都是我的,你吃了幾個?快些賠我來。」
顧沖眨眨眼睛,原來這杏樹是她的,但也不至於生氣吧?自己再吃還能吃幾個去。
「喂,你生氣的樣子很難看,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嗎?」
顧沖呵笑一下,不以為然,說道:「這裡有這麼多杏子,我只是吃了三個而已,你用不著生這麼大的氣,大不了等日後,我去他處再為你摘來三個,可好?」
「我不是只為三個杏子,而是你竟敢不為我所知便……」
這宮女話說一半,想起來剛剛顧沖說過的話,變了下臉色,問道:「我生氣的時候,很難看嗎?」
顧沖連連點頭,那宮女一臉不悅,白了顧沖一眼,放緩語氣,說道:「算了,那我不生氣了。」
「誒,這就對了,你現在好看多了。」
顧沖應和奉承著,這小宮女還真露出了甜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