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權力面前的螻蟻
這裡是大興縣衙,收押嫌犯的外監。
打他的人則是北鎮撫直屬東城百戶,親軍實職坐班百戶,與陸天明一樣的官銜,地位卻不可同日而語。
東城百戶所下面百名校尉,千餘幫閑,與東城兵馬司、大興縣衙一起負責東城治安,還負責水渠疏浚、街道清掃、治地各衙守衛。
百戶董成虎與陸天明均在錦衣武堂學藝,他打累了,看著一臉血昏過去的陸天明,直起腰喘兩口氣,推門來到外邊。
天色發青,一名七品官在院中烤火。
校尉來到身邊拱手彙報,「百戶,那三名兄弟無礙,可能需要休息一段時間,腦袋被重擊,頭暈站不住。」
董成虎擺擺手,有點惱火,來到大興縣丞面前,還未開口,對方已呵呵冷笑,「老董,咱們是熟人,你怎麼打也別想矇混過關,先扔到監牢住幾天再說。」
「韓大人,對方明明知道他在騙人,為何故意上當?」
「本官不知,貴人報案,駱養性會來贖人嗎?只要駱指揮使過來,當然放人。」
董成虎深吸一口氣,「大家都是世代街坊,陸家四代單傳啊。」
「董百戶,本官現在打死他,你又能說什麼呢?別讓本官為難,這破事誰也不想碰,外城的住戶不滾回外城,在咱們的地方惹事,本官還嫌煩呢,外城千戶所你們親軍自己更好處理。」
董成虎猶豫片刻,還未開口,對方又嗆道,「好了,本官不會告訴你是誰報案,能讓你出手已經是咱們的交情了,回去吧,縣衙不會殺他,過幾天看看貴人消氣沒有。」
「韓大人,董某不傻,對方並非要命吧?」
縣丞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道,「老董,該去點卯了,別為一個無關痛癢的人物把自己牽扯進來。」
話已至此,董成虎只能放棄詢問緣由,拱拱手帶校尉離開。
陸天明醒來已經午後了,渾身劇痛,頭頂一縷亮光灑下來,胡三春哆哆嗦嗦給了他一碗水。
「天…天哥,我聽到您喊了,校尉捂著我的嘴,還拿刀壓著我的脖子。」
陸天明吐出兩口血絲,嘶牙咧嘴靠在牆壁,牢里全是乾草,這是上等牢房,只有他們兩人,裡面就不知道了。
「三春,吃一塹長一智,以後別想著發財了,告訴他們都是我做的,過幾天回家去吧。」
胡三春沒有說話,一副驚弓之鳥的樣子。
陸天明回憶了一遍昨天的情況,睜眼問道,「你在崇文門外喊了幾遍?」
胡三春突然被叫回神,「哦哦,四五遍。」
「有人到告示牌前圍觀嗎?」
「有啊,人還不少。」
「然後你立刻繞東便門到朝陽門?小跑,快跑,還是走著?」
「跑了一半,快走一半,貼完告示又跑到酒樓。」
陸天明苦笑一聲,「沒事,城裡的兄弟會幫我脫罪,栽給我就行,千萬別逞能,別耽誤你娶媳婦。」
「天…天哥…我爹娘不知道咱們在內城…嗚嗚嗚~」
胡三春突然哭了,陸天明不會安慰人,再次閉目。
時間太短了,估計兩人在衚衕接頭的時候就被人盯上了。
對方身份不難猜,雖然自己分好幾個藥店買葯,還親自熬給患者,他們依舊能通過藥渣得到藥材成分。
這麼著急讓自己落罪,那就是給英國公用藥了?
本來不死,也要被你們治死了。
嘿嘿嘿~
老子死不死不知道,你們卻死定了。
原來魚兒一直在鉤上啊,自己太蠢了。
他想著想著迷迷糊糊睡著了,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皮肉傷泛出來,渾身酸疼,比昨日更疼。
別說謀划什麼事,胡三春喂飯都被吐了出來,就這樣迷迷糊糊過了三天,柵欄外突然一聲凄厲的哭嚎。
「天明,天明啊,哪個天殺的這樣對你…」
陸天明臉腫如豬頭,眼睛只剩下一條縫,看到一個婦人跪在柵欄外撕心裂肺的哭嚎。
對呀,我有個姐姐,來到大明從未見過,但她一直在,姐夫是禮部鴻臚寺屬衙、會同館烏蠻驛的管事,世襲的軍戶,卻屬於大明外交機構,專門招待藩國使者。
陸天明掙紮起身,示意胡三春把他挪到柵欄邊,「姐…姐姐,誰告訴你我在這裡。」
他說話含糊不清,姐姐淚流滿面摸摸他的臉,「你上值距離會同館不遠,你姐夫三個月沒看到人,董成虎突然說你落罪,關在大興縣衙,他們又不說你犯了什麼事,告訴姐姐,咱們去順天府告狀。」
陸天明被她手指摸的生疼,呼呼說道,「姐姐,您回去吧,不要告狀,也不要鬧大興縣衙,他們看上了咱家秘傳的藥方,我死也不會告訴他們。」
「秘方?什麼秘方?天明,你是不是糊塗了,姐姐比你更會醫。」
「別…別搖我,姐姐出去吧,不要來看我,不要白白出銀子。」
「什麼呀,沒人要我的銀子,董家哥哥聯繫到縣衙,他們讓我想辦法為你脫罪,可姐姐不知你犯了什麼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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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什麼?」
「是啊,董百戶也不知你犯了什麼事,他說你賺銀子根本不是罪,姐姐不知他在說什麼,你頂撞了哪個貴人?姐姐給你去道歉,哪怕跪在府門外,姐姐一定把你贖出來。」
陸天明說了一會話,腦袋又開始轉起來,頓時感到全身劇痛,竟然昏睡過去了。
姐姐急得大叫,胡三春搖了幾下也沒醒來,姐姐只好給留下一籃子吃食走了。
監牢就在縣衙大門西側的獄神廟後面,陸天天滿臉淚痕從牢房出來,對外面兩個男人拱拱手,「董家哥哥,天明說有人要祖傳的秘方,可我爹從來沒說過什麼秘方呀。」
旁邊的姐夫頓時訓斥一聲,「婦道人家,岳父大人當然留有後手,天明在外城治好五人的偏癱。」
「啊?父親兼職做郎中,從未治過偏癱,跌打損傷更擅長,若有偏癱秘方,爺爺奶奶怎麼會常年卧床。」
姐夫頓時閉嘴,董成虎皺眉撓撓額頭,「陸師弟肯定得罪了核心公侯,縣丞連是誰都不敢說,駱指揮使也不知,對方可能想讓他蹲一段時間。」
「董家哥哥,我家男人臉皮薄不敢求人,家裡就剩天明一根獨苗了,奴家求您救救她,做牛做馬…」
董成虎一拉拽住她,「天天,你別哭了,大家世代鄰居,我怎麼會見死不救,縣衙沒有虐待他,那就先養傷,我想辦法打聽一下,這稀里糊塗的,老子還真不信有人在東城能跳過錦衣衛隨意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