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2章 要開始了嗎?
裴今酌卻不答反問,「堂兄,你此番到鎮戍關,可有什麼收穫?」
裴今宴凝眉,「我不知你指的是什麼,具體哪個方向。」
「一個家族未來發展方向,還有你未來人生規劃方向,我們裴家,以及我們個人的存活。」
蘇明妝心中暗驚——怎麼突然要說如此沉重的話題?還有,裴今酌到底想表達什麼?
裴今宴沉思片刻,試探道,「你指的是,鎮戍關接連戰事不利的原因?」
「正是,但鎮戍關並非最悲慘的地方,還有許多隊伍苦苦支撐。」裴今酌又問,「那堂兄可知,同樣抵禦蒼風國,為何鐵衛關就人才濟濟、糧草充足,而鎮戍關好像一直缺人、缺糧?」
蘇明妝心中暗道——不提這個她倒是忘了,感覺鎮戍關一直寫信要人,但鐵衛關一直遊刃有餘,不僅有餘糧借給鎮戍關,還能派兵將過去。
難道是顧元帥更有能力?
但之前裴今宴說過,吳元帥也坐鎮幾十年,很有實力。
裴今宴明白堂弟指的是什麼,緩緩道,「顧家朝內有人。」
裴今酌雙眼放亮,「沒錯,我想說的就是這個。這個道理從前我不懂,只以為熟讀兵法、效忠皇上、體恤下屬便可以打勝仗,但到了鎮戍關我才發現,我太天真了!
真正的好帥,不僅要用將得當、用兵如神,還要有足夠關係網,在皇上面前,頻頻邀功、時刻邀賞。民間有句俗話:會叫的孩子有奶吃,用在這裡最恰當不過。
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同樣,兵在外,皇恩有所不達!將帥遠在邊關、皇上身在宮中,如何隔空聯絡?即便傳消息,也是層層遞交轉達,中間環節稍微出些差錯,這消息就到不了了。
固然,像鎮戍關那樣的大捷不會遇到這般問題,一定會讓皇上知曉,但這樣的大捷須天時地利人和,誰又能保證次次大捷?如果各個兵營、次次大捷,那我們北燕怕是能統一天下了!
而除了大捷之外的小捷呢?有多少能傳到皇上耳中?就算傳到皇上耳中,又怎麼確定皇上重視?前線死了多少兵士,在我們眼中是一條條生命、一個個家庭,但在皇上耳中,只是個數字而已。」
蘇明妝聽得頭皮發麻,手指微微顫抖。
裴今宴嘆了口氣,「是這樣,尤其是,我從鎮戍關一路趕到鐵衛關,親眼看見兩城的差距,才知道從前自己認知有多狹隘天真!」
裴今酌,「最近一段時間,我與前來投奔的舊部接觸很多,自從裴家入京為官后,他們便分佈在不同兵營,也見了不同情況。
有的兵營軍糧不夠,兵士頻頻離開,人員不夠打不了勝仗。後來將軍苦無辦法,入夜找兵士偽裝成土匪,去搶百姓的糧食……我也不知是該同情他們,還是譴責他們。」
裴今宴不知第幾次嘆息,「搶百姓糧食,是為了活下去;活下去,是為了保護百姓。這世道,如此荒誕。」
裴今酌,「是啊,原本軍隊剛缺糧的時候,百姓還捐過糧,但架不住天天缺糧,百姓也揭不開鍋。還有……稅太重了,豐收年,百姓勉強吃飽。但即便風調雨順,只要不豐收,百姓就要餓肚子。」
聽到這裡,蘇明妝都有些聽不下去了,
因為她知道餓肚子的滋味。
錦袖之下,她無聲攥起了拳,實在不忍心聽下去,但又不能不聽!
她現在不敢錯過任何一個信息,因為不知哪個信息能與她那貧瘠記憶發生碰撞,讓她找到制勝之法。
裴今宴臉色也不好——他原以為自己已接觸了殘酷現實,但現在才知,他觸碰的只是冰山一角。
難怪神軍鏢局的人越來越多……
「沒有足夠軍糧,供養不了兵士,人數不夠、士氣不足打不了勝仗;不打勝仗便沒捷報,無法向皇上申請額外賞銀,甚至基本的軍餉軍糧都有可能拖欠;軍餉軍糧不夠,更是供養不了兵士,這樣惡性循環。」
蘇明妝暗暗咬緊唇——她雖不懂兵營之事,但卻知曉國庫空虛!皇上甚至還秘密向她父親借過銀子!
試想,在國庫空虛的情況下,如果有一筆銀子,只能滿足北燕一半邊關的軍餉,皇上會優先給誰?
當然是經常打勝仗的隊伍!
那麼那些本就供養不起兵士的隊伍,軍餉拖延、雪上加霜,兵士紛紛逃離,戰場也節節敗退。
蘇明妝的拳攥得更緊,恨不得自己化身男兒,入朝為官,去解決這些矛盾,但理智告訴她,牽扯到多方利益之事,哪是那麼容易解決?
裴今酌又道,「還有一種情況,不知你是否聽說。」
「什麼?」
「搶軍功。」
裴今宴疑惑,「搶軍功?軍功這東西,誰打贏了就是誰的,怎麼搶?」
「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他們有的是手段。」裴今酌,「這還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將在外、朝內無人不說,朝內若有仇人,那後果,就更不堪設想了。」
裴今宴知曉裡面腌臢,表情繃緊,面色鐵青。
蘇明妝猛然想起,嚴家姐妹曾詆毀文官,說武將在外的功勞,都被文官搶了去,難道……說的是這個?
之前她只以為是栽贓、惡意中傷,但如今想來,她們說的不無根據。
同一時間,她又想起——夢中,裴今酌入朝為官時可挨了不少罵,說他身無功名,以裴家祖宗功績逼迫皇上,強行索要官職,有損裴家中正清廉的風格。
憑關係當官,並非先例,但包括當初裴今宴入刑部,也是從最底層做起,而非直接高官厚祿。
她曾猜想,是因為國公府實在需要銀兩,所以裴今酌寧可自毀名聲,入宮撈金,現在卻覺得——他入朝,是為了做裴今宴的「朝內人」。
國公府如果想延續家族榮光,光在京中做不大不小的官職,很難有大的發展,只有重新上戰場、立軍功。
而夢裡裴今酌腿殘,無法上戰場,只能讓裴今宴上,裴今酌便乾脆犧牲名譽,為堂兄做朝中的後盾。
蘇明妝剛想到這,就聽裴今酌道,「今日我請你們來,便是想和堂兄重新商議國公府未來發展打算,以及我們兄弟二人的分工。」
蘇明妝屏住呼吸——所以,事情的發展,又要與夢中一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