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已然動心
雲霧繚繞,層巒疊起。整座山中瀰漫著一種清幽微苦的葯香。
此處是北澤眾多仙山中的一座,喚作明澤山,山主正是以醫術超群性子古怪聞名四海之內的醫神廬青。
一間其貌不揚的小茅屋佇立在山頂一側,之所以這麼形容,任何人稍稍一看便會瞭然,那茅屋彷彿只是偶然被刮到了山上,再稍稍過來一陣風便可以被吹到另一個地方,整座屋子搖搖欲墜,幾根梁木歪歪斜斜,屋頂上的枯草呈現衰敗的姿勢。
就是這間單看外表實在拿不出手的小茅屋,內室卻精緻許多。桌子的材質一看便是上好的紫檀木,桌子上擺的杯盞也是做工考究玲瓏剔透,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反倒顯得簡單清雅,
床帳之後靜靜躺的面色蒼白的美男,正是汀河。
折霜坐在床頭,望著還在昏睡的汀河,不知不覺,便陷入沉思。
醫神說汀河受傷雖重,好在沒有傷及重要部位,若想康復倒也不難。只是傷口過深,又失血過多,是以需要好好靜養一些時日,以湯藥調理滋補一番。
醫神廬青向來脾氣古怪,不輕易收徒,更不輕易治病。外人傳其心高氣傲,不具醫德。不過想要傲慢也得夠資本,人家廬青神君這樣的,醫術六界第一,活了這麼些年,一不缺錢,二不缺勢,有個脾氣那很正常。你若是有求於人,便是他脾氣再壞也得乖乖受著,瞪一下眼睛人家逐客令一下,再想求他治病想都別想,到時候醫不好還不是束手無策。
不過折霜倒是例外。折霜的父神沐千同醫神是知交好友,按輩分折霜應該稱呼他一聲叔叔,幼時折霜隨父神來過幾次,第一次見面折霜看到他那一頭銀,乖巧地叫了聲爺爺,這位醫神卻氣急敗壞,陰陽怪氣地整整瞪了折霜一天也沒有消停,折霜後來才知道了原因,這老頑童是記恨她把他叫老了。
後來折霜學乖了,廬青每次見到她都會親熱地叫她丫頭。
兩百年之前她與魔女鬥法戰敗,受了些傷曾在這裡調養了一段時間,也是住在這間屋子。如今汀河為了救她傷成這樣,折霜趕忙帶他來醫治。
正好後山有一片溫泉,平日里廬青都是用上好的草藥養著,含了千百種藥草精華,正適合治療汀河的傷,折霜索性將天界實物交給北溟打理,帶著汀河來山上養傷。
折霜沒有料到事會展到這個地步,他們兩個神一個仙,居然敗給一個妖精,這件事若是傳出去,著實太丟人。
其實也不能怪他們,無論是人是仙,六界之中的生靈只要有意識,便會有有**,相應的也會有弱點,桃樹妖修鍊的這個幻術高明之處就在於抓住了這個弱點。讓時間回到記憶中最痛苦的那一刻,可以重新選擇自己想要的結果,任誰都會沉溺其中吧。
可是汀河卻是例外。
折霜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毅力,令他打碎這幻境,又是什麼樣的勇氣,讓他以這種自殘的方式試圖帶自己逃離。
這麼說來,是他救了自己的性命,自己卻險些害他性命不保。折霜生平最怕的便是欠人,欠下了便要永遠掛心,更何況是這麼大的恩,真不知該如何還清。說起來,除了親人,他還是第一個肯為她不顧性命的人。
思及此,折霜幽幽的望著昏迷的汀河,他熟睡的樣子很是安詳,濃密的睫毛垂的毫無防備,平日泛著瑩瑩光澤的桃花眼此刻也十分安分。這張臉她現在已經十分熟悉,卻總是能現一些陌生的緒,比如愣神時似若有若無灑在她身上如同幽幽的古潭一般深沉卻又略帶陰鬱的目光,比如此刻溫柔寧靜乾淨透徹的睡顏。
她與他相處的時日並不短,但卻覺得不夠了解他,有時候似乎有一種熟悉的錯覺,但下一刻就現僅僅是錯覺,那盈盈的笑臉之下究竟是一顆怎樣的心她根本無從了解,也無法了解,卻更加好奇。
對著汀河出神之際,折霜已經不自覺得俯下身子湊近了他的臉,瞪大了眼睛仔細打量著那副俊顏,目光掃過他濃黑的眉毛,形狀很是好看,然後便是眼梢微微上翹的雙眸,睫毛濃密像是蝴蝶的羽翼,筆挺的鼻樑,應為失血過多而略有蒼白的兩篇薄唇。
真的是無可挑剔,顛倒眾生。
忽然現汀河的睫毛微微顫抖,折霜一下子心生緊張,是快要醒來了么?還沒等她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下一刻,這雙眼睛便緩緩地睜開,正對上折霜滿含期待與驚喜的雙眸。
「你醒啦?」折霜驚喜地叫出聲,眨了眨眼睛,而後才意識到有些不對。
此刻自己與離眼前這個人兩張臉不過一拳之隔,汀河那毫無瑕疵的皮膚折霜看的很是真切,心中暗叫一聲,慌忙站起身子座號,略有些心虛地垂下頭掩蓋自己根本無法控制的紅暈。
許久沒聽到動靜,這房間里靜的只剩兩個交錯的呼吸聲,這沉默令她更加尷尬,折霜無奈只得硬著頭皮抬起頭,只見汀河一雙水盈盈的桃花眼,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唇角微微上翹,儼然一副看好戲的表。
折霜見狀瞪他一眼,想說些什麼話卻一句也說不完整,想組織語腦子反應卻十分遲鈍,感覺到自己臉上燙的體溫,十分無奈。
真不知道這樣尷尬的氣氛還要持續多久。
良久,就在折霜已經快要忍受不住這滿室曖昧的沉默,汀河終於開口說話,一邊打量著這間房間問道:「這是哪裡?」
「醫神廬青的明澤山。」折霜在心裡舒一口氣,輕聲回答,「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了,感覺怎麼樣?」本以為他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蘇醒。
汀河卻沒有回答他,「低著頭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毋庸置疑的語氣。
折霜此刻臉色已經恢復了許多,對剛剛自己的失態十分懊悔,想儘力在他面前表現的爭氣一點,故作輕鬆地看向他。
汀河仔細盯著她眼中紅的血絲,臉色有些難看:「你多久沒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