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逃離研究所

江辰望著頭頂的幾張臉,心急火燎地等了十分鐘,頂蓋終於開了。一股新鮮的氣流湧入,他忙深深地吸了幾口氣。

迎接他的是一個女隊員溫暖的笑容：「你好,歡迎來到天琴座星雲聯盟。」

「呃,謝謝。」好高興,跟6ooo年後的人交流沒什麼障礙嘛。

「你能站起來嗎？」

「沒問題。」

江辰滿心愉悅地坐起來,卻冷不防看到旁邊一個人手裡端著一挺槍——不幸的是，槍口正對著自己。

「喂,等等——」

還沒等他說出第四個字,「嗖」——一支麻醉針猛地釘到肱三頭肌上,疼得他「嗷」地叫出了聲。6ooo年後的麻醉藥簡直神速，視線瞬間變得模糊，江辰往後一倒，睡死過去。

不知過來多久，他才悠悠醒轉，當即被自己眼下的狀態驚個半死：他正躺在一張手術台大小的床上，床被封閉在透明防護罩里。這還不算，他發現自己竟然是□□！沒錯，渾身上下連條線頭都找不出來！

看屋裡的各種儀器擺設，他正身處一座規模很大的研究所。6ooo年後的科技果然就是高啊，江辰只看見一片電源燈閃啊閃，這些儀器他根本叫不出名字來。

我去，這到底什麼情況？！誰能給個解釋？！自己是來殺人的好嗎，怎麼讓研究所抓去了？這群人抓自己到底有何貴幹？

「滴滴」。解鎖的電子音響起，房間盡頭的自動門緩緩打開。聲勢浩大的一群人走了進來，站在防護罩外面對江辰進行圍觀。天哪，動物園看猴子的節奏？這陣勢真是第一次見，江辰的臉頓時羞成一塊紅布，雙手死死捂住丁丁。

圍觀者大多身著白大褂，一看就是科技工作者。站在中心的人則不同，那是一個灰白頭髮的中年人，清瘦的面孔很英倫風，一群人像眾星捧月一樣簇擁著他。他穿著深灰色的軍裝制服，當然江辰作為軍事盲看不出他的軍銜高低。

中年人默默盯著江辰看了半晌：「就是他？」

「沒錯，將軍。」

「嗯……跟我預想的完全不同，我還以為是具乾屍呢。這男孩子挺可愛的，完全不像在一個地方被困了5ooo年的樣子。他不會有威脅吧？」

「請您放心，他不可能突破這層防護罩。」

「那就好。」將軍很明顯鬆了口氣。他敲敲防護罩，露出頗為和藹的笑容：「嗨，你過來。」

江辰聽得懂他在說什麼，可他壓根不想下床——他只想把丁丁捂得更嚴實點。

「你們看，他害羞呢。」將軍笑起來，「別擔心，只要你好好配合，我們一定早日放你出來。」

江辰眼睛亮了：「真的？」

「當然。我保證，沒人會傷害你，頂多是抽幾管血之類……」他掏出一個小紙筒，將它展開，竟是一塊紙一樣輕薄的顯示屏。

「問你幾個問題。」他摸出一支手寫筆，「你的姓名？」

「呃，江——」

就在這時，腦子裡爆發出一聲高分貝的嚎叫：【別亂說！！！】

於是「辰」字被活生生地卡在嗓子眼裡。江辰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系……系統君？你怎麼突然跑出來了？」

【噓——別分心！千萬不能讓這群人發覺我的存在！無論他問你什麼，照我教你的回答！】

「呃……好。」

「你的姓名？」見江辰好久不回答，將軍又重複了一遍。

【莫曉。】m18o低聲說。

「莫曉。」艾瑪這什麼破名？

「你的身份？」

「帕多梅共和國中尉，超新星號的第三指揮官。」

「嗯……」將軍瞥了旁邊的秘書一眼。那是個小個子男人，此時正奮力踮起腳湊到將軍耳邊道：「將軍，資料顯示，超新星號上確實有這麼個人。」

「你的年齡？」

「23歲。」

將軍點點頭，重又把顯示屏捲成紙筒，塞進了口袋。在他的帶領下，一群人魚貫而出，原本擁擠的房間重回寂靜。

「呼……」江辰長出一口氣，「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別急，你聽我慢慢道來。】系統君把事情的前因後果講述一遍，江辰有點急了。

「那我該怎麼辦？！這群人想從我身上獲得什麼？」

【目前尚不清楚。不管他們想做什麼，你都要假戲真做，然後伺機逃離，明白嗎？】

「為什麼我不能直接攤牌，說我不是什麼活了5ooo年的粽子？那樣他們總不能繼續把我關在這兒吧？」

【第一，十幾號人眼睜睜地看見你出現在廢棄了幾千年的飛船里，即便這麼說也沒人會相信你；第二，聯邦軍方遠比你想象得冷酷，除了內部人員，第三研究所絕對是個進得去出不來的地方。】

「不是吧！」江辰無力地癱倒在床上，整個人都不好了。

【抱歉，除了把你傳送到遠離聯邦的超新星號上，我沒有其他辦法。時空傳送會引發能量場大波動，絕對會被儀器檢測到。因為我在聯邦是非法存在，若被發現，一切都完了。】

「嗯，我懂了。」江辰也沒理由責怪他。

————

接下來的日子真是苦惱的源頭。每天都有軍方人員出現，逼問他各種□□，問他超新星號上到底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失蹤。江辰倒很想徹底坦白，可關鍵是他也不知道啊！除此之外，每天得被抽三管血，全身掃描更是家常便飯，江辰真懷疑這樣下去自己血會被抽干。

那位不知名的將軍來了兩三次，他給人感覺還是蠻親切的。他喜歡隔著防護罩陪江辰聊天，問問他5ooo年前地球上各種事。江辰哪裡知道公元3ooo年的地球什麼樣，只好在系統君的幫助下渾水摸魚。

有天他終於忍不住了：「我到底要在這裡呆到什麼時候？」

「這個……抱歉，無可奉告。」

「我不跑，你們把這層罩子撤掉可以嗎？再送我件衣服？」

將軍臉上明顯露出遲疑之色：「親愛的，我也很希望能把罩子撤掉，可……這是總督本人的意思，我不能違抗。」

這個總督一聽就特么不是好人！江辰心中冒火，臉上卻得裝作人畜無害，別提多憋屈了。

「你們不覺得，這樣對他有點不人道嗎？」一個弱弱的聲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就好像……實驗室的小白鼠一樣。」

江辰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只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青年，穿著研究所的白大褂，正在擺弄一台儀器。他顯然還處在涉世未深的青澀階段，一看所有人都盯著自己，立馬緊張得手忙腳亂。

「4a，別亂說！」他的上司板著臉教訓他，隨即陪笑道，「將軍，我很抱歉……」

「啊，沒關係。」將軍有些悶悶不樂地一擺手，披上風衣走了。

這天晚些時候，系統君再次出現：【江辰，我打探過了，把你留在這裡是奧凡德本人的意思。】

「呃，這點我已經知道了。」江辰躺在床上無精打采。

【你知道他為什麼要留下你嗎？他希望能運用科學手段破解你『長生5ooo年』的秘密。從這點足以看出他的野心了。無論對軍事還是個人，這都是個極大的誘惑。】

「可是我沒有長生5ooo年啊！無論他們怎麼努力，都不會有收穫的！」

【但他們絕不會輕易放棄，他們會把你折騰到流干最後一滴血。如果無傷害檢測沒有收穫，他們絕對會把你切開來看個究竟。】

聽了這句話，江辰再也躺不住了。他一骨碌爬起來：「我再也忍不了了！我絕不能坐以待斃！要麼跑要麼死！」

【別急，】系統君安慰他，「我已經摸清研究所大致地形，只要你能做到從罩子里脫身，一切都好說。」

「真的？」江辰大受鼓舞。

【沒錯，能不能出來就看你了。】

江辰重新躺下，閉上眼睛。在旁人看來他是在睡覺，其實他大腦在飛速運轉，思考對策。

當晚，研究所人員大都下班回家，只剩下幾個人值班。偌大的房間里只留了一盞燈，加上各種電源或紅或藍的光，看上去很奇幻。

凌晨三點，值班的研究員接到江辰呼叫。被人從睡夢中打斷當然神煩，他抱怨著下了床，推開實驗室的門。

「喂，你有什麼事？」

「我餓了。我想吃花生醬和麵包。」江辰坐在床上，一臉無辜地看著他。

「你很多事誒。」研究員臉拉得老長，「凌晨3點吃東西，也不怕胖成豬。」

抱怨歸抱怨，江辰現在是重點保護對象，有什麼要求必須盡量滿足。於是研究員下樓買來花生醬和麵包，把麵包切成片塗好醬，從防護罩上巴掌大的小窗口塞進去。

「謝謝。」江辰接過來。誰知就咬了一口，他猛地捂住喉嚨，眼睛瞪得老大。麵包片無聲地滑落到地板上。

「你怎麼了？」研究員嚇了一跳。

江辰說不出話來。他像離水的魚一樣在床上滾來滾去地掙扎，喉嚨里發出拉風箱般艱難的喘息聲。床鋪被他蹬得亂作一團。他呼吸極度困難，渾身痙攣，口水流出，滿面青紫。

研究員嚇得腿都軟了，「撲通」一下坐在地上。研究對象死在自己當值的時候，那可是大罪一樁！還好他反應算快，立馬連滾帶爬地按了報警鈴：「來……來人！他對花生過敏！他要自殺！天啊……他窒息了！！！」

他撲過去按下操縱台上一排夜光按鈕：「緊急情況！我要立即打開防護罩！醫務室趕緊來做氣管插管！！！」

整座樓都被驚動了，從睡夢中驚醒的人們正試圖馬上趕來。但儘管如此，等他們趕到，江辰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在，研究員必須自己想辦法。十秒鐘后，防護罩從中間分成兩半，他抓起一把手術刀沖了進去。

「我必須馬上給你做氣管切開！」他用顫抖的手按住江辰，急得滿頭是汗。

「謝謝你，不用了。」

研究員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驚愕，整個人就飛了出去，撞在對面的儀器上。江辰此時不窒息也不抽搐了，他抓起研究員留下的手術刀，穩健地下了床——他根本就安然無恙，剛才全是在演戲。

研究員已經激發了警報，人們正從四面八方趕來。時間寶貴，每一秒都不能浪費。江辰把床單往身上一圍，問m18o：「往哪裡跑？」

【先別急著跑，先把實驗台上那個罐子帶上。對，還有左邊櫥子最下格的工具箱。】

江辰依言而行。那隻工具箱別看不大，分量可真沉。他一路跑出實驗室的大門，面前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新材料造就的金屬質感的牆壁發出淡綠色的熒光，可以很好地用於夜間照明。這其實是一種生物材料，加入了某些生物的熒光基因。

江辰可以聽見噗通噗通的腳步聲往這裡接近。

【往前跑，一直往前跑，別猶豫！】

於是江辰撒丫子狂奔。途中遇見兩個攔截的人，都被他不要命的加速度撞了個趔趄。江辰用手中的工具箱當武器，砸出一條路來。

走廊盡頭，卻是死路——廢話，走廊兩頭當然是堵起來的啊，不然樓不就漏了。

「喂！這怎麼辦？」江辰差點撞到牆上。系統君你鬧哪樣啊，亂指路啊！

【這座樓只有兩側使用的是普通材料。快把罐子里的液氮噴到牆上！】

原來罐子里是液氮啊，江辰身為工科生一下就明白過來。他把液氮均勻噴塗在牆壁上，－196c的液氮汽化大量吸熱，那塊牆壁頓時被凍脆了。他攢足力氣掄工具箱對著牆猛砸，果然一下就砸出個不小的窟窿。

【搞定！】系統君鬆了一口氣，【跑吧！】

「好！」江辰一步跨出去，卻當即一陣頭暈目眩，險些直接摔下去。

樓外的景象，當然與21世紀的地球大相徑庭。這是天琴座星雲一顆適宜人類居住的行星，人類的語言中它叫拉斯塔爾。此時正值夜晚，深紫色的天穹很高很遠，點綴著點點星光。江辰完全看不到6地在哪裡，他腳下是5o米深的深淵，空中每一層都分佈有繁忙的交通線路，看起來眼花繚亂卻有嚴格的規章行駛，交通工具自然也不是他所熟悉的汽車，而是奇形怪狀的飛行器。一座座概念化的高樓像大海上的孤島交相輝映，光滑的表面反射著星光。這就是6ooo年後星際大都市的夜景。

「天哪！」江辰腿抖起來，要是有恐高症的人站在這裡肯定當場嚇哭，「太高了！我這該往哪裡去啊！」

【別急！按工具箱一側的應急按鈕！這是火災時逃生用的。】

「喂！他在這兒！」一陣紛亂的腳步聲，追兵已經趕到了。江辰回過頭，但見一群特種兵模樣的人手持各種先進武器，在距離他一米處圍了厚厚一層。

江辰咬咬牙：「都別過來！誰敢過來，我當即跳下去！」

這些人目的是抓他回去，當然不能讓他死了。於是雙方一時處於僵持階段。江辰把工具箱藏在身後，趁他們不注意，偷偷摸到應急按鈕按了下去。

而後，只聽劍刃展開的錚然之聲，工具箱變形了：它伸展出八片形態優美的葉片，就像直升機螺旋槳一樣。

【就是現在，抓緊箱子，跳！】系統君一聲令下。

情勢已經來不及猶豫，江辰一閉眼，跳了。樓上的人一片驚呼。

「啊——」在空中墜落的時候，他真心在腦中把所有知道的罵人話全過了一遍。媽蛋，怎麼什麼破事都讓自己攤上！

還好，落到3o米的時候，葉片開始飛速旋轉，兜起強大的氣流，極大地減慢了下降的速度。但儘管如此，江辰單靠一隻箱子懸在半空，看起來還是太嚇人了。

【看到3o米外的高樓的平台了嗎？你要往那裡靠近。】

「我……知道，關鍵是怎麼靠近？」

【你現在不是握著把手嗎？稍微用力往前旋轉。】

果然，這次葉片發生了傾斜，螺旋槳帶著江辰飛向對面。江辰剛站在平台上鬆口氣，就看到幾艘漆黑的軍用飛行器緩緩從深淵中上升起來。

【快隱蔽！】

江辰趕緊躲到一個不知名的巨大設備后。

「天啊！這可怎麼辦！」相信以6ooo年後的科技水平，定位一個人不過分分鐘的事。

【一定不能讓它們降落在平台上！你火速去到地面，混進人群里甩掉他們！】

「好……」可江辰看看自己，除了下半身圍著塊布根本是一|絲|不|掛，這樣子在人群里也太醒目了吧？

於是他沿著高樓四周的防火梯開始往下爬，可是這裡離地面實在太高，照這個速度，根本來不及在被發現之前到達地面啊！

這個位置離空中交通幹道很近，不遠處就是茫茫「車流」。下了五六米，途徑的一艘飛行器突然變更了行駛方向，猛地折向江辰所在的位置。

「什麼情況？」江辰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差點連梯子都抓不住。

這艘飛行器非常破，上面的漆都快掉沒了，一看就是民用的。它懸浮在離江辰不到2米的地方，窗戶降下，露出一張似曾相識的臉：「你在這裡幹嘛？」

江辰定了定神——哦，想起來了，是那個叫做4a的青年人。

「幫幫我吧！軍方的人正在追我呢！」雖然搞不清他是敵是友，眼下江辰必須抓住一切可利用的機會。

4a抿了抿嘴唇，從眼神看他在猶豫。片刻后，他打開了艙門：「快上來！我帶你回家避避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