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十三幕【6】故地

2018年10月19日上午八點NS中學

木溪文給學校老師請假之後，便徑直來到NS中學門口，剛下計程車，便看到校門口停放滿了旅遊大巴，再往操場看去，人山人海，學生們統一穿著校服，前排的還拿著寫著幾年級幾班的牌子，而且門口還有許多家長等著，估計是來陪孩子去旅遊的，環顧四周，木溪文發現沒有自己的「同齡人」，自己這算是獨樹一幟了，不過周雪妍的父母都在德賽共和國那邊，肯定是沒法過來的，看起來如果按照自己的真實年齡看，今天也算得上是家長了，可當他一想起自己的真實年齡，就會不由的想，如果自己的女兒當時能活下來，如今也該是個五六歲活蹦亂跳的小女孩了，同時也會想，如果那個她還活著該多好。

木溪文感覺用手使勁的捏自己的臉，暗暗提醒自己：「木溪文，你得往前看，千萬要往前看，不然要是沒克制住自己，沒準會當場把她給擁抱住，那可就尷尬了。」

等了大約一個小時，在學校的領導講了一堆華麗辭藻后，學生們在歡呼聲中湧向大巴。

木溪文穿過人群，在操場的一個角落裡看到她站在那裡，她穿著藍色標準校服，梳了個馬尾辮，看到他時開心的向他招手。

「溪文，這裡來。」

木溪文走過去：「我說，我看外面那些人基本是家長，你怎麼讓我來陪你啊？」

「怎麼？你不樂意嗎？」她瞪了一眼。

「不是不樂意，就是說，感覺······怪怪的······」

「好吧，其實老師是讓我們帶家長來的，我父母都在德賽那邊，所以我就讓你來，當我的哥哥，我給老師就那樣說的，可別露出破綻了啊，不然你就去不了了。」

「什麼鬼？我當你哥？」木溪文一怔，隨即，無可奈何的笑笑說，「好吧，好吧，我當還不行嗎？」

「反正你長得又高又胖，和成年人一樣，嘻嘻，」她笑眯眯的說，「走吧，該上車啦。」

木溪文於是跟著她，來到停車場，上了一輛大巴，車上是一半家長、一半學生，還有一個帶頭的老師，找到兩個挨在一起的空位坐下。

由於位置都是隨機安排的，先到先坐，並不是按照班級排列的，所以車上並沒有她的同班同學，老師也是外班的，所以木溪文並沒有被識破，待車開了以後，她正好坐在靠窗的位置，於是她望向窗外，欣賞沿途的風景，嘴邊輕輕哼唱著不知名的歌曲。

木溪文見沒什麼事做，就開口說：「雪妍，我記得你喜歡彈鋼琴，是嗎？」

「是啊，小學的事情你還記得那麼清楚嗎？」

「當然清楚，記憶猶新啊，你鋼琴彈得非常好，沒準以後可以去當專業的鋼琴家。」

「我可不想那樣。」她嘟囔著說了句。

「為什麼？」

「就是我的興趣愛好啦，如果把它當成正經工作，也許我就會對它不再那麼感興趣了。」

「也是，不過往這方面發展發展也好嘛，別浪費了自己的才華。」

「好吧，那我就聽你的建議啦。」

木溪文不再說什麼，而是伸了個懶腰，眯著眼睛小憩會兒。

周雪妍看著他睡了過去，比了個鬼臉，也眯眼睡覺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被人輕輕拍了拍肩膀，於是睡眼惺忪的睜開眼，看到是木溪文在拍她：「雪妍，到了，該下車了。」

「嗯······」她伸了個懶腰，就起身跟著下車。

一下車就感受到外面是非常清涼的，周圍被群山環繞，陽光不毒，讓人非常愜意。

前面景點入口擠滿了人，木溪文說：「雪妍，你們要清點人數嗎？」

「不會的，我們之前都發了票，跟著進去就行了。」說著，她從小口袋裡掏出兩張門票。

「那我們是跟著人群走還是自己走呢？」

「嗯······今天算是我請你來旅遊，不如我們自己走吧？」她歪歪頭，秀髮傾斜一旁。

「那好，我們就先去坐遊船吧。」他說。

出乎意料的是，遊船並沒有多少人坐，因為景點有兩條路線可走，一條全是沿著山體經過修繕的古代棧道，另一條就是七孔湖了，在船上，幽綠的湖泊，偶爾飛過的河鳥掠過湖面，幽靜的山谷里只要樹木隨風飄蕩窸窸窣窣的聲音。

靜謐的湖泊水道越來越狹窄，前方不遠就變成了怪石嶙峋的小溪，溪流沖當著怪石，形成了嘩嘩的清脆水聲，遊船接著就停在了岸邊，由於遊船不大，水流卻較為湍急，船體停下后不停的晃動，周雪妍有些害怕的站起身，但下一刻，她便被木溪文穩穩的拉住胳膊，往岸上走，走到岸上，她小臉已經滾燙：「喂，你好歹得給我說聲啊！」

「好吧，下次注意。」木溪文聳聳肩。

「討厭。」她吐吐舌頭。

正當她準備沿著道路往回走時，木溪文突然說：「雪妍，跟我來。」

「去哪裡？」看到他準備沿著小溪往河谷深處走，她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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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裡面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很好看的地方，」木溪文的直覺告訴他，這裡面有他必須要看的東西，而且，這裡的一切，他似乎在哪裡見過，非常的熟悉。

「可沒有路啊？」

「我們沿著小溪走過去，來，把鞋脫了吧。」

「真的要去，你把我叫到這種沒人的地方是想幹什麼？」她瞪眼問。

「雪妍，我為什麼要那麼做，你覺得如果我是那種人，我早就做了些不該做的事情，你說對吧？」

她思忖一下，臉更是紅了，然後她委屈的扭捏說：「好吧，那我們走吧。」

她脫下運動鞋，撩起褲腳，木溪文也脫下鞋，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一根口袋，把她和自己的鞋子襪子都放進去，然後自己一手拎著口袋，一手伸出來：「來，我牽著你，這裡很滑，小心一點。」

她猶豫了一下，就伸出手由他拉著，在接觸到他手的一瞬間，就能感受到他的手非常粗糙，但給人十足的安全感，沿著小溪涉水而過，在柔和的陽光下，他的側臉看起來如同軍人般堅毅如鐵，剎那間，她有了一種彷彿骨鯁在喉，幾許異樣的感覺，於是輕輕笑了笑。

她的笑容是那種充滿孩子氣的，木溪文從沒見過她這樣的笑容，時光倒流前她的笑容要麼拘謹，要麼帶著感激，要麼是和自己在一起后那種幸福而滿足的微笑，原來，她的笑容曾經不是那樣的啊。

終於，在一個岔口，兩人上了岸，站在草坪上，等腳自然干，兩人並肩站在一起，陽光和風，每分每秒都變得更加溫和，她合起雙手，捧住從樹葉間透出的陽光，笑吟吟的，看起來是那樣的天真爛漫。

「雪妍。」

「嗯？」她轉過身，「溪文，有事嗎？」

「沒，就是想說一句。」

「說一句什麼？」她好奇的問。

「你真美。」

她的小臉刷的一下紅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真······真的嗎？」

「當然，我騙你幹嘛？」木溪文輕輕一笑，「走吧，腳已經幹了，穿上鞋子，我們繼續往前走。」

「嗯。」她點點頭。

繼續往深處走，樹林越來越茂密，周雪妍有些害怕：「溪文，你到底要去哪裡······」

話還未講完，前方便豁然開朗，一座橫跨山脈，氣勢恢宏的石橋出現在眼前，他清晰的記得這個地方，於是他輕聲自言自語：「已經······六萬多年了啊······」

「什麼六萬多年？」她側臉問道。

「沒什麼，就是感嘆一下奇妙的時光，雪妍，你能想象這裡幾萬年前，還是一個小鎮嗎？這座山叫崗景山，而這個石橋見證了這一切。」

「溪文，原來你這麼容易傷感啊，」她笑嘻嘻的說，「不過哲學味也很濃嘛，你是不是對哲學很感興趣啊？」

「不，其實吧，有的東西，經歷了就明白了，」他輕聲說，「走吧，我們去石橋上吧。」

「可······怎麼去呢？」她驚訝的看著樹木密布的山脈。

「跟我來。」說完，他便牽著她的手接著往前走。

她也不再那麼忸怩，而是任由他拉著她往前走。

穿過石橋下方，木溪文撥開一個樹叢，裡面有一條路的痕迹：「雪妍，小心一點，可能會有荊棘。」

「這裡看起來好難走啊，」她撇撇嘴，「不過嘛，本姑娘可不怕。」

話畢，她直接沿著布滿雜草荊棘的路往上走，坡很陡，她於是趴下來用手往上爬。

木溪文更是驚異的看著她，沒想到她還有這麼彪悍的一面，然後無可奈何的笑了笑，便跟了上去。

上去后，石橋上依然是長滿了千奇百艷的花朵，分佈在各個草叢之間，甚至還有蝴蝶在這裡圍繞著花朵飛舞，周雪妍一臉驚喜：「這裡好美啊，沒想到都十月份了，還能見到蝴蝶！」

「雪妍。」

「嗯？」她望向他，眼神溫潤如水。

木溪文輕輕顫抖了一下：「看吧，我說這裡很美吧，而是還算是沒被開發的地方，都沒人來。」

「是啊，不過你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呢？」

「夢見的，夢裡面我來過這個地方，我也在這裡，和一個非常偉大的人對過話。」

「說了些什麼呢？」

「他問我，以後的世界會變得怎麼樣，人們能否幸福的生活，我回答，還有許多人在受苦，而我非常願意去幫助他們，因為我希望自己能夠讓每個人都能幸福的生活下去。」

「哇塞，原來你的理想這麼宏大嗎？」她頗為崇拜的望著他。

「也不算什麼，說白了，就是自己想過得好一點，如果大家都能過得好，那麼自己自然就能過得好，有的事情吧雖然很困難，甚至會有許多人誤解，但總得要有人去做吧，雪妍，你覺得呢？」

「嗯嗯，我也覺得是這樣，溪文，那你以後想做什麼呢？」

「沒想做什麼，也許當個公務員吧，這樣我的理想才能夠有實現的可能，那你以後想幹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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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我其實還不清楚誒，不如你給我點建議吧？」

「我其實建議去當專業的鋼琴家，這個和你提到過。」

「好吧，既然你說了兩次，那我肯定就會考慮考慮咯！」她輕輕一笑。

木溪文點點頭，正當他準備往石橋下走時，餘光瞄到的一片花叢讓他像是被電擊了一般，暮然回首，那一刻她的目光似乎注視著他，原來這有一朵馬蹄蓮，白色在五彩繽紛的花朵中是那樣的顯眼。

「兮若，是你么······」他輕聲說。

「溪文？」周雪妍覺得木溪文好奇怪，總會莫名其妙的喃喃自語，「你今天怎麼了，怎麼總是在自言自語？」

「沒什麼，只是看這朵花很漂亮。」木溪文走過去，俯身將馬蹄蓮摘下來，來到她面前，兩人貼得很近，鼻息相聞。

「你要幹嘛？」她緊張的問。

他們站在山野，路邊的雜草依舊瘋長，荒草亂石淹沒了曾經的人來人往，革命者的熱血、冰冷的刀槍也都化作了塵土，唯有這土地在陽光下依然堅強，此刻他恍然明白了什麼，伸手將花朵別在她的頭髮上。

她說話的聲音一下子就軟了下來：「我看起來······如何呢？」

「我不是都說過了嗎？很漂亮的，而且別上了花之後更漂亮了。」

「討厭······油嘴滑舌······」她害羞的說。

木溪文哈哈一笑，輕輕揉揉她的小腦袋：「走吧，看時間已經到中午了，下午不是要回去了嗎？我們找地方去吃飯吧。」

「不過明天我們要補課，要把今天缺的課補回來，也就是說，這周不會放假了，」她不樂意的說，「這周你們要放假嗎？」

「還是只放一天，高中嘛，是這樣的，今天我都是請假過來的，等大學就要稍微輕鬆一些，不過嘛，走出象牙塔進入社會壓力比上學還要大，這些困難都需要我們去克服。」

「好吧，溪文，你懂的好多啊，」她抿嘴一笑，「你是不是很喜歡看書啊？」

「算是吧，我尤其是喜歡看歷史方面的書，畢竟俗話說得好，以銅為鑒，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鑒，可以知得失，以史為鑒，則可以知興替，這句話可真是至理名言啊，永遠不會過時的。」

「好厲害，」她敬佩的看著他，「以後如果有機會，你一定要給我多多講講歷史。」

「那是當然的。」

「只是······假如說，高中畢業上了大學，你還會和我聯繫嗎？不會又像小學那樣不跟我說話了吧？」她看著他，溫柔的埋怨道。

「這次不會了，放心吧雪妍，也許······我們會有一生的時間來說話······」

「喂，你什麼意思啊？」

她的臉又紅了，只是木溪文沒有回答，而是爽朗的笑了幾聲，就往下走。

周雪妍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輕聲笑了笑，也跟著他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