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番外－新世界60
春城又降寒霜那天，挽月帶著逢春跟盼歸，坐上了回羊城的小汽車。
汽車穿過街道，當地保安大隊的小隊長手中拿著一盒子金條，遞給滿面風霜的賣煙女人。
「大嬸，你收著吧，這是司令和太太的一點心意，夠你買個房子，跟孩子過幾年衣食無憂的日子了。」
蘇清漪拿著錢，本來是該高興的，可是聽著那一聲大嬸，卻還是忍不住潸然淚下。
賣煙攤隔壁就是個賣鏡子的貨車，通過裡面的鏡子，她看見自己的面容。
她比挽月也沒大多少，可挽月一如年少時，甚至更加的嬌嫩明艷。
而鏡子中的女人卻儼然滿面風霜，失去了年輕時引以為傲的美貌。
膚色黝黑，指節粗大，蓬頭垢面，當真跟那些街邊大嬸無異。
蘇清漪顫抖著拿袖子擦了把眼睛，擠出一絲笑來：
「多謝這位軍爺，也謝謝你們賀司令……和太太。」
當初她拼盡全力從蘇家跑出，找自己的心上人，希望他能對她負責。
可負心多是讀書人，那人得知她來了，便一直對她避而不見。
她在門外枯坐了一天一夜，才意識到什麼是人心涼薄。
看著鏡子中風霜滿面的女人，想到年輕時鮮衣怒馬的生活。
蘇清漪滿臉是淚，她好悔，好悔啊……
司令，司令太太，這一切本該都是她的……
挽月那般情形，賀宗明非但沒有半分嫌棄，還為了保護她的名譽，下令當日在場的人必須封口，還把所有目擊者都登記在冊，如果讓他聽到一句捕風捉影的傳言，當日在場的所有人都殺無赦。
這般鐵血手段，硬是把挽月的遭遇死死地瞞了下來。
蘇清漪不免想，倘若她當初跟的是賀宗明，那她如今又會如何呢……
就在她神遊天外的時候，她的女兒抱著一堆爛菜葉，又開心地跑了回來。
「媽媽！我今天又撿到了好多菜！」
蘇清漪立刻收起所有的心思，擦了擦眼睛，對女兒露出一個笑容。
她揮了揮手中的賞錢：「安安，媽媽現在有錢了，以後我們再也不用挨凍受餓了，媽媽還可以送你去讀書！」
昨日不可追，來日猶可為，她就是再悔，再難受，選擇也是自己做的。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出的決斷而負責。
……
盼歸年紀小，家中發生的所有事都瞞著她。
汽車經過春城城門的時候，她發現門上好像掛著一排什麼，黑黢黢的，像皮球一樣大小。
「咦？那是什麼東西？」
盼歸眨著大眼睛，想看個仔細。
挽月伸出手，恰好擋住她的眼睛：
「別看，臟。」
逢春也回頭看了眼，又皺著眉頭收回目光。
「嗯，盼歸不看，是髒東西。」
盼歸聽姐姐和媽媽都這麼說了，也就乖了下來，真的不看了。
賀宗明一個人坐在副駕，聽著後邊母女三個嘰嘰喳喳的對話，微微勾起唇角。
真好，又重新有家的感覺了。
他盼這樣的熱鬧，已經盼了好多時。
吸取之前的教訓，再回到羊城，賀宗明把自己身邊的人進行了一遍大換血。
小宋連著失去兩個女人後，有點看破紅塵的味道，對感情一事不再上心，對軍務反而越發精進。
賀宗明失去周九河這個過命之交，又開始著重培養小宋。
連帶著也提拔了好幾個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兄弟。
軍務規整的差不多以後，他的新家也料理的差不多了。
直接帶著挽月她們搬了過去。
這回他的住址是徹底跟賀嬌娥遠了。
喬遷那天，挽月舉辦了個慶祝宴，不少軍官夫人都過去參加。
賀嬌娥是在宴會第二天，聽打牌的人說司令的新別墅多麼多麼氣派，才得知賀宗明竟然已經搬家。
她不滿地過去質問，卻還沒靠近就被賀宗明安排保護挽月的人阻攔了下來。
賀嬌娥怒道：「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守衛公事公辦：「無論是誰，沒有太太的允許都不可以進門。」
賀嬌娥冷笑：「我才不認什麼太太，把賀宗明給我叫出來！」
守衛不理她，賀宗明卻恰好這時回家，兩人面對面地碰見了。
賀嬌娥臉色不善：「明子，你這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姑姑生分？」
賀宗明平靜地道：「以後如果姑姑生活困難，有什麼需要我還是會看在大家親戚的份上幫你一把，除此之外，就還是別走動了。」
賀嬌娥大怒：「你混蛋，我可是你的長輩！」
賀宗明眉眼冷淡：「長輩也不能當被子蓋，這種事，說到底我還是要更考慮跟我蓋一張被子的。」
賀嬌娥被他堵得無話可說，賀宗明已經越過她，抬起腿就走了。
賀嬌娥在原地站了片刻，失魂落魄回家，委屈的哭了一場。
她不明白，明明她一心都是為了賀家好，為了賀家的傳承，怎麼就裡外不是人了。
次日卻在牌桌上聽見三個牌友聊天。
「聽說沒，司令又在進行什麼改革，說什麼……男女平等，以後女人也可以繼承家業了。」
「嘖，還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過這事還真是好事，我那表妹生了三個女兒后，四五年也沒個兒子，愁的頭髮都白了，這要是以後女孩真跟男孩一樣使，她就少操一門心了。」
「聽說司令為了這門政策，還特意叫人去百姓里選拔，提升了不少女軍官，還創辦了個什麼……婦女保護協會！」
「司令也真是奇怪，他前陣子不都是軍務上大操大辦嗎，怎麼忽然想起來為咱們女人謀福利了？」
「還能是怎麼回事，他自己沒兒子，就生了兩個女兒，開始為他女兒鋪路了唄。」
幾人說著，彼此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有什麼原因能夠讓生來就享受到世間所有好處的男人開始為女人著想，提高她們的待遇和社會地位呢？無非是他自己在意和要保護的人也成了弱勢群體。
說是給天下女性提高地位，真正目的也無非是保護他的女兒，其餘百姓那些小蝦米魚蟲，趁機沾了點光而已。
不過，有些時候啊，事情就是這樣，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抬一抬腿，匍匐在他們腳下的螻蟻們接一接風，便已經足夠乘風直上九萬里，受用無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