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千錘百鍊
宋庭玉昨晚連聶唯安什麼時候回來的都不知道,這幾天野外特訓雖然沒讓他跟著訓練,但是從小沒吃過苦的人在山林里過了幾天原始生活,還是累得他夠嗆,回來后倒頭就睡,直睡了個昏天暗地。
凌晨四點多,宋庭玉睡得正熟,忽然砰的一聲,門被大力踹開,冷風呼呼地灌進來,凍得他激靈靈一個寒顫,艱難地睜開眼。
聶唯安毫不客氣地打開燈,刺眼的光線讓宋庭玉不耐地呻.吟出聲,困頓地嘟囔道:「幹什麼呀……」
聶唯安已經全副武裝好了,肩上扛著一把衝鋒,聞言喝道:「集合哨響了那麼久沒聽見?快起來!給你一分鐘時間整裝!」
宋庭玉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毫不猶豫地縮進被窩,翻了個身背對她,迷迷糊糊地說:「天還沒亮,訓哪門子練啊……」
「起來!」聶唯安眉眼一厲,手裡的槍漂亮地打了個轉,槍口狠狠抵在宋庭玉後腦勺上:「我數三聲,再不起來我就開槍了!一,二……」
「別別別……」宋庭玉嚇得小臉慘白,睡意全消,一個軲轆爬起來,裹著被子羞羞答答地望著聶唯安。
聶唯安皺了皺眉:「別用這麼噁心的眼神看我!我的字典里沒有『憐香惜玉』!」
宋庭玉欲言又止,紅著臉囁嚅道:「……能不能請你先迴避下,我穿衣服……」
聶唯安:「……」
聶唯安一個利落的收槍姿勢,一臉黑線地轉身出門。
宋庭玉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出來的時候聶唯安臉色已經徹底黑了,再一看他的裝扮,更是氣得差點厥過去。
「你穿這麼整齊是去相親嗎?作訓服呢?」
宋庭玉傻傻地「啊」了一聲,問:「不是隨軍出任務嗎?」
聶唯安徹底爆發了,黑著臉吼道:「訓練!我之前跟你說的難不成都是對牛彈琴?!宋庭玉,一分鐘之內你要是不換好衣服出來,我他媽就斃了你!」
宋庭玉這才想起之前聶唯安說過要親自錘鍊他的話,登時小臉煞白,知道她向來說一不二,屁滾尿流地沖回房間換衣服。
聶唯安被磨得徹底沒了脾氣……她以前曾經被拉去給大學新生做軍訓教官,也沒發現那群蜜罐子里泡大的天之驕子這麼難搞啊!怎麼宋庭玉就能這麼不省心!
宋庭玉的作訓服從領回來就一直是擺設,作訓服布料堅硬,新的更是又厚又磨人,穿上沒一會兒就能磨得他白嫩的脖子一道紅紅的印記,動作起來還會發出「皮卡皮卡」的聲音,別提多難受了。
聶唯安才不管他適不適應,冷著臉踢了踢腳邊的背囊:「重量我已經給你減半了……他們一萬米武裝越野平均成績是四十五分鐘,我給你一個小時!跑不下來,今天你就別想休息了!」
宋庭玉不由吞了吞口水,前段時間被逼著訓練,他好不容易才能堅持跑完五千米,現在一萬米還負重……簡直能要了他的小命。
可是瞅了瞅聶唯安毫不留情的嚴厲面孔,和她脖子上掛著的威脅十足的衝鋒槍,宋庭玉還是把討價還價的話咽回了肚子里。
聶唯安豎起衝鋒,對著天上就是一槍,嚇得宋庭玉差點坐到地上,一臉惶恐地望著她。
聶唯安莫名地看著他:「跑啊,我都鳴槍示意了,你還愣著幹嘛!」
宋庭玉這才反應過來,提起背囊,吭哧吭哧地跑了起來。
聶唯安閑閑地跟在他左右,開始的時候宋庭玉還勉強能保持速度,沒多久就開始呼吸急促了。
「步子邁開,山路容易跌倒,你要把重心放穩!」聶唯安跟在他身邊指導他的動作,「注意調整好呼吸,舌尖抵住上顎,呼吸頻率要和你步伐相協調……」
刺骨的冷風吸進肺里,整個胸腔像是要炸開一般的疼,每一步都那麼艱難,背上的重量彷彿增加了許多倍,壓得他踉蹌起來。
宋庭玉以前體育也就是個達標的成績,跑個一千米還難受半天,更何況現在。
山路崎嶇不平,地上還有許多石子,雖然穿著厚底的軍靴,可時間久了腳底板依然磨出了血泡。
宋庭玉之前被逼著堅持訓練,磨出的泡挑破,結了繭子,現在再跑,已經不會再長泡了。
可體能還是差很多,五千米之後,宋庭玉跑得簡直比走路還慢,喘息聲音很大,臉色通紅,大滴大滴的汗珠順著脖子流進衣服里,黏膩難受。
最難受的,還是喉嚨,灌了太多冷風的嗓子像是被寒刀割據,宋庭玉甚至能感受到喉嚨里的血腥味,可是又無法控制不去張大口呼吸……劇烈的運動彷彿耗盡了肺中的氧氣,迫切地需要他急促喘息。
雙腿灌了鉛般,每一步都是如此艱難……宋庭玉覺得下一秒就要堅持不住,難受得簡直想哭,可身邊的聶唯安卻在不停地對著他喊,逼著他不得不咬牙撐住。
「堅持住!還有三千米……宋庭玉你要認輸嗎?」
宋庭玉真的受不了了,哽咽著艱難哼唧出聲:「我、我跑不動了……」
「加油!」聶唯安厲聲喊道,「你可以不跑!只要你認輸!只要你承認自己是個女人!你現在就可以停下休息!宋庭玉,你是個女人嗎?」
宋庭玉鼻子一酸,差點哭出來,咬牙切齒地往前跑:「……我不是!我是男人……我也是有血性的!」
「那就堅持住!快,不到兩千米了!是男人就跑下去!」
宋庭玉已經聽不見聶唯安在說什麼了,耳邊是呼呼的風聲,伴著自己急促粗重的喘息,和一下下如鼓點般的心跳……
他不是女人,他是男人,有血性的純爺們!別人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
宋庭玉跑得兩眼發黑,終於挨到了一萬米,腿一軟就想往地上躺,卻被聶唯安一把架了起來。
「背囊給我,先別休息!慢慢走,對!走一會兒,等你呼吸平復下來了再……」
「哇——」
聶唯安閉了閉眼,將他的背囊甩在自己肩上,空出一隻手拍著他的背,嘆氣道:「才跑了一萬米,還用了一個多小時,居然就跑吐了……小玉啊,你可真得鍛煉了啊!」
宋庭玉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臉色青白,抱著樹艱難地往外吐。
聶唯安從背囊里拿出水壺遞給他:「漱漱口,好了就走,停下來會更難受!」
宋庭玉接過來漱了漱口,從褲兜里摸出塊疊得整整齊齊的小方巾,仔細地擦了擦嘴角,這才緩過勁兒來:「走吧!」
聶唯安已經麻木了,駝著兩個大背囊當先往前走去。
宋庭玉為自己能堅持跑完萬米而自豪,早飯都多吃了倆包子,還沒高興太久,聶唯安就將他拉到了操場,開始站軍姿。
宋庭玉原本天真的以為跑個萬米也就算完事了,沒想到還真的和新兵一樣從頭練起,當即傻了眼。
「軍姿是新兵的基礎訓練科目,你看看你,往那兒一站,一副畏畏縮縮的軟樣!」聶唯安嫌棄地在他腿上踹了一腳,「站直!腳跟靠攏!」
站軍姿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
如果讓你走一天,你覺得累,可堅持下來也沒什麼。可如果讓你筆挺的一動不動站一天,估計兩小時你就會覺得受不了了。
宋庭玉倒是沒站一天,站了一上午,解散的時候,連走路都成了問題……雙腿疼得如針刺般,酸疼入骨,膝蓋彎一下都困難。
特種兵們正好也到了午休時間,滿身泥巴地經過,一看宋庭玉那模樣,頓時嘻嘻哈哈笑了起來。
周翔皺了皺眉,忍不住斥道:「笑什麼!你們忘記聶醫生說過的話了?大家剛開始訓練五千米都跑不下來呢!」
這話一出,所有人立馬想起曾經被奚落的事,臉上不由訕訕,卻真的收起了嘲諷。
邵正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你不是吧?你怎麼挨了次罰整個人就轉向了?」
周翔不滿地看了他一眼:「阿正,你也收斂點吧,適可而止!」
邵正彷彿不認識他般望著他:「聽說學醫的都很可怕……果然啊,他們給你吃了什麼迷.葯?」
周翔沉默了片刻,嘆氣道:「我只是覺得……不該辜負教官和聶醫生的苦心,我想成為一名優秀的軍人,不給華南利刃抹黑!」
邵正登時炸毛了:「你什麼意思?你是說我在給咱小隊抹黑?」
「我不是那個意思!」周翔皺了皺眉,「你到底對聶醫生有什麼不滿?你和她有什麼深仇大恨非得不死不休的?」
邵正張了張嘴,卻忽然發現無從說起。
是啊,他到底為什麼要和聶唯安爭個你死我活呢?仔細回想一下,好像一直以來都是他在挑釁,聶唯安卻從來沒有招惹過他……
這麼一想,才發現自己一直都在無理取鬧,更襯托得聶唯安胸懷大度不和他一般見識。
邵正惱羞成怒,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我就是看不慣她一個女人整日里對我們指手畫腳!她憑什麼?」
邵正見周翔面上全是不以為然的神色,頓時更加惱怒了,那感覺……就好像一直以來站在自己這邊的小夥伴叛變了,跑到敵對的小朋友那裡,有一種被拋棄背叛了的感覺。
邵正怒火中燒,忍不住譏諷道:「你這麼袒護她,我會懷疑你愛上她了!甚至愛屋及烏的連那個娘娘腔也護著!」
這話聲音有點大,很多人忍不住回頭看向他們。
周翔臉色一沉,還沒開口說什麼,就聽到後頭有人淡淡地道:「你們還有力氣吵架?既然這麼有勁,不如跑兩個山頭。」
語氣雖然平淡,卻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邵正和周翔臉色一白,立馬住了嘴,二話不說,老老實實地立正、後轉,齊步往山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