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通過
橫置的柱形容器內流淌有妖艷的血色,恍如剛剛斟出的紅酒,又如醉酒美人迷離的眼眸,她綿軟無力地伏在你的肩頭,輕柔的帶有玫瑰清香的氣息不斷吹向側臉。
高腳杯里還有未喝完的瓊漿,被裹在蕾絲內的纖長手指捻住托起,唇瓣印在杯口,透明的液滴流過嘴角,淌過天鵝般的玉頸,落入隱約透出晚禮服的飽滿曲線。
但短暫的歡樂享受過後,看向它,只見到一張滿布毛髮的狼面,沒有雙目,卻直勾勾地盯著你,彷彿下一秒就會露出獠牙,展示本性。
白塵心中很清楚,矓斃創造的類似於「血條」般的虛擬存在,雖能在很大程度上消除受傷后對身體活動能力的影響,究其根本,卻是種致命的慢性毒藥。
他不再有準確判斷當前狀態的能力,更不能通過疼痛帶來的危機感激發出極限的爆發力。
「該死的!」
屈臂鉗制住矓斃的腦袋,白塵試圖藉此來擰斷它可能作為要害的喉嚨,長刀被震落後,赤手空拳的情況下,面對一隻長有爪牙的怪物,還能通過怎樣的方式取走其性命呢,無非以命相搏,僅此而已。
「你還是沒有想過,通過其它方式來殺死我,為什麼呢?我猜,你在恐懼碎片帶來的力量,你就是被懦弱屈從的可憐蟲,最終會被我活生生撕成碎片,哈哈哈。」
矓斃揮起前肢,刻進白塵血肉,刮下紛飛的彩色火花,與騰空的雪霧混雜於一處,放射出璀璨的光輝,它如勝券在握的獵手,不緊不慢地蠶食著對手所剩不多的力量。
白塵緊咬牙關,他的身軀正因為透徹骨髓的寒冷而顫抖,噴出的白汽糊在人狼臉上,凝結成細碎的冰礫,卻不敢作任何放鬆,即使面對矓斃嘲諷的詭笑,與它剝皮割肉式的玩弄。
「該死,你到底知道些什麼!我的刀,為什麼你能復刻出我的刀來,還有她,你說我在恐懼,我在害怕,為什麼?!」
終於,滿腔憤怒一呼而出,他在矓斃耳邊高喊,發瘋似的捶打後者面部,釋放似悶雷滾動的巨響,終於停止糾纏,將人形的軀幹按進積雪,抵在凍土上。
「我什麼都知道,我知道碎片,我知道倀鬼,知道狄摩,知道你在那個世界都經歷了什麼,我擁有入侵一切記憶的能力,就像狄摩擁有的無法被一次殺死的能力,也像你所謂的碎片。」
「怎麼,別露出副殺了你親人的表情,那女人對你來講真的很重要嗎,可我只看到你的怯懦,真是有意思啊,你因為一塊特殊的碎片來到另一個世界,然後正好把她也帶了過來,而她擁有了身體,你的身體又去了哪呢?」
「閉嘴!」
白塵一拳正印在矓斃的顴骨處,竟令它半張臉完全塌陷,很快,滾動的皮毛下滲透出細密的血珠,鮮紅的眼球暴突而出,尖細的瞳孔里,反射出青筋綳起的毀容人臉。
「你在害怕,你從始至終都不敢探尋關於碎片的一切,你始終都因此恐懼,恐懼所有對碎片的猜測都只是臆想,甚至恐懼……連我都是臆想。」
「你就是單純的瘋掉了,或者被爬行蟲寄生進大腦里了,從來沒有碎片,從來都沒有雯欣蘭的復活,從來都只是你在絕望前自欺欺人的愚蠢。」
「她早被狄摩埋進了土裡,你不也確定了她活不下來嗎,就算她又出現了,那她真是她嗎,還是一個由你的記憶組裝出的沒有靈魂的人偶呢?」
「你害死了她。」
「砰!」
抬起皮開肉綻的拳頭,矓斃新長出的眼睛被徑直砸回顱腔,它的爪子重新鎖定到白塵的身體,每一次揮動,都能勾連下成串的組織,遊戲暫停了,又回到原始的廝殺。
「其實,你早想到了答案,我來幫幫你,每一塊碎片,只要它們是「王」,都擁有獨一無二的「神咒」,屬於你的「神咒」,被叫做……」
「犧牲。」
「知道什麼叫犧牲嗎,這可不是為什麼所謂正義失去生命,而是為了祭祀宰殺的牲畜,你祭祀多少,就得到多少,明白了嗎。」
「愚昧的白痴。」
「呸!」
血沫吐在白塵臉上,終於令失去的理智重新回歸,他恢復到原先處變不驚的冷漠,但行為仍然瘋狂,就差用牙咬下矓斃的耳朵或鼻子了。
實際上,與碎片相關的事情,長久以來,都只是隱藏在心中的迷,白塵不曾嘗試去探尋它,因為不能排除全部是臆想的可能,在憑空出現的夢境上亂費工夫,只有傻子會做。
直到虎頭鯧與joker出現異常,所有能得到的信息全部指向同一種存在時,他終於生出了不安感。
最後,令不安變為恐懼的,則是……
無故出現在這個世界的自己,緊隨而來joker意識的蘇醒,以及她的真正出現。
「呵,呼……」
「如果,我的猜測是假的,即使死掉了,也沒什麼可惜的,畢竟雯欣蘭也回不來,我又有什麼可惜的,沒有了,真沒有了。」
「但,猜測若是真的,雯欣蘭活著,我死了,那似乎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況且,我的猜測能自圓其說,如果碎片真的存在所謂的「神咒」,那也能解釋我到此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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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里亞戈長矛,它一直都是活物,它應當也是塊碎片,擁有的不是「犧牲」,是「回溯」,就和把狄摩變成糖水一樣,不過用在我身上的回溯比較溫和,還沒把我變成出生前的模樣。」
「你以為我不敢面對,只是覺得我害怕死在這,實際上,就算你不提,該做的我還得做,我不會讓你傷害她,我都「犧牲」了肉體,哪能便宜了你呢?」
暖流遍布四肢,最後回歸停止搏動的心臟,為瀕臨死亡的身體重新注入生機,血液迴流,傷口復原。
眨眼間,矓斃已經與白塵相距百米,它晃了晃伸出的三根爪子,收回其中兩根,示意遊戲重新開始,機會只剩下最後一次。
從天而降的長刀差點砍下白塵的肩膀,落在相距不足十公分的手邊,沉默中握住刀柄,將刀刃抵在要害位置。
當然不是矓斃的,是他自己的。
「你的憤怒是真的,我還以為是被我說急了,不過我還是覺得你有可能欺騙我,就是因為怕死才畏畏縮縮。」
矓斃擺出看戲的模樣。
「的確是真的,所以我現在要弄死你。」
「噗!」
利器入肉,聲音淹沒在風雪中。
白塵要做的,是最後的「犧牲」了,如果說活人除了肉體就剩靈魂,那就犧牲了靈魂,什麼都不剩了,也就是死了。
「砰!」
與此同時,矓斃的胸口撕裂開驚悚的切割痕迹,在它的身後,整片雪原也上下分離成兩部分,混濁的天空,混濁的土地,正如先前所說的,「犧牲」能摧毀這場遊戲中的人狼,自然也能摧毀一個世界。
「他沒告訴我他為什麼憤怒。」
「但我能猜到。」
「其實他在欺騙我,他從來不因為碎片或未知而恐懼,他害怕的,只是我像複製「鴻雪」一樣重現出一個虛假的他來,或者是……」
「重現出一個虛假的雯欣蘭。」
抓住外層皮毛,矓斃扯下臉上覆蓋的狼面,她的皮膚白皙至毫無血色,豎瞳注視已經消散成沙,無影無蹤的那人,抖開粉色的長發,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他是「犧牲」,我是「重現」,無論怎麼想都算是般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