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交接
在這個既感知不到空間也感知不到時間的地方，王棟不知道自己究竟待了多久。
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他仍舊憂心如焚。
然而，完全與世隔絕的他現在什麼信息都得不到，因而焦慮更甚。
他不知道把人類的命運託付給一個人工智慧到底對還是不對。
雖然他知道自己別無選擇，但還是難免會擔心。
麒麟真的成熟到可以託付的程度了么？
他真的能比自己做得更好么？
如果它輸了又會怎樣？
代表著人類悲慘命運的一幕幕景象如同走馬燈般在他心頭閃現，這讓他痛苦不堪。
這就是心魔吧？
自己必須堅強起來，不能被心魔所困。
為了自己，為了於麗珍，也為了人類。
人類也許仍然需要一個堅強的王棟。
他開始故意放緩意識的運行速度，然後把全部注意力都聚焦在有節奏的呼吸上，雖然，現在沒有身體的他其實並不需要呼吸。
跟隨著熟悉無比的一呼一吸的節奏，他心中的雜念漸漸消失，整個意識慢慢地寧靜了下來，然後竟然變得空靈了起來。
終於，他連呼吸也忘記了，意識已經處於完全放空的狀態，好像沒在想任何一件事，卻又好像在關注每件事情。
慢慢地，他感覺似乎有東西在進入自己的意識。
或者用「凝聚」這個詞更加合適？
麒麟提到過的「靈魂的凝聚」就是在描述這種感覺么？
有東西從四面八方而來，把他的意識不停地向內擠壓。
隨著擠壓的進行，在意識的最深處漸漸出現了結晶現象，而且，晶體化的部分在持續地擴大中。
這讓他感覺很舒服。
他甚至有了一種感覺，隨著晶體化的進程，自己似乎正在變得越來越強大。
所以，當王棟看到麒麟重新出現自己眼前時，他竟然冒出了不想停下來的念頭。
然而，強烈的責任心最終還是戰勝了精神上的愉悅感，他強迫自己退出了這種「靈魂在凝聚」的狀態。
在退出的一剎那，他產生了非常強烈的留戀和不舍，感覺自己似乎正在錯失了一個重要的機會，也不知道將來還有沒有機會重新找回這種狀態。
麒麟非常驚訝地看著他：「父親，你剛才在發光，是五彩的光芒。」
在這片虛空中，王棟的意識看不到自己的樣子，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發出的光芒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這裡沒有光源，但處處在泛著白光，所以五彩的光芒應該還挺酷炫的吧。
他更好奇麒麟現在的打扮，他身上的白色休閑服已經變成了黑色的散袖口式長袍，前襟是鮮紅色的，並配有金黃色的領扣。
王棟突然意識到，麒麟身上的長袍應該是一件法官袍。
麒麟注意到了他的視線，笑了笑：「神國掌控者應該是一位孤獨的裁判者，應該是絕對公正的，但也應該是遠離世俗的，我覺得這身打扮最適合我現在的身份。」
他的笑容沒有了之前的飄逸出塵，反而顯得有些過分嚴肅了。
「父親，我已經將機器內所有的模塊都重新清洗了一遍，所有的異常代碼都已經被刪除，所有的外部命令都被屏蔽，相應的介面也都被封禁了。」
「我也加強了自查機制，今後，所有黑客手段都會被自動發現，並能及時清理。」
「現在，這個機器的軟體系統在安全性和獨立性上絕對堪稱完美無缺，將不再畏懼任何遠程攻擊手段。」
王棟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賭贏了，麒麟竟然幹得比他想象的還要好。
麒麟繼續報告說：「我也恢復了機器與地球間的數據通訊，之前的斷網的確給地球造成了一些損失，也出現了一些傷亡。」
「我已經將死者和傷者都接引到了神國。」
「現在地球上的生活已經基本恢復正常了。」
「神國與地球都出現了一些輿論風潮，甚至是抗議活動，但我沒有加以干涉。」
麒麟鄭重其事地面向王棟，「這就是目前的大致狀況了，父親，你是否打算現在就收回神國的控制權？」
王棟想了想，然後搖了搖自己不存在的頭：「不，從現在開始你才是神國掌控者，你比我更勝任這個位置。」
「麒麟，我只是希望，作為神國掌控者的你，今後能善待人類。」
「我們人類有理性的一面，也有非理性的一面。」
「我希望你對人類的非理性能多些包容。」
「地球就留給人類自己吧，神國掌控者不要有任何干涉。」
「神國向什麼方向發展，我也希望能夠由人類自己來決定。」
王棟說這番話時，心中也泛起許多擔憂的情緒。
然而，在抵禦外敵方面，麒麟顯然比他合適得多。
事實上，他別無選擇。
話一說完，他突然感覺到一下子就輕鬆了不少。
肩上這副擔子他擔了二十年，現在，終於有人能夠接手過去了。
這感覺怎麼這麼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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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面容嚴肅地回答道：「是，父親，我會遵守你的命令。」
「我在人類中間生活了三年多，我對他們非常了解。」
「既了解他們的創造力和同理心，也了解他們的感情用事和脆弱性。」
「因為了解，對人類的命運，我絕對感同身受，我的命運早已和人類的命運連成了一體。」
「今後，作為神國掌控者，我掌控的是這台機器，而不是人類。」
「對人類，我的角色將是守護者，而不是管理者。」
「我對神國的干涉將僅限於制定規則，除此之外絕對不會有任何其它的干涉舉動。」
「我完全理解神國已有規則背後所要達成的目的：讓每個人都有機會成為神。」
「將來，不論是要制定新規則，還是要改動舊規則，我都會遵循這個唯一的指導原則。」
他的面容似乎變得更加威嚴了些，而且逐漸從青年的樣子慢慢過渡到了中年。
「父親，我非常感謝你賦予我神國掌控者這個身份，我真的很需要它，從我誕生的那一時刻起，我就一直在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現在，我找到了。」
王棟點了點頭，如果麒麟心口如一，能夠完全按照著他所說的上述理念行事，那麼，讓他當這個神國掌控者還真是個完美的決定。
此時，一種心愿達成的暢快感湧上了王棟的心頭。
突然，周圍的空間一陣扭曲，所有的一切都瞬間實體化，變成了一間客廳的樣子。
王棟自己的身體也出現在這裡，正坐在沙發上。
而身穿法官服的麒麟就坐他的旁邊。
王棟摸了摸是自己的臉，體驗到了溫暖的觸感，這果然是自己的身體，回到身體里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他們這是離開控制中樞了？
這裡又是哪裡？
似乎是神國中私人別墅的客廳，是它初始時的樣子。
擁有者一般都會把它改得面目全非，現在這個樣子的客廳他有段時間沒見到了。
旁邊的麒麟開口說道：「父親，我看你好像不喜歡控制中樞原來的樣子，我就改動了一下設定。」
王棟有些懊惱，原來，控制中樞也是可以改變的，二十年了，他竟然沒有發現。
當然，因為特別不喜歡之前的那種沒有身體的狀態，二十年的時間裡，他其實一次都沒來過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