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為什麼哭?
偌大的停車場極其安靜,顯得這道關車門的聲音尤為響亮。
前面的車窗沒有關,姜梨聽到腳步停了下來。
背部一陣刺撓,細密的汗爬到了鼻尖和背部,她下意識的憋氣,手心都是濕熱的,衣擺都被她抓皺了。
司南澤覺得疑惑,輕喊了一聲:「姜二小……」
「噓——」姜梨忙不迭地伸手擋住他的嘴巴,對上他空洞的眼睛,聲音壓低:「別出聲,您能捎我一程嗎?」
前面坐著的裴安看到姜梨這個動作,微微皺了皺眉。但是見司南澤表情平和,沒有任何不適,便也沒有出言阻止。
司南澤的眼睫顫了一下,微微點頭。
江淮之抱著人經過他們的車,姜梨透過擋風玻璃,看到他把人小心翼翼的放下來,然後替她拉開車門,細心的擋著車頂,扶著她的胳膊讓她上車。
明明地下車庫只亮著暗燈,明明姜梨的視力並不好,但是她清晰的看到了時願的那張臉,然後她聽到了「啪」的一聲,腦子裡緊繃的那根弦,斷了。
心臟里扎著的那根刺也刺的更深,尖銳綿密的痛演變成鈍痛、劇痛。
太像了,尤其是那雙眼睛,連她自己都覺得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原來她跟他的這個初戀情人,真的長得那麼像,所以那次在酒吧里,江淮之才會認錯人。
姜梨看到時願攬住了他的脖子,然後湊近。
姜梨立刻瞥開臉,躲到了前排車座的背後,不去看。
突然,司南澤問她:「你要去哪裡?」
藏來藏去反而會讓人起疑,姜梨抿了抿唇,「機場。」
櫻洲有兩個機場,姜梨又補了一句:「國際機場。」
司南澤沒再出聲,裴安會意,啟動車子,踩下油門。
越過江淮之的時候,司南澤的頭微偏,隔著一層玻璃掃了一眼,唇角微微上挑。
時願看到江淮止偏頭躲開的動作,眼神頓了一下。
「上車吧,我會讓謝銘送你回老宅,該怎麼處理我已經告訴過你了,不想再說第二遍。」江淮之語氣溫潤,眼神卻一如既往的寒涼疏離。
「你……」
江淮之直接打斷她,「我的事情你不該過問。」
時願咬了一下唇瓣,收回胳膊,低低應了一聲。
等他們離開,江淮之臉上僅存的一點溫和也一掃而空,一雙眸子猶如深不見底的寒潭,透著凜冽的寒意。
江淮之給陸七打了電話,電話接通的第一句話就是:「沈敘和傅家都控制住了嗎?」
「嗯,都還在五層。」
「你怎麼樣?」
陸七:「我給你發的信息你沒看到嗎?姜梨都要跟別人跑了你還有空關心我呢?」
「什麼?」江淮之眼睛眯了眯,他今天一整晚都在打仗,還真沒有看到陸七發的信息,「姜梨怎麼了?」
陸七那邊安靜了一下,然後說:「姜梨今天也在暮色,她跟謝鶴揚兩個人誤打誤撞進了我的房間,說是來約會吃飯的。」
姜梨跟謝鶴揚?約會?扯犢子呢?
她就算是跟葉辭約會,也不可能會和謝鶴揚。
「我一開始也不信。」陸七咬了咬后槽牙,給江淮之補了一刀:「但是剛剛我出來的時候,看到兩個人,好像,親在………」
「嘟——」
陸七聽到那邊傳過來一陣忙音,心裡想的是,沈敘那群人今天怕是要完。
儘管沈敘和楚雲還有傅綰這三個人不是什麼好東西,他還是為他們捏了一把汗。
——
姜梨從車上下來,冷風吹得她的頭髮飄了起來,她「嘶」了一聲,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節縮了縮,有些冷。
要關車門的時候,她微微俯身,看著車裡坐著的司南澤,說了一句:「謝謝四少爺。」
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別的,她的眼皮和鼻尖都有些泛紅,聲音也啞。
司南澤扭頭,毫無聚焦的眼睛看著她的臉,笑了笑:「不客氣。」
等姜梨走進機場,司南澤臉上的笑淡了下來,對裴安道:「在這附近繞一圈,然後到出口那邊去。」
姜梨一邊走一邊給沈翊發信息,把她上錯車的事情跟他講了一遍,讓他不用擔心。
夏櫟知道姜梨眼睛不好,特意等在了最顯眼的位置,方便她可以一眼看到她。
她穿著一襲黑衣,頭上的一頂鴨舌帽壓的很低,遮住了眼睛和大半張臉,只露出來一截下巴。
姜梨一眼就看到她,三步並作兩步的跑過去,她已經來不及再說那些告別的話,直接將外套口袋裡的身份證摸出來塞進她手裡,「假身份證過不去安檢,我給你改簽到了十二點半的票,到了港城直接回療養院。」
夏櫟看著她,用手勢比劃:「你後續要做什麼,我還可以幫忙。」
姜梨:「你已經做的夠多了,其他什麼都不用再做。好好在療養院治療你的嗓子,其他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
夏櫟繼續比劃:「你是想讓沈月汐主動來害你,然後和她同歸於盡嗎?」
姜梨耐心跟她解釋:「不是同歸於盡。我在港城還有其他幫手,會有人來救我,我不會有任何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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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你快走。」
夏櫟知道姜梨做了決定的事情是沒有人能改變的,她沉默了片刻后,張開雙臂緊緊的抱了她一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匯入機場的人流中。
姜梨從機場出來走到大街上,天上又飄起了雪,這是今年的第二場雪,比今天下午下得還要大。
她沒有打車,而是一個人在空蕩蕭條的大街上漫無目的的亂轉,背影滿是失魂落魄。
走了好一會,膝蓋有些疼,索性直接坐到了路邊的台階上。
越來越多的雪花落在她的發頂、眼皮和鼻尖,姜梨抱著膝蓋茫然的看著寂寥的街道,這一刻心裡的酸楚和苦澀被一點點放大。開始不斷地膨脹,一點點擠壓她的淚腺。
眼淚不停的砸下來,掉進圍巾里,潤濕了一大片。
緊繃著的大腦神經放鬆下來,被刻意藏起來的記憶如潮水般湧出來,有南詩奕的,有江淮之的,有林遙的,有姜祈安的。
這些閃過的記憶片段,現在都變成了眼淚的催化劑,被積壓了許久的憤恨和委屈盡數傾瀉出來,要把積攢了很久的眼淚全部都流個乾淨。
她的身上沾上了好多雪花,抱著膝蓋坐在那裡,明明哭得停不下來,卻安靜的不像樣。
姜梨突然感覺雪好像停了。
埋在膝蓋里的臉抬了起來,看到了路燈下交疊在一起的人影。
她身體一頓,扭頭就看到了一雙被西褲包裹住的筆直的長腿。
「為什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