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標記?詛咒?賜福?
王宇此時所身處的房間已經不是之前被植入寄生蟲的那間,而是另外一處更為寬敞,內部環境也異常空曠的空間。
同時,在地板處,還用不知道何種生物的血液繪刻出了一個相當複雜的圖陣,這彷彿嵌入地面之中的血液繪紋之上,七扭八歪地躺著和王宇一起被抓來的那些倒霉鬼。
頭依然很疼,不知是否是錯覺,王宇能感覺到腦內有什麼東西在蠕動,這讓他又不自覺的一陣惡寒,但挺神奇的是,植入的寄生蟲並沒有影響他區思考,王宇的意識依然清晰。
剛才掰開他嘴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台有些陳舊的仿生機械,沒有真正意識的ai,在遠超二十一世紀現代科技的晶元加持下,足夠替它們的主人完成相當複雜的差事。
並沒有留給王宇太多的時間去思考問題,剛才被眼前仿生人灌下的怪異液體已經開始發揮效果,一層淡淡的濃霧出現在王宇的視野當中,從四面八方向他圍攏過來。
不用想王宇也知道,這絕對並非真實存在的濃霧,只能是自己的意識出現了什麼問題,和之前醫生給自己用來鎮痛的致幻劑可能是一種情況,簡單來說,就是溜大了。
意識逐漸無法管控身軀,麻痹感從手指尖一路蔓延到軀幹的每個角落,靈魂離體?王宇此刻所感知到自身的狀態就是如此,剛剛蘇醒,他的神志似乎又要在昏迷後去往某個黑沉的地方。
在意識又一次彌散之前,王宇抓緊時間觸碰了位於虛無之中的骰子,將剩下的那顆百面骰翻轉過來,觸發了那個最不穩定,也是他最少使用的判定。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希望真的能夠幸運點吧。」
這份能力可不可以起到效果王宇也不知道,但反正他本來就什麼都做不了,那就懷抱對未知與死亡的恐懼同時,坦然一些吧。
虛無之處的骰子轉動后顯示出一個數值,當然絕對不存在失敗的可能,幸運檢定?通過。
「啪…」
王宇剛剛直起腰背的軀體,再一次無力地拍在被繪刻陣圖的金屬地板之上。
而難明的詭異氣息則一點點將這間橫七豎八躺著失去意識身軀的房間填滿,雖然還什麼都沒有發生,但那種危險的氛圍卻足夠讓觀察之人都感到畏懼。
「還不錯,你遏制住了詢問的慾望,我知道你想知道些什麼,這些都是我會教導你的,現在,先跟我走,我也無法完全預知這個儀式會產生什麼變化,他們又會獲得怎樣的力量
房間的單向玻璃之外,叔公正邊說邊領著身旁眼瞳中帶有畏懼之色的吳子明遠離這間正進行儀式的房間,變化已經顯現,剛才那個還行動自如的仿生人此刻突然開始怪異起來。
潮濕而咸腥的液體出現在人工皮膚的表面,和海水一般無二,由金屬構造的關節迅速被這些不知從何出現的海水侵入腐蝕,其呆板而無表情的面龐之上,不知何時就爬上了一些水藻與蝦米。
「啪嘰!」
猛然從站立的狀態摔倒在地,仿生人的軀體在撞擊地面的剎那猛然裂開,但從內部炸出的,卻並非機械零件或者機油,而是一團團看似正常的人體內臟與血液。
本該是無機物的眼球拖拽著神經掉出眼眶,在地上彈跳后與被聲音吸引而將目光投向此處的吳子明對視在一起。
「該死的…」
吳子明此刻慌的不行,他確切地感覺到了有什麼東西在看自己,這種恐懼感和在帶隊與其他幫會火拚時,槍林彈雨擦身而過,腎上腺素飆升,死亡迫近,緊張興奮混雜的情緒是完全不同的。
「和你想的一樣,那就是械海的效果,仿生人被轉化成生命體了,如果你覺得有東西在看你,那就別再轉頭看了,被那些存在注意到對你沒有好處。」
叔公好像很清楚吳子明在想什麼東西,淡然的解釋著,並通過自己的義體眼球將身後通道的閘門放下,隔絕那間正進行儀式的房間與處於外界的他們。
「呼…呼…」
吳子明大口喘息著,叔公所說的確實就是他心中的疑惑,械海明明距離這裡還很遠,為什麼海水的效果會突然作用在仿生人的軀體上。
「械海所帶有的那種性質本就應該源於某個偉大存在,現在進行溝通祂們的儀式,祂會來也是相當正常的。」
叔公對吳子明講著,就和他之前說的一樣,他會教導對方的
「你另外的一個疑惑我也幫你一併解答了吧,為什麼我會放任這些實驗品,嗯,預備成員獲得來自那些偉大存在的力量,而不怕他們用這些力量背叛於我們呢。」
在對方有些驚訝的目光中叔公自顧自地繼續陳述,看起來,他完美預判了吳子明心中的想法。
「自爆項圈可能會對他們失效,但來自於蟲母的寄生蟲不會,無論他們獲得了什麼力量,這些植入他們腦中的寄生蟲都將束縛著他們,因為從寄生完成的那刻起,寄生蟲便已經成為了他們個體的一部分。」
「只要通過蟲母,幫派便可以控制住他們的性命,想要用來自偉大存在的力量驅除寄生蟲,是做不到的,因為,那本身就是他們身軀的一部分,就像大腦,心臟,脊椎……」
「嗯,沒錯,我這份看起來很像讀心的能力,也是來源於某個我也不曾知曉,同樣絕不會去探究的存在。」
叔公對著正一臉愕然看向他的吳子明,回答的同時點了點頭,隨後將自己的其中一顆義體眼球扣了下來。
吳子明這才意識到,那顆義體眼球根本就沒有為對方提供視野,在義體眼球之後的空蕩眼眶之內,是一團正在蠕動著的黢黑軟體觸鬚。
……
「啊!?」
王宇不自覺地以帶上些驚愕情緒的聲音喊了出來,環顧四周,這周圍的環境讓他感到超乎尋常的熟悉,只是有些東西就像蒙上一層薄紗般難以理清記起,他似乎忘掉了些東西。
用昏迷去描述他剛才的狀態有些不準確,他的意識並未出現斷層,當雙眸無力地盍上后,亂七八糟的光景就開始胡亂地浮現在他的意識之中。
被無數廢舊機械堆滿的海洋,天空下著血雨,腳下鋪就無數屍骸的平原,整體都由某種他難以理解的黑色活體物質構成的山峰,以及閃耀讓他連思考都難以進行下去的絢麗駭人天空…
這些充斥著人類脆弱心智無法理解之物場景的畫面瘋狂地往王宇的腦海中灌去,說句實話,就在剛剛那段時間裡王宇以為自己的意識就要被吞沒消逝了,邏輯性思考的能力差點徹底丟失,但最後,他似乎還是撐過去了。
至於為何能撐過去他也不知道,只能歸功於運氣和他一直保持的那種思考方式了吧。
「那些到底是什麼東西,是真實的場景還是所謂的「精神污染」,這麼說來,我現在的san值應該已經低到一定程度了吧。」
王宇自語著看了眼雙手,沒有出現肉體上的損傷,剛才閃現的那些東西大概屬於幻覺,那現在呢?
腳下的地面,兩邊斑駁破敗的圍牆,閃爍不定的路燈,頭頂灰沉晦暗的天空,以及處在視野邊界的那絢麗多彩,五光十色的賽博都市,這一切都極其真實,而且異常熟悉。
這裡,應該是他剛來到這個世界時候出現的地方,是的,他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也不應該如此說,誰知道廢城所在的地方是不是就是未來的地球,只是時代不同而已,總之,王宇不是個本地人。
穿越前的記憶很模糊,他只依稀知道自己並沒做什麼稱得上怪異的事,也沒撿到啥特殊的東西,如果從穿越后得到的某項能力反推過去,那唯一值得在意的也就是穿越之前他剛好有玩過跑團,雖然沒跑完,但人物卡是已經車好了的。
「骰子」,這就是他在來到這個相當賽博而且似乎還有著類似「克蘇魯」般邪神存在的世界后,發覺自己所擁有的能力,和跑團一樣,投擲出骰子,對正進行之事進行判定,並影響結果。
沒有大失敗,沒有失敗,沒有困難成功,沒有極難成功,也沒有大成功,骰子的結果永遠都只有成功,而每天拋擲骰子的次數,只能有兩次,把骰子用光后就無法再使用他的這份能力。
簡單來說,王宇的能力就是每天兩次機會的,讓事情的走向變得更「好」一些,而另一點值得一提的則來自於他的身軀,不過現在他實在沒有心思再去總結自己的特殊之處,此刻他必須搞明白的是,眼前這過於真實的場景到底意味著什麼。
「啪嗒。」
腳步落下,王宇皺著眉頭開始走出這處死胡同,向著外面的那五光十色的賽博都市走去,那裡就是他居住了近兩個多月的廢城,他得確認一下時間點,按道理來說此刻他應該還在儀式里才對…
走過第一個轉角,停步,在牆根上靠著一具屍體,對方的雙腿不知道怎麼被扯了下來,露出血肉與機械混雜的介面,腦門上也開了個大洞,廢城之中幾乎人人都會植入的鋪助晶元被人拔掉,這便是對方真正的死因。
「和第一次看到的一模一樣,清道夫不可能兩個多月的時間都沒把這傢伙清理掉,這麼說來,現在的時間點真的是我剛來的時候嗎。」
於心中微微思索,王宇繼續向前走去,對於這具屍體他的印象簡直不能更加深刻,當初可是把他嚇了一跳,而現在又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倒是已經有了預料。
「海潮幫的儀式是讓我重來一次?他們怎麼會這麼好心,給我彌補原本遺憾的機會,意義何在啊,等等,對,彌補遺憾,我想要彌補什麼遺憾來著?」
敲擊下巴,在看到那句屍體后王宇心裡的怪異感受便已經愈發高漲,他總感覺有什麼必須記起的事存在,但很不巧,這便是那份他突然出現在此處時被蒙上薄紗的記憶。
王宇快步走向第二個拐角,走出那個拐角后便是廢城,有了在這個城市生活兩個來月的經驗,想必此次絕對會有更好的結果吧。
「不對,更好的結果,那我原本那個糟糕的結果是什麼,爆炸項圈,寄生蟲,儀式,狗屎,這一切就是因此而起,就連現在因儀式而得到的重來一次的機會,也是源自那件事。」
轉過拐角的剎那,王宇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東西,邏輯在瞬間理順,某種極其深重的執念穿破遮蔽轟然回歸,那段他變為海潮幫的「預備成員」的記憶變得清晰。
怒目圓睜,目眥欲裂,就是這裡,就是那個時候,自己還對情況無比茫然,走過第二個拐角時,那幾個處理掉裡面那具屍體的海潮幫成員發現了他,一把將自己摁倒在地,確認他是沒有身份登記的非法居民后,直接給他注視了麻醉劑帶回幫派,植入自爆項圈,徹底剝奪了他的自由。
「如果早知道,如果自己能夠發覺這些意料之外的危險」
這個想法不知不覺地浮現在王宇的腦海之中,哪怕就算提前預知,就算使用骰子,他也根本沒法反抗那幾個專門負責處理義體植入者的幫派成員,但他就是想要知道,想要在「來不及反應」之前發覺危險的降臨。
也許「重來一遍」是更好的選擇,但王宇本身性格中所帶有的那種克制,還是讓他僅僅想要「早一些知道」。
也就是這記憶回歸,執念同步爆發的剎那,周圍的時間突然緩慢了下來,王宇的思緒並未被減速,他能夠看見那些先一步注意到自己的幫派成員向他衝來,手部植入體中的電擊模塊迸發閃耀的電弧。
這一次,因這放緩的時間,他成功反應過來,在極度困惑地被摁倒在地之前,他獲得了短暫的反應時間,而這,已經足夠了。
「唰!」
飛起的骰子伴隨著縮頭的動作,王宇閃過了第一個向著他腦袋摁來的手掌,而在自己心中綻放的驚訝情緒中,以及那因攻擊被未卜先知般閃開的而面露疑惑的幫派成員注視下,王宇周圍過於真實的景物驟然化為碎片炸開,露出此刻崩散的場景之下真正的事物。
那是無盡的漆黑,而在這片漆黑之中唯一存在的,只有一個閃爍著雪花噪點的巨大十字架,這看起來就像程序出錯的玩意以極快的速度沖向了因為場景崩碎而陷入短暫迷茫的王宇,撞上其由本能驅動舉起格擋的雙臂。
……
此時時間已經過去半個小時左右,那間被叔公用來舉行儀式的房間之內早就開始出現大量怪異而混沌的異變。
有人在昏迷之中突然像被什麼東西碾壓一般,身軀爆散成漫天飛濺的血液,只有血液,僅有血液,那些內臟骨骼之類的東西通通消失不見。
有人則在睡夢中開始不受控制地乾嘔,一大推翻騰蠕動的章魚觸鬚從其口中噴出,整個人的身體愈發乾癟,最終只剩下一張人皮和地上的瘋狂彈動跳躍的潮濕觸鬚。
而之前那個王宇認為相當特殊的,沉迷於遭受苦難的瘋子好像也並沒有什麼好的結果,骨骼自其的身軀中翻折著刺出,穿破皮膚肌肉內臟,發出咔咔咔的脆響,最終這個瘋子徹底變成了一團由糜爛血肉填充,完整骨架塑形的詭異球體。
看來,在那些偉大存在的眼中,普通人所謂的特殊,根本就沒有絲毫意義,瘋子又或者理智者,有信仰還是無信仰毫無區別。
「額啊……」
手指動彈,倒在地上的王宇意識重新接管肉體,反應迅速地從地面之上爬起,他也顧不得身上被一堆不知名的液體糊滿了,這房間里的混沌程度簡直超乎他的想象。
快速爬行幾下,王宇滑到牆角伏低身子,小心地看向中間正在接連異變的其他「預備成員「
「我沒有死,那麼儀式應該成功,所以我的到了什麼?」
於心中自語,王宇確認自己沒有死亡,那儀式就是成功了,而他到底從這場死亡率極高的儀式中得到了什麼呢?
「那是…?」
在有意的尋找下,王宇很快發覺了自身的改變,準確來說並非他身軀的改變,而是和其有關的改變,在房屋的中間,出現了一個和他外形一模一樣的半透明虛影,保持著他之前倒伏在地上的狀態。
王宇皺著眉頭不理解那是什麼玩意,而那個虛影卻沒管王宇怎麼想,它突然「從沉睡中醒轉」,「看」了眼四周的群魔亂舞的狀況后,迅速向著牆邊撤去。
「它在重複我幾秒前的行動?」
眉毛微揚,王宇意識到了這個半透明身影在做什麼,它在重複自己幾秒前的行動,一模一樣,大概是,九秒前。
正當王宇在觀察自己因為意識而得到的東西時,那個半透明身影突然加快了動作,好像快進一般極速完成著對王宇之前動作的模仿,向著他靠近而來,而在這個過程當中,周邊其餘事物的時間好像被按下了慢放鍵,變得極其緩慢。
「怎麼回事!」
對這突如其來的變化,王宇也不知道究竟為何,但腦海中不再模糊的記憶讓他在這唯有自己的思緒不會被減速的慢放時間中,勉強地理解了一些東西。
視野內,那些儀式還在進行的「預備成員」之間,有東西正在動,就是那個,那是針對王宇發動的攻擊。
半透明的身影在快進中與王宇自身的身影猛然重合在一起,兩者合一,那半透明的存在也消失不見,而王宇則竭盡全力地向前一個翻滾。
「噌!咔嚓!」
一柄由染血的骨骼構成的飛刃擦著王宇的腦袋飛過,以巨力穿破金屬牆壁嵌入其內,若王宇剛才不躲開,必死無疑,而在那個半透明身影開始加速,周圍事物包括王宇自己身軀的時間被放緩之前,他對此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