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輸贏各半
三軍聯合對抗演習徹底拉下了帷幕。
西南軍區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可整個特戰旅卻沒有多少勝利的喜悅,每一個人都在牽挂著受傷的戰友……
演習結束后,訓練就沒有這麼繁重了,雖然每天依然很辛苦,但是比起之前的極限訓練,要輕鬆很多。
這群常年無休的特種兵們總算有了喘口氣的機會,陳大隊長特批,准他們五天假期。
除了個別幾人住在偏遠山區的回不了家,這些兵都迫不及待地踏上了返鄉旅途。
周翔和邵正卻沒有那麼急著離開。
放假第一天,兩人就匆匆趕去了醫院,距離馬振虎受傷已經過去好幾天了,他們還一直沒見過他呢,難得部隊給了幾天假期,無論如何要見自己戰友一面。
聶唯安和元帥都對馬振虎的傷情閉口不談,以至於他們還以為不過一點小傷需要住院觀察。沒想到進了醫院一問前台,護士直接把他們領到了監護病房。
「四點鐘才能開始探視,時間快到了,你們在外頭等一會兒吧!」
周翔覺得不對勁,拉住護士問:「請問……馬振虎傷得怎麼樣?」
護士白了他一眼:「少了條腿,你說能怎麼樣?」
邵正的眼圈頓時紅了,哽咽著嚷嚷:「你瞎說什麼!怎麼能少了條腿……他明明很好的……」
護士看他們這樣,嘆了口氣:「一會兒進去可別這樣啊,不要刺激病人,不然血壓一高,傷口很容易再次出血……」
邵正狠狠抹了把眼淚,喃喃地重複著:「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周翔紅著眼,悶不吭聲地坐在一邊。
馬振虎是他們的戰友,那麼辛苦的集訓中建立起來的感情,是其他人無法理解的。
他們一起吃飯睡覺,一起訓練踢球,一起完成各種任務……朝夕相處,患難與共,以為會一直這樣下去,有一天上了真正的戰場,他們還會並肩殺敵!
可現在,卻因為意外,馬振虎就要永遠地離開,斷送掉他職業軍人的夢想!
周翔畢竟比邵正經歷的多點,知道這樣意味著什麼……馬振虎肯定要轉業回老家,可他這樣的傷殘老兵,回到家能過什麼好日子?
周翔心裡難過得無以復加,強壓下淚水,拍了拍邵正的肩膀:「一會兒進去……不準哭!」
邵正用力點點頭,抹掉眼淚,在護士帶領下換了衣服鞋子,才走進充滿了消毒水味的病房。
房間十分整潔乾淨,床頭擺放著兩個水果籃,一眼望去全是壓抑得讓人透不過起來的白,絕望又冰冷。
馬振虎看到他們,咧嘴一笑:「你們來啦?」
邵正不知為何,這麼簡簡單單的四個字,瞬間讓他的淚水奪眶而出。
馬振虎艱難地抬起手,呼嚕了下他的腦袋,當兵的全是寸板,邵正年紀小,剃了個禿瓢,不戴帽子的時候顯得十分好笑。
「哭啥子!哥這不是好好的么!」馬振虎笑著嘆道,「多大人了還哭鼻子,也不嫌害臊!」
兩個人來的匆忙,甚至都沒想過要買點禮物,也根本想不到會是現在這樣……
一時之間,沒有人說什麼安慰的話……那是他們的兄弟,他們自然了解!馬振虎也根本不需要那些無用的安慰。
探視時間並不長,三個人湊在一起說說話,很快護士就過來攆人。
臨走前,馬振虎緊緊握了握邵正的手,感嘆道:「阿正啊,你年紀也不小了,該長大了!以後這脾氣可得改改,別那麼擰巴!」
邵正抽了抽鼻子,狠狠點點頭。
馬振虎鄭重地看著他:「別辜負大家的希望,做一名優秀的軍人!」
邵正從來沒有體驗過這種痛徹心扉的悲傷,他一出生就是全家最受寵愛的小兒子,家庭條件好,允許他任性地長大,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一時興起高中畢業沒去大學報道,追著周翔參加了入伍選拔。因為背景過硬,在部隊里一向橫行霸道,何曾經歷過這樣的傷痛。
邵正一直以來都沒有好好想過未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當兵,更是因為不服輸的個性,才讓他努力訓練進了特種大隊……
他沒有當職業軍人的理想,也從沒想過會永遠這麼下去。
可這一刻,看著戰友如此熱切期盼地望著他的眼睛,邵正忽然就明白了什麼是真正的軍人……
邵正伸出拳頭和他相抵,鄭重地道:「我會的!」
兩人一出門,還來不及收拾情緒,迎面就看到了元帥和聶唯安。
元帥臉色一沉就開始訓人:「身上穿著軍裝呢!走路也沒個正行!你們這像個什麼樣子!」
邵正和周翔條件反射地立正挺胸,敬了一禮道:「教官,聶醫生,我們來看馬振虎的!」
元帥瞪了他們一眼:「真給你們的戰友丟臉!看完了趕緊走人!」
邵正和周翔不敢多說,連忙出了醫院。
聶唯安忍不住撲哧一笑:「你這麼嚴厲幹什麼,瞧把他們嚇的!」
元帥皺了皺眉:「一群不省心的,就會給我惹事!」
聶唯安往另一個方向走去:「行了行了,你去看馬大哈吧,我找他的主治醫生問問情況!」
元帥每天都會抽出時間過來,有時候太晚過了探視時間,就只能在外面坐會兒,即便如此,還是會儘可能多陪他一會兒。
馬振虎身體底子好,恢復得不錯,過兩天就可以從監護病房轉進普通病房了。
元帥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方方正正的扁平盒子遞給他,馬振虎驚訝半天才顫抖著手接過來,打開蓋子,一枚沉甸甸的軍功章,上面刻著鮮紅的五角星。
馬振虎珍愛地摩挲著那枚獎章,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元帥淡淡地開口:「二等軍功章,對你轉業也會有點幫助。」
馬振虎嗓音不穩地道:「謝謝……」
元帥頓了頓,平靜地繼續道:「你是我的兵,不管以後在哪裡,都不能丟了我的臉!時刻記住,你永遠是華南利刃的一員!」
馬振虎捧著獎章,忽然淚如雨下。
受傷的時候那麼疼,心裡充滿了恐懼,可他依然能冷靜地勸說戰友繼續前進。
截肢后麻藥過去,身體上的痛苦比不上心裡漫天的疼,可他還是能夠笑著安慰別人。
而如今,手上沉甸甸的獎章卻刺傷了他的眼,教官那平淡的寥寥數語,就讓他所有的防線一潰千里……
馬振虎將冰冷的獎章貼在臉上,捂著眼睛嚎啕痛哭……
聶唯安知道元帥有些話要和馬振虎說,從醫生那裡了解完病情之後,便坐在外面靜靜地等。
元帥出來的很快,腳步聲依然是沉穩有力的,從他的面上甚至看不出絲毫情感的波動。
不過聶唯安知道他心裡肯定不好受,默默嘆了口氣,努力擠出個笑容道:「都安排好了?」
元帥點了點頭:「我能做的很少,陳大隊長也會努力爭取……應該能有個不錯的安排。」
再好的安排又能怎樣?
畢竟失去了一條腿……
而且國家也不會永遠照顧一個普通的傷殘老兵。
聶唯安心下嘆息,望著元帥的側臉,莫名就覺得黯淡落寞起來。
元帥眉頭一動,側過臉直直地看著他,漠然問道:「怎麼?」
聶唯安笑了笑:「沒什麼……對了,這幾天放假,我有事要離開兩天!」
元帥皺了皺眉:「什麼事?」
那些特種兵們可以放幾天假,各分隊中隊長卻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依然要守在崗位隨時待命。
聶唯安無奈地聳了聳肩:「我知道隊里現在人都走了有點忙……可沒辦法,我一早就和魏哲約好了的……」
元帥周身氣場一變,霎時間散發出騰騰殺氣,眯了眯眼一臉警惕地問:「魏哲?」
聶唯安頓了頓,眼珠一轉,若無其事地笑起來:「是啊,你還得他嗎,小雪的哥哥,我和他約好了的……正好,我也很長時間沒回家看看了,我小侄子都過了滿月,我這個姑姑都沒見過他呢!」
元帥面色閃過一絲糾結,沉吟許久,不悅地開口:「你是軍人,這個時候要以部隊為重,怎麼可以說走就走?」
聶唯安存了心要逗他,故意驚訝地看著他:「衛生所又沒什麼事……再說了還有宋庭玉守著呢!」
元帥忽然嗅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盯著她緩緩地問道:「魏雪也回去?是什麼事?」
聶唯安心裡樂不可支,故作無所謂地道:「哦,她哥哥結婚啊,當然要回去祝賀啦!魏哲和我認識那麼多年,說什麼我也得到場……」
元帥霎時間陰轉天晴,周身寒氣一散,整個人甚至顯出了喜氣洋洋的暖意,強自淡定地點了點頭:「唔,不錯……是該回去!原來他要結婚了啊……也對,年紀不小了!」
讓你裝!繼續裝!
聶唯安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呵呵兩聲,起身離開。
元帥回過神來,大步跟上前,走了一會兒,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對了,參加婚禮……你不需要男伴么?」
聶唯安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怎麼?你有人選推薦給我?」
元帥故作為難地思索片刻,咳了聲,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道:「也沒什麼合適的人……不如我陪你吧,正好我有點事,順路!」
聶唯安本想說什麼,忽然又停住了,笑呵呵地看了看他,欣然答應:「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