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雲霧山莊5
我對著一瓶冷清的梅花整整大半下午,蕭月什麼時候走的我也不知道。只是迷迷瞪瞪地歪在那張美人榻上,然後就睡著了。我夢見了下雪,紛紛揚揚的雪漫天漫地地飄落下來。好像回到寒冷的南城,滴水成冰。陳塵圍著一條大紅的圍巾,笑得極燦爛,走過冰封萬里的河面……
我心痛萬分地抓著他的手臂,哀哀而泣,「陳塵,陳塵!」我大聲叫著,眼睜睜看著那少年掉進那巨大的冰窟窿里,我徹底失去了他了。
「阿寧!阿寧!」陳煙拍著我的臉,我猛地睜開眼睛,看見陳煙哀涼的眼睛,「怎麼睡在這裡?」我握著自己冰冷的手臂,摸了摸冰冷的臉頰,濕漉漉的,不知道在夢裡哭了多久。
陳煙坐了下來,把我攬在懷裡。「怎麼又哭啊?」他嘆息著。
「倦了,等你許久不來,就睡過去了。」我蜷縮在他懷裡像一隻受傷的貓兒,眼角掛著晶亮的淚滴。
「怎麼啦?又做噩夢了?」他低頭,溫潤的唇猛地貼了上來,沁涼的鼻尖撞在我鼻子上,強悍地叩開我的齒關,霸道地親吻著,我伸手用力推開他,喘息著,心潮澎湃。
「寧寧……」他看著我,雙目灼灼。「你怎麼啦?」
「我夢見陳塵了……」我靠在美人榻上,瑟縮著,淚流滿面,心裡一陣一陣地痛著。看著他,我就想起他。於陳煙何嘗不是呢?看著我他如能不想起他弟弟是因為我才命喪黃泉?
「阿寧,過去的事便讓它過去吧!」他輕輕撫摸著我的背,長長地嘆息著。待說什麼,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卻定定地坐著,任憑手機一直空響著。鈴聲斷掉,又響起。
「你有電話……」我抹凈淚水,起身,往裡屋走去。
陳煙接了電話,聲音低沉地叫了聲,媽!我渾身的血液立刻冰冷,顫慄地坐在床前。
窗帘飄忽,寒風凜冽,冷雨敲窗被未溫,怪奴底事倍傷神。我嘆息如煙。窗外院中那肥碩的芭蕉葉耷拉著,發出簌簌的聲響。是……下雪霰了?我光著腳走到窗邊,竟,真的下雪了。南國極少下雪,清城深山之中氣溫卻比外面低上一大截。身上衣衫單薄,卻絲毫感覺不到冷。拿起手機,拍下那雪落芭蕉的景緻。發到日誌中,配文:冷雨敲窗被未溫,怪奴底事倍傷神。內心無比哀怨悱惻。
陳煙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從外面傳來,或高或低,或激烈或平緩。他在吵架,和他的媽媽,怒不可遏。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發脾氣的樣子,狂怒,暴躁,像要啃噬人的血肉。他在和他的媽媽爭吵著什麼,大概誰也不能說服誰,最後以他摔了手機收場。我極害怕地走了出去,倚在門上,惶恐地看著他。我從來不知道,世間還會有那樣野獸一樣失控的陳煙。
他掏出香煙,坐在屋檐下門檻上,吹著冷風,抽著煙,望著院中落下的細雪,以手撫額,那樣無助,那樣絕望,那樣破碎不堪,那樣不知所措。
「陳煙。」我趿了拖鞋,走了過去,並排坐在他身邊。他攬著我的肩膀,摸著我的臉,耳垂,冰冷的觸感令人心中亂顫。他把我的頭按在他大腿上,我抱著他精瘦的腳,望著那冷風中搖曳的芭蕉樹。雪夾著雨,簌簌地下著。一滴淚啪地落在我臉上,我仰頭,看著那張絕美的臉。他笑著,笑中帶淚。擦去我臉上他的淚水,將唇上的煙取下,放進我嘴裡。我取下煙輕輕咳嗽著。
陳煙解開大衣,將我嚴嚴實實地裹入懷中,氤氳的體溫,淡淡的煙味兒,溫暖如春。「下雪了。」我喃喃道。
我們兩個膩膩歪歪地坐在門前賞雪,冷風拂動著他滿頭亂髮。
「喜歡這裡嗎?」陳煙柔聲問。
我點點頭,深山空寂,適合夏天消暑。冬天賞雪看梅亦是雅事。
他摸摸我的頭,「等回去我們也在院里種一株芭蕉,好不好?」
我淡淡笑著,手裡夾著煙,深深吸了一口,雲蒸霧繞。倚在他胸前,吐出煙霧,不說話。
「萬寧。」他撫摸著我的臉,輕聲道:「我們結婚好不好?」
我抬眸望向那雙眼睛,紅腫的雙目,水霧氤氳。
「這事太遙遠,我還沒考慮過。」聽到意中人當面求婚,我的一顆心咚咚地狂跳著。
「你不願意?還是你心中另有所愛?」他捧起我的臉,那灼灼的雙目深深地望向我的眼裡極力想要照進我的心裡。
「陳煙。」我握住他的手腕,「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是僅靠一紙婚姻能解決的。」我抬手摸摸他柔軟的頭髮,笑得凄苦。
「你只要說,你願不願意?我只需要一個承諾,餘下的問題我會解決。」他從衣袋裡摸出一隻錦盒,打開,一枚璀璨的戒指呈現在眼前。
「什麼承諾?」我嘴角一揚,淡笑著,拈起那枚戒指,不屑地道:「一生一世,永不變心?是嗎?拿一個破戒指圈我一輩子?我萬寧天生愛自由,以後的事誰又說得清楚呢?」我把那戒指扔回盒中,推開他,從他懷中掙脫而出,趿著拖鞋回到房內,手腳冰冷,心痛得無法呼吸。淚水簌簌而落。
陳煙坐在門邊,衣襟空蕩蕩地敞開著。
我不敢看,不敢想。坐在美人榻上,靠著窗,頭昏腦漲。
手機響起來,一看號碼,是厲塵揚。我猶豫片刻還是接了他的電話,只是不想說話,鼻息沉重,淚水落在碎了屏的手機上。
「怎麼啦?哭鼻子啦?你去哪了?你那裡下雪了?」電話那頭連環奪命的追問!
「厲總,您有何指教?」我鼻音濃重地哼哼著。
「我看了你的稿子,說不出來的傷感哎,想約你出來聊聊。你不在S城了?去了清城?」厲塵揚問題真多。
「你怎麼知道?」我擦乾淨眼淚,收拾好心情。
「你不會是……和謝光寒那傢伙在一起吧!」厲塵揚笑得詭異。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沒事我就掛電話了。」我沒閑情跟他扯那些有的沒的。
「別啊!謝光寒在清城出差,我還以為你們倆在一起賞花賞雪共度美好人生呢!」厲塵揚哈哈大笑。
我掛掉他的電話,起身穿鞋穿衣,戴好圍巾,走了出去。
「你去哪兒!?」
陳煙跟了上來。我攔住他,「我想一個人靜靜。」
出了院門,卻不知要往何處去。天上飄著細雪,天陰沉著,透骨的寒冷。沿著花徑,漫無目的地走著。縷縷梅香,隨風而來。一路行到梅林,梅枝上掛著點點積雪,晶瑩剔透。
我倚靠在梅樹上,賞著梅花。心裡想著,天寒地凍的,有花卻無酒,無趣得緊。
「萬寧小姐,你果然在這裡賞梅花。我們老爺子備了薄酒,還請姑娘撥冗一敘。」那元和撐著柄黑傘遙遙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