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怕

蘇澤回身看著劉虎離去，卻又開始懷疑他所言真假。

他覺得肖嵐不是一個如此草率之人，何況上次劉虎對她的隱瞞與誆騙，豈會這麼輕易的又原諒他。

蘇澤想起之前許一與他提過一嘴，說在另一個人身上，也看到了同樣的三棱匕首的傷口。可許一嘴嚴，竟然就是不說是誰。

按理來說，許一是衙門的仵作，應該把得到的消息都告訴自己。但是這次不知道為何，一問他，就臉紅到耳根，轉身就跑。

他叫捕快偷偷跟著他，就瞧見孫家的方小娘時不時就去找他。而許一也會每日都上孫宅，背這個藥箱只走後門。

難不成……

這些線索是斷斷續續的，連不成線，若想拼湊在一起，只能親自去問這家的主事。蘇澤又抬起頭來，去看孫宅那牌子。

「蘇大人！」這回打招呼的是準備出門辦事的李四，李四認得蘇澤，自然是要行個禮的。

蘇澤被他喚的一驚，但很快穩定心神。

「李兄弟，這是出門？」

「是了，家裡要搬，箱子不夠，叫我再去置辦些。大人這是路過？」

蘇澤只微頓，便言，「尋你家夫人問些事情，不知道她可在？」

李四連忙點頭，「自然在的，小的這就去給您喊去，請您去廳里稍等片刻。」

對於百姓來說，縣令老爺親自登門，都是要來迎接的。如今來的突然，也得請進屋上座，不得怠慢。李四知道肖嵐與蘇澤算是相熟，可是禮儀不能少，一刻不耽擱的就將人往裡頭領。

蘇澤很快就被引到正廳上座。一路走來，宅子里顯得混亂，家丁丫鬟都腳步匆匆的搬著東西走來走去，看來是真的要搬了。

不過這邊也沒怠慢，好茶果點都一一端了上來。蘇澤打開茶盞蓋，聞了聞裡頭的茶葉，與肖嵐送與自己的不一樣，沒那個香。

「蘇大人怎麼親自登門了，有什麼事兒知會民婦一聲就好。」肖嵐身後跟著海棠，進屋二人也都是盈盈一禮。

蘇澤正在聞著茶香，想著閑事，肖嵐進門時他沒看到。所以放茶盞的樣子略顯倉促，好在起身時已經調整好，抱拳一禮風度翩翩。

海棠心裡只想著，圍著夫人轉的人，除了劉虎都是瀟洒的男子，怪不得夫人挑花眼，誰也看不上。

今日蘇澤穿的還是之前在肖嵐那自個兒做的藍色衣裳，肖嵐覺得蘇澤是適合藍色的。可是前夫哥不喜歡，對於肖嵐選的任何東西在結婚後都看不上了。這也是浮誇，那也是沒品味，嫌棄肖嵐的樣子溢於言表，卻大大方方的用著在肖嵐公司里賺的錢，去買自認為高品味的東西。

而如今，這件衣裳看起來蘇澤卻是挺喜歡，常見他穿。

「大人請坐，不知道今日來是何事？聽聞前兩日免稅的文書已經下來，城牆已經開始動工了吧。」

肖嵐先請蘇澤坐下，自己再坐他對側。她擺手對海棠，「海棠，你去看看昕兒收拾的怎麼樣了？徐媽媽操心，恐怕說多了昕兒嫌煩，回頭亂跑她逮不住那個皮丫頭。」

海棠餘光瞄了蘇澤一眼，垂眸笑笑，應聲退下。

屋裡只剩二人，蘇澤才說話。

「今日沐休，不是公事，只是來看看。聽聞你要搬宅子了，這裡不喜歡？」

蘇澤沒話找話，他想問李虎，卻又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

「這裡有什麼好喜歡的？論景緻院落都不如之前的肖宅，論回憶就更不堪一提。」肖嵐笑笑，「這麼快都傳到你耳朵里了？」

肖嵐大方，沒有與他糾結稱謂，剛才外人在才喊他大人。畢竟上次已經說了二人時不必拘禮，她也不會客氣。

蘇澤對於肖嵐沒對他用尊稱，竟心情不錯，可他冷漠慣了，表情依舊如常。

「嗯，坊間傳遍了，不過那些人說的話，你也沒必要去聽。你做自己就好，未經你的苦，自然不理解你。」

「你今日是來寬慰我的？」肖嵐知道之前自己與他置氣，蘇澤連來靈堂都沒給他好臉色。不過肖嵐也不計較，畢竟是自己惹得。

更何況，她也知道，做生意的人必須有官家庇佑，才能風生水起呢。之前她還問過肖宗山，肖家遠在南城，卻能將生意做到京城，是不是京城有什麼關係。不過肖宗山說她問早了，暫時還不需要知道。

蘇澤心中道，「自然不是，你看起來不需要寬慰。」可又想到肖嵐的驟風驟雨的脾氣，又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惹她生氣。

他記得之前，肖嵐在自己面前還是會裝模作樣。當初在公堂上，裝的柔柔弱弱，被夫家欺辱到頭上還是善良的主母。可如今呢……早有這樣的脾氣，也不該在孫家被磋磨成這樣。

「我在門口看到了劉虎，他住你這？」蘇澤最終還是忍不住，有些事情鑽進了一個衚衕，就繞不出去了。他滿心裡都是好奇這件事情，所以他也想知道真相。

肖嵐聳聳肩，不置可否。她本就懶得管劉虎，雖是個自以為是的男人，可是為了自己要死要活的，她還是心軟的。

蘇澤對於肖嵐的這個表現並不滿意，一個女人家門口走出一個外男，而她卻並不在意，更不想解釋。

他心情瞬間更加不妙，卻還是忍著，「他是不是在你這裡養傷的？」

肖嵐頷首，不否認，「是的，他受了傷，差點死了，就在這裡偷偷養傷了一段日子。不過現在應該已經大好了，或許過兩天就走了吧。」

「你可知道，他今天大搖大擺的從這宅子正門出去，若是被人瞧見……」蘇澤想說的是，若被旁人看到，定又有不好的傳言。

「你剛才不還說，做自己就好了，不要在意別的說的？」

肖嵐只覺得有些好笑，「閑言碎語」這四個字，從古至今都是要命的東西。

「是……不過……」蘇澤猶豫要不要將劉虎剛才對自己說的告訴肖嵐，卻又覺得那些話是對肖嵐的褻瀆，他不想說出口。

「沒事兒……」肖嵐擺了擺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跟我們宅子里的李四、錢九沒什麼區別，別人只會當他是我家的家丁。」

說到這，肖嵐抬眼看蘇澤，眼裡都是戲謔的樣子，「倒是你，這麼個全城百姓心中偉岸的蘇大人，在這裡進進出出，不怕閑言碎語？」

蘇澤怕不怕？自然怕。他算是個比較保守的人，從小到大一直保持著男女授受不親的宗旨，別說這個表妹，他身邊連個丫鬟都沒有。即便從小錦衣玉食，家裡丫鬟成群，甚至父親和母親都沒介意他有個通房丫頭，可也不知怎的，他從來對此不感興趣。對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從不正看一眼。

從前一起長大的兄弟，哪個不在戲院青樓有個紅顏知己。就他跟個木疙瘩一樣，潔身自好，那些地方去見識過一次，就再也沒去過。

可如今不知怎麼的，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個賤骨頭。從肖嵐之前在公堂之上對自己耍心眼時，就在心裡印下了這個裝模作樣的女子。他越對自己沒好臉色，他就越忘不掉她，他有時候在想，他是不是上輩子欠了她的，這輩子是要來還債的。

「怕……」蘇澤想說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歪，可卻張口說了個「怕」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