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節 十八仕女圖(下)
路燈下,是三個人。
若遠遠看去,龍教主的身影顯得挺拔,依舊是那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神情,負手而立中,笑的十分開心,像遇到了什麼特別滑稽的事情。至於藍琪衣,精神也不似方才那樣委頓,蒼白的臉色也略有好轉。
第三個人卻有些陌生和古怪。
第三個人竟然是......一位在相貌上足以驚天動地的美女。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因為那位絕世美女,並不像我等一樣黑髮黑瞳,而是金髮碧眼,宛如希臘神話里傾國傾城的美女海倫。
一個很傳統很優雅的小妞在東北並不常見,在東北的外國女人多是壯如氂牛的俄羅斯大屁股,哪裡有這樣充滿西方貴族風情的妙齡女郎?
很突兀,很怪異,很荒謬,很神奇。
「龍教主,我們談正經事,請不要在發笑了好嗎?」那歐洲美女口吐中文,語氣略帶幽怨,嬌聲嬌氣的說。
龍教主聞言雖竭力忍住笑聲,但一臉的笑容卻掩飾不下去,說道:「大師,請恕我無禮,我是怎麼也想不到,你會從一個乾巴巴的瘦老頭變成一個明艷不可方物的大美女,還是個洋妞,真是出人意表,我好久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
歐洲美女的神色顯得有些無奈和不甘,但還是語氣淡淡的說:「轉世投胎本就是生命最玄奧的部分,我們密宗雖然歷代鑽研,並且摸索出一定的規律,但僅僅還提留在保留前世記憶的基礎上,沒有進一步的突破。當日我本來準備降生到尼泊爾的一對農夫身上,不料陰差陽錯,宿命曲折,竟然應到在尼泊爾旅遊的一對英國小貴族身上,雖然我也覺得很荒唐,但這麼多年來,畢竟也慢慢接受了。上天自有安排,何必又去強求?」
龍教主本來可以說是和顏悅色,但聽到「上天自有安排」的時候,雖然不動聲色,但目光已經有些冷峭,冷哼一聲道:「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大師你積累了十世的經驗,想不到還如此迂腐,妄為密宗第一智者。」歐洲女郎雙手一合,施了個禮,輕聲道:「佛說,存在即是有緣,一切隨他去吧!我的事情不勞龍教主掛心,但龍教主當年的承諾,卻需要龍教主實現了。」龍教主明知故問的說:「承諾?什麼承諾?」
歐洲女郎道:「看來龍教主比老衲的記性還要差,老衲是去年經人提醒,才記起這件事。當年,龍教主你攜帶一本本門失傳已久的秘術《大日如來咒》,來到布達拉宮,要求老衲參詳。老衲本是方外之人,原不該有什麼俗事纏身,但這份《大日如來咒》據說是本門傳教活佛親筆所書,傳說是由如來佛主託夢而得,對於本門而言,是無上至寶。為了得到《大日如來咒》的原本,本門對龍教主禮讓三分,多有幫助,龍教主也答應把原本歸還,不料造化弄人,拜物教灰飛煙滅,龍教主也遠赴海外,不知去向,自然不能視線承諾。如今看到龍教主所施展的『凌空虛步』和『飄渺神音』如此純熟,功力深厚,想來《大日如來咒》也已經大成,該是到歸還本門至寶的時候了。」
聽了歐洲女郎的一番話,我大致明白了前因後果,大概是當年龍教主放了人家鴿子,人家即使投胎轉世還碶而不舍,就像小說里的武林高手追逐《九陰真經》一類武功秘籍一樣,死活也要從龍教主手中把《大日如來咒》奪走。歐洲女郎話雖說的好聽,言辭也不甚鋒利,但卻句句說到點子上,言下之意已經表示自己是不得不休了。
我不禁心中感慨:天下熙熙,皆為利來,皆為利往,即使是出家做了和尚(喇嘛?),再轉世投胎,對前世青睞的寶物仍不放手。看來沒有沒有**的人,只有達不到別人**要求的引誘。
我在一旁感慨連篇,做為一個局外人看的清晰,但置身其中的龍教主卻仍然執迷不悟,狡辯道:「不好意思,大師,在遠赴海外的時候,為了逃避仇家的追殺,我已經把《大日如來咒》的原本遺失。這是《大日如來咒》的副本,送給大師,就算報大師當日指點的恩情吧!」說罷,龍教主手一揚,一片輕如蟬翼的薄紙緩緩向歐洲女郎飄去。按照武俠小說上的道理來講,這張緩緩飄去的紙張大有門道,蘊含了一定的內力,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接住的,通常這是前輩考教晚輩功力的一個方式。
果然,歐洲女郎叫苦道:「龍教主你如今神功以成,除了幾個隱身修行者外,已經沒有人是你的對手,又何必拿我這副經不起折騰的女兒身開玩笑?」不過,話雖是如此說,但那個金力活佛轉世畢竟還是有兩把刷子的,伸出一根指頭,輕輕在紙片上一點,那紙片便停止活動,落在她的手中。她拿起紙片,看也不看,便隨身收好,看樣子似乎對龍教主很放心,不怕龍教主拿假貨糊弄自己。龍教主鼓掌道:「金力活佛乃是所有活佛中的力量之佛,掌控天地間中的重力,在力量的運用上無人能及,我的『金佛之力』也只是班門弄斧,讓活佛見笑了。」
歐洲女郎嘆了口氣,眉目間包含極大的憂慮,說:「原本的《大日如來咒》既然龍教主說是遺失了,那就遺失了吧!這也沒什麼打緊,只是老衲還有兩件事,卻非要龍教主通融不可。」
龍教主看了站在一邊的藍琪衣一眼,微笑道:「這小妮子還沒有性命之憂,活佛不必擔心。」
歐洲女郎道:「我知道她沒有事,不過一些陳年往事,積累的也快發霉了,能化解就化解,又何必往後人身上推。她呢,說來還是個孩子,龍教主還是既往不咎,大家和諧共處多好。」
龍教主又狂笑起來,大聲道:「和諧共處?大師,你越來越有時代氣息了。雖然我懶得去找這小妮子麻煩,但如果這小妮子老找我麻煩,我也會非常頭疼,我一頭疼,自然會找她的麻煩。」
歐洲女郎又嘆了口氣,憂鬱的跟西歐版林黛玉似的,唉聲嘆氣說:「我會看好她的,龍教主請放心。」
龍教主張開眼睛中的光芒問:「她跟你是什麼關係?」歐洲女郎道:「她和我沒關係,但有緣,我答應幫她忙的,沒有辦法,人生還真是苦惱!」龍教主冷冷道:「你雖然也會死,但記憶卻不會消散,相當於永生不死,當然覺得苦惱了。」歐洲女郎道:「你也快了,我們密宗集合所有活佛之力,已經推算出,宿主出世的時候,沉寂多年的人間,將有一個人借著宿主的能量飛升,而那個人,很可能就是你。」龍教主眉頭一皺:「我很希望那個人不是我,飛升之後什麼都得從頭再來,我可沒有那麼多心思,還是在人間當我獨一無二的拜物教主的好。」
歐洲女郎露出驚訝的神色,疑惑道:「你不求飛升,那干來幹什麼?」龍教主道:「我不求飛升,求神器。有了神器,便可在人間橫行,哈哈,我多年的夢想,也就可以得以實現,那可比飛升更令人感到愉悅。」歐洲女郎淡淡道:「龍教主果然胸懷大志,但宿主雖然星芒微弱,危在旦夕,但怎麼說也是神靈,不是我們可以對抗的。」
龍教主還是那副不屑的神情,說:「世界上沒有神靈,只有神棍。對於螞蟻而言,人類就是神靈,螞蟻厲害了,也能咬死人。」歐洲女郎睫毛彎曲,幽幽說:「龍教主好獨特的想法!」龍教主道:「想法獨特不獨特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行動,遇神殺神,遇佛殺佛,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歐洲女郎眼中露出惋惜的顏色,用憐憫的口氣說:「龍教主,你的身心已入魔道,雖然你身上有澎湃浩蕩的無盡神力,但只得其法,而不知其根本,遲早走火入魔。龍教主,你也是傑出的人物,何不為大眾造福,為人民服務呢?」
龍教主放肆的大笑道:「為大眾造福?為人民服務?活佛啊活佛,這麼多年不見,你不僅沒有變成老古董,反而越發有趣了。為人民服務?你莫非想讓我像林中老鬼那樣?哈哈,只要我過的好,別人就是都是乾淨了又有什麼關係?寧可我負天下人,莫讓天下人負我。孟德一言,深得吾心!活佛,我們也多年沒動手了,講道理你是講不過我這個連經書都能編出來的鬼才的,不如手底下見真章吧!」歐洲女郎說:「想不到你的性子越發偏激了,若是再固執下去,終有一天你會後悔的。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龍教主眼中露出濃濃的戰意,說:「立地成佛?好一個立地成佛!你立地成佛,我飛龍在天!」龍教主說畢隨之暴喝一聲,猛然浮在半空中,與此同時,地上的歐洲女郎擺了一個莊嚴的姿勢,雙腳在水泥路上踏出一道深深的印痕,身上也泛起一層朦朦朧朧的金光,再亮些,就可以當電燈泡使了。
龍教主飛中半空,垂著頭懸浮,渾身霎時間變得漆黑,已經看不出面目五官,整個人看起來,就彷彿是一個了立體的影子似的。
「修羅之身,地獄不滅神功?」歐洲女郎說道,「龍教主,你越發離佛遠了,《大日如來咒》有立地成佛的佛光普照你不用,卻偏偏要學那阿修羅下阿鼻地獄。」
龍教主辨道:「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你佛光普照,那我就地獄不滅。老規矩,你先出招!」
歐洲女郎大喝一聲道:「星辰之力,日月神功!」說著,雙手舉天,只見手心凝結了一團紫色的光芒,隨即變成一道射線,朝龍教主射去。
瘋狂,太瘋狂了!這怎麼跟奧特曼大戰怪獸似的,連射線都用上了?
龍教主身影一閃,輕輕巧巧就避過那紫色的射線。不過,雖然龍教主安然無恙的避開了那紫色的射線,但龍教主背後的電線杆就遭殃了,雖沒有稀巴爛那麼恐怖,但也在被射到位置形成一個大洞。
這種威力如果射到人的血肉之軀上,不死也要搭上半條命去。
龍教主閃過紫色的射線后,嘿嘿一笑說:「原來大師還沒有完全覺醒,雖然力量很足,但手法沒有當年的老辣,看來,還是年齡不夠啊!看著,讓你見識一下阿修羅的神威------遮天蔽日,暗黑**!」當龍教主說完「暗黑**」四個字的時候,整個蒼穹變的灰暗無比,看的人有些壓抑,而歐洲女郎手心的紫色光芒,也慢慢淡去,終於消失不見。
「活佛,星辰都被我屏蔽了,你又如何借取星辰之力?」龍教主得意的問。歐洲女郎不慌不忙,很隨意的一揮手:「宇宙洪荒,創世之光!」歐洲女郎說完,一道白亮的光芒自她的眉心傳出,然後衝天而起,很快便沖淡了黑暗的雲霧,被龍教主屏蔽的星辰,也露出頭,光芒比方才還要耀眼。
龍教主點頭道:「創世之光,這是西方教廷的絕技,除教皇外無人會使,不知活佛從何得知?」
歐洲女郎道:「我投胎的這個家族是個歷史悠久的家族,我是從家族的古卷上看到的。」
龍教主道:「古卷?莫非是所謂的大預言術?對這門本領我已經是心嚮往之很久了,你不妨完全施展,讓我看看大預言術是否真的能夢想成真。」歐洲女郎點頭道:「也好,在英國生活了幾年,也有些習慣了。看好了-----三位一體,靈魂入世----大預言術!」隨著歐洲女郎的一指,四周的空氣彷彿泛起一層漣漪,除此之外,便再也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龍教主說:「很好,不錯的神力,看來西洋人果然有些許的門道。」歐洲女郎閉上眼睛,指著龍教主說:「神說,凡邪惡的,必將畏懼光明,凡光明的,必將戰勝邪惡。天國的光明,必將把地獄的邪惡凈化;撒旦的羽翼,逃不脫我主的意念。」說罷,渾身漆黑的龍教主的身上透出几絲白光。龍教主道:「威力不錯,我有些疼。」歐洲女郎又道:「神說,我的靈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要有光的時候,這世上就當有光,當我的信徒有芥子大小的信心,就可以行使我的力-------減速、墮落、疾病、痛苦、流血、乾涸、盲目、混亂、感電!」隨著歐洲女郎兩個字一組的命令,龍教主果然從天上掉了下去,又是流血,又是感電,身上的火花噼里啪啦的亂響。
「這就是大預言術嗎?」我有些激動的想,「真是威力無窮啊!」我正在這樣想的時候,腦海里的另一個我和我唱起了反調:「好戲還在後頭,區區大預言術,想要使龍教主受傷,除非教皇親臨.......不過,這種法術還真特別。」
突然,地上的龍教主嘿嘿冷笑起來:「不錯,有點看頭,看來,我也應該出張王牌了!」
龍教主伸出手指,念出一段古怪的音符,手一揚道:「舉火焚天!」說罷,一塊紫金色的火團向歐洲女郎撲去。
「不動明王火!」歐洲女郎大吃一驚,想要避開熊熊火焰,可惜已經遲了。
頃刻間,那團「不動明王火」就要撲到歐洲女郎的身上,龍教主卻沒有一點手下留情的意思。
「他竟然能祭出不動明王火?這下小和尚有麻煩了,我的屏風可不能燒壞了!」那個「我」也急了,直接朝那團火撲了過去。我呢,更是著急,雖然我很欽佩捨己救人的行為,可捨己救人也有個限度吧,別把自己命給搭進去。
「黑洞奧義!」那個「我」手畫了個圈,空氣中出現一個黑乎乎的洞,把那團「不動明王火」吸收完畢后,黑洞也隨之消失。
我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那個「我」的突然出現令在場的人大吃一驚,似乎三少的隱身術也失去了效果。那個「我」在一臉錯愕的歐洲美人臉上一摸,說:「怎麼,小和尚,投了兩回胎就不認識我了?屏風呢,快交出來吧!」說著,那個「我」伸手在歐洲美女身上一拍,一塊一平米大小的古樸的屏風就出現在我的手中。
「不錯,是十八仕女圖,仙界的寶物。」那個「我」肯定的說。
與此同時,從驚訝中恢復過來的龍教主臉色陰沉,用不善的語氣問:「你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