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心若無所求,有風無風皆自由7
陸天明說完,扭頭踱步到山腳休息去了,兩天兩夜沒睡好,執行階段就別瞎指揮了。
楊煊盯著他看一會,突然感覺這位一切都清楚,之前他缺乏實力,認為翻臉無法自保才未動手,那現在有實力了?
李建泰到身邊拱拱手,「兩位表叔,陸天明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他這是撒潑,反正他要丟官了,皇命到來之前,這傢伙十分危險,哄著點算了,左右不過十天時間。」
楊煊扭頭怔怔看他一眼,內心只有兩字:白痴!
以後絕不能讓你代表山西做部堂。
張久征低聲詢問他是不是離開,楊煊淡淡搖頭,「這幾天太岳山就是個火把,晉南不分白晝隨時可以趕路,咱們也休息一會。」
楊煊隨意坐下,護衛到身邊放下水囊和干餅,他一邊吃一邊默默想事。
張久征知道實情,但思維上幫不上忙,也許張家嫡長孫張輦可以,但他在陝西當官,通信完全來不及。
韓爌思維上能幫忙,真正的實情又不清楚,這會把事情完全帶偏,不如不問。
韓爌讓自己送孫女,他以為是他的主意,殊不知自己一開始就準備送,一拍即合,當然沒有反對,同樣的一件事,動機完全不同。
現在必須抓住兩個重點:陸天明如何破局;如何掌控蒲商。
楊煊思索很久,實在想不到他如何破局,但他反應不慢,那就不想了,未勝先慮敗,只用考慮蒲商的那一線生機就可以了。
在哪兒呢?
單純的臣服完全沒用,陸天明也不會真的信任,蒲商對外反而失去立府之本。
既要臣服,還要幫忙,更要幫他解決權爭。
憑什麼?
你家妻祖英國公也不會這麼做。
楊煊一邊吃一邊想,一不小心吃了三塊餅,有點撐人,起身拍拍胸口,夕陽西下,天空完全變了顏色。
附近山火沒蔓延到西邊,屬官都到山頂去了,噼里啪啦的聲音小了下來,但山火的聲音通過山谷匯聚變成低鳴,讓人耳朵轟轟響。
楊煊實在沒心思去看大火,環視一圈,陸天明睡的更熟了,蓋著毯子,身邊兩圈校尉。
突然看到一直微笑的李建泰,他臉上賤兮兮的笑容讓楊煊眼前劃過一道閃電,剎那照亮腦海混沌。
李建泰、自己、蒲商、那些人…所有的所有人,大概此刻都是李建泰這樣等著看笑話的神態。
陸天明卻在呼呼大睡,完全不在乎。
他會死嗎?
絕對不會,現在刺殺他等於刺殺英國公、等於掌摑皇帝,他們也承受不住這樣的後果。
他會丟官嗎?
也許,可能,大概!
結果由陸天明的實力決定,而不是他犯什麼罪。
有實力,燒山算個屁,剿匪是大功。
沒實力,燒山有違天和,無德殘暴之人必死。
楊煊推演了兩個時辰,突然就明白了,陸天明需要蒲商狙擊外部勢力對山西的滲透。
問題是:蒲商也做不到啊。
楊煊哭笑不得,您太看得起我們了。
張久征在旁邊打盹,楊煊拍拍他叫醒,低聲把推演說了一遍。
「他想讓我們投靠英國公,跟南臣在官場打擂台搶佔主動,助他經營山西、練兵進駐草原滅虜。」
張久征眨眨眼,不太信他的判斷,「五個蒲商也擋不住江南。」
「不,他是在謀划局部優勢,完整控制山西,其餘地方甚至可以退。」
張久征再次眨眨眼,「不對,他對權爭沒興趣,還是以練兵為主。」
「這是一回事,朝堂掌握主動,他才能練兵。」
「不不不…」張久征連連搖手,「李騰芳說過,陸天明為阻止遷都,竟敢對英國公動手,我們都知道他的底線是家國大事,他會幫助英國公掌握主動,但不是靠人,更不是主動權爭,而是一種…底氣…」
張久征說著說著住嘴了,楊煊也意會到了,四目相對,均有點發抖。
原來陸天明要把徐文壁丟大印的事抖出來啊。
一勞永逸解決京城貴人的死穴。
這他媽誰敢提,誰提誰死。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對什麼樣的對手…
兩人突然起身,朝王之楨招招手,一起快步離開山谷。
另一邊的陸天明揉揉眼,歪頭看他們離開,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腦後一聲冷漠,「山頂很壯觀,此生難見。」
陸天明回頭看一眼李開先,閉目伸了個懶腰,沒有一絲風,空氣有點熱,摸摸額頭的汗,拿過水囊灌了幾口。
放下水囊,才淡淡問道,「你帶的材質靠譜嗎?」
「廢話,我家也掌印過都督府,金銅混合,不會錯。」
「聽你這麼一說,我懷疑…」
「你懷疑個屁!」李開先打斷他,「勛貴不會趁掌印刻私印,刻印的前提是有用,用印的前提是有力量,單純為刻印而刻印,那純粹是豬。」
「徐氏家章什麼材質?」
「玉質,那玩意無所謂,用木頭摳一堆也無妨,你帶著幾百力士,都是匠作所好手,這點事小菜一碟。」
陸天明指一指遠處蒲商離去的背影,「你說他們在想什麼?」
「不知道,這些土包子好玩啊,完全沒看懂咱們剛才是演戲。」
「土包子?」陸天明一愣,轉瞬樂得哈哈大笑。
京城人認為別人是土包子,別人也認為京城土著才是土包子,哈哈,全是自以為是的…土包子。
天色黑暗,陸天明終於來到山頂。
嚯~
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夾雜著煙塵和火星。
難怪執役全在山樑西邊揉眼,喝水咳嗽。
一眼望去,太岳山無邊無際的紅色,整座整座的山峰好似燒紅的石炭,刺激的眼珠子直流淚。
火勢迅速蔓延,所到之處皆化為灰燼。遠處的山林正在燃燒,熊熊烈火映紅天空,濃煙滾滾,遮天蔽日。
好一幅末日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