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三號坑洞的拾荒者

黑暗彷彿什麼實體物質一般充盈著這條位於地下的坑洞分叉，架設在通道兩邊岩層上的燈具早就已經被不知名的存在擊碎，不再有任何能力將電流通過燈管，以驅散這片似乎永恆存在的幽邃。

「啪嗒…」

被刻意壓低了的腳步聲在這條通道中回蕩著響起，不明顯，也不刺耳，因為這片黑暗本身就談不上寂靜。

漆黑的地下通道中滿是各種不知幻覺還是真實存在的響動，其中佔據最大比例的，是位於和那腳步聲傳來方向相反之處的水聲，水流經過河道並碰觸障礙物所產生的清晰響動有效掩蓋了其它聲源產生的動靜。

腳步聲的主人停下謹慎前行的步伐，被嚴實防毒面具遮蓋的面龐下，雙眸眯起，看向自己所身處這條地下通道的出口位置。

「成功抵達，希望這劣質的掃描儀能夠啟動成功吧，否則冒著風險下到這處和機械海相連的「墓地」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於心中低語，王宇將厚重橙黃色防護服外層，那掛載於胸口處的金屬小方盒取下打開，內部的機械發出滴滴滴的嗡鳴，隨後把一塊看著像是厚重一些的金屬單片眼鏡的鏡片送了出來。

「螢…火掃描…儀，感謝…您，的使用，正在初…始化，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五十，百分之……滋滋滋。」

隨著其將這片很顯然和頭部防毒面具相配套的金屬鏡片嵌入面具右側眼眶，被掛回胸口的金屬盒子開始發出時斷時續的機械語音，倒計時在播報過百分之五十后便在一連串的干擾雜音中消失不見，不過所幸亮起微光的殼體還是宣告其啟動成功。

螢火掃描儀，就算是在廢城也屬於老掉牙的玩意，屬於十來年前就基本被淘汰的產品，太多的器械可以取代這種用於在大霧或者黑暗中為使用者提供視野的掃描儀，更便攜，探測範圍更大…根本找不到多少繼續使用這款產品的理由。

不過其實一個理由就夠了，窮，作為這十三號坑洞的礦工兼拾荒者，王宇根本沒有多餘的資產供他購買更好的夜視設備，說到底，今次來到十三號坑洞底層的「墓園」也就是為了獲取一些能夠換取金錢的收穫，他的時間不多了，為此冒一點風險完全可以接受。

漆黑逐漸褪去，位於胸口的掃描設備將周圍的環境捕捉后反饋至王宇右眼處的接收器，有著大量噪點但勉強算得上清晰的畫面映入眼帘。

「這是出口，「墓園」就在下方，抓緊時間。」

保持著謹慎的前行姿態，王宇走完了這條通道的最後一段，抵達出口位置，通道的外部，是一片同樣被黑暗完全覆蓋的龐大地下空間，「墓園」，這是廢城的居民對這些位於有著編號坑洞最底層的空間的統一稱呼。

廢城乃至於那和這座混亂無序城市完全不同的都市，每天都有著大量的事物報廢，可能是器械又或者是人，在這個體價值幾乎無限貶值的城市中，沒有區別可言。

這些事物在經過最簡單回收后的殘骸便會通過通道送入這些分佈在城市各處的坑洞，最終以各種方式抵達最下方的「墓園」，本質上來說，被稱為墓園的地下空間就是個巨型垃圾場。

這些廢棄物自然有著其的剩餘價值，只是對那些公司企業而言，處理這些廢棄物上可能滋生的異常現象，遠不如直接將它們廢棄來的收益高，唯一可能對這片「墓園」中的屍體感興趣的，也只有像王宇這樣底層的拾荒者了。

伸手矯健地從坑道的出口翻下，王宇仔細聆聽著周邊環境中的響動，快報廢的螢火掃描儀所能提供的視野實在有限，幾十米外的景物便突兀地在王宇眼中化為漆黑一片。

「很濃重的鐵鏽味，這就是和械海相連接的河流嗎，得小心別被這些水沾上。」

潮濕的感覺以及無害的濃重鐵鏽味透過防毒面具傳達至王宇的面龐，他隨後便向那條發源自械海的地下河流摸索過去。

十三號坑洞下方的「墓園」相比其餘坑洞有著其獨有的特殊性，這片「墓園」通過數條地下河，與位於安全區邊緣的機械海相連接，這片海域帶著詭譎怪異特性的海水一路前行，灌進「墓園」之內。

機械海的海水會將接觸其的生命體，用難以理解的形式轉化為機械，而部分機械也會在某種未知的條件下被轉化為生命體。

王宇前方地下河中的械海海水經過層層稀釋，依然有著一定的效果，此行的目的，便是試著找到一些有價值的機械生命體以換取錢財。

但王宇必須小心別被這條地下河感染，將人體轉化為機械，雖然聽起來像是免費的義體改造，但這完全就是在賭運氣，地下河只保證轉化，不保證可以運作，最大的可能是將進入其中的存在變成一團人形的廢棄金屬。

倒也不乏有賭命的傢伙自願進入其中，極少數存在賭成功了，以另一種相比孱弱血肉更強大的生命形式活了下去，至於絕大多數，那些擱淺在地下河兩岸，偶爾還會動兩下的人形銹鐵，便是他們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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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哧…」

過於沉重甚至混雜著一些引擎運作般響動的呼吸聲傳入王宇耳中，這令他微微皺眉，運氣似乎開頭就不是很好，居然有活著的機械生命位於周圍。

聽起來應該是只機械犬，這種被械海改造過後成功活下來的生命體，哪怕體型比自己小，在機械化的血肉驅動下，王宇也不可能和其角力。

深吸一口氣，王宇從防護服腰間取出一件事物，這是一個很普通的玻璃瓶，只不過內部正有一隻老鼠狀的小生物驚慌失措地四處奔跑逃竄著，撞擊瓶壁發出輕響，它的嘴部被一圈金屬綁住，所以無法發出任何叫聲。

將瓶子抓在手中，對準呼吸聲傳來的方向微微偏開一點距離，大力一扔，瓶子高速飛出，於空中劃過一個圓弧，淹沒在黑暗之中。

「乒咔！」

玻璃瓶爆碎的聲音在遠處響起，打破這片地下「墓園」的寂靜環境，而隨後響起的尖銳嘶叫更是顯得極其突兀。

「吱吱吱！」

瓶中小動物嘴部的束縛被王宇遠程解鎖，當即便開始尖叫，而這種行為，正是這瓶子的效果。

「咔嚓，啪沙沙沙！」

急促迅捷且相當沉重的腳步踩踏於這片由無數廢棄物拼接而成的大地之上，王宇之前察覺到的機械生物正在極速趕往那隻小動物所在之地。

有限的視野之中，那隻機械生物的身形出現又隱沒一瞬，尖銳致命的鋼製獠牙，無神且微泛光芒的電子眼，以及沒有任何起伏卻發出引擎轟響的胸膛，他沒有猜錯，就是一隻機械犬，而且機械化程度很高，看樣子已經變成純粹的捕獵者了，任何活動著的存在都會被其攻擊。

瓶子拋投出的距離很遠，那隻老鼠般的小動物也不是什麼輕易就能被抓到的主，在那隻機械犬追上自己的目標之前，它不會轉移自己的攻擊對象，這不確定長短的時間，便是王宇找尋自己收穫的機會。

也不再遮掩自己的腳步聲，機械犬的思維已經僵化，現在就算髮現王宇也不會放棄那隻小動物，他必須抓緊時間。

三步並作兩步踩踏著腳下的廢棄機械衝到地下河旁，王宇快速掃視起地下河兩邊的廢棄物堆，小型的機械生命，還能運作的義體，沒用完的能源儲備，這些都是他需要的。

「嘖…」

輕嘖一聲，螢火掃描儀提供的視野有著太多的白色噪點干擾，這讓王宇很難在短時間內從這片混雜了不知道多少廢棄物的垃圾堆中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

「不能白來一趟，用掉一次吧。」

下定決心，王宇將自己的目光鎖定在前方地下河流經的區域，動用了他那有著相當限制的能力，虛無之中，兩顆百面骰中的其中一顆彈起又落下，朝上的那面呈現出一個數字，隨後逐漸消散，僅留下另一顆百面骰位於虛無之中。

不用看數字王宇也能夠確定這次判定已經成功，偵查?通過，眼前那被白色噪點充斥的受限視野當中，不知怎麼的突然多了個吸引他注意力的位置，並非什麼確切的信息，而是某種類似直覺的感應。

快步前沖，王宇來到這處在「偵查」之下給予他特殊感覺的地點，當即便察覺到這處由廢棄機械堆成的地面下方，有著什麼相比其餘廢棄物大上很多的事物存在著。

「咔啦啦啦！」

費力地將佩戴防護手套的雙手探入廢棄物的縫隙之內，王宇開始將那在偵查下吸引其注意力物件的事物從廢棄物的壓迫中拖拽出來。

隨著這東西的完整的形體展現在王宇眼前，驚訝浮現心中，「墓園」里居然會有如此完整的物件。

這是一個足有一人高，半米左右寬度厚度的金屬箱子，表面相當平整，呈現黑沉的磨砂質感，不帶有金屬光澤，觸感卻絕對是金屬無疑，而哪怕被壓迫在這麼多廢棄物下，其上居然沒有多出任何划痕或者凹陷。

王宇的手掌在其上摸索著，「偵查」並沒有結束，吸引其注意力的不僅僅是這個箱子，還有…

「嗯，這是！？」

隨著王宇將這棺材一般的金屬箱翻過來，在其背面的標識展現而出，簡潔卻極有辨識度。

「天軸集團的標識？四大公司之一的產品怎麼會出現在十三號坑洞的墓園，沒有道理的啊。」

哪怕王宇對於廢城之外的另一座真正可以稱得上供人居住的都市了解甚少，但那四家實際掌握城市的企業的標識他還是認識的。

可是，四企之一，天軸集團的東西居然會出現廢城下方的「墓園」里，無論如何他都難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