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近在咫尺
深秋的萊昂,天邊瀰漫著厚重的雲層,透著微弱的光,整個城市在這個時節顯得愈加陰沉。枯黃的樹葉在寒風中紛紛飄落,彷彿是在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死亡。
就在羅格羅尼亞城市陷落的幾天後,萊昂城內的市民們便得知了那邊的情況,城市內就從議論紛紛變成了騷亂,一些富裕的市民將糧食商人店鋪內糧食哄搶一空,轉頭就跑去馬車行會雇傭馬車來承載他們的家人與財富。
在城西門,馬車如潮水般蜂擁而出,輪軸在石板路上發出沉悶的轟鳴。車夫們愁眉不展,奮力趕著馬匹,馬車上裝載著糧食與各種家當,那是他們在恐慌中所能帶走的一切。
每一輛馬車,承載著一個個心靈的重負,駛向西海岸的港口,試圖逃離這場無情的圍困。隊伍蜿蜒如蛇,漸漸消失在朦朧的遠方,留下的是蕭瑟的街道,和偶爾傳來的馬蹄聲。
而在城市內,拉納的軍官們則在街道和小巷內遊走,挨家挨戶地敲門,鎧甲上的金屬片在微弱的陽光下反射出寒光。每一道門緩緩開啟,後面大多是驚愕與恐懼交織的面孔。
「國王陛下有令,為了抵抗米特蘭人的進攻,萊昂城所有的成年男性,全部進入軍隊服役!」
一名軍官帶著士兵們踏入了一個普通市民的房子內,隨後看向那名正坐在椅子上吃著燕麥糊的成年男子冷酷無情地說道,言辭如刀,直插人心。說完,兩名士兵上前,將不知所措的男子強行帶離,門後傳來的哭泣聲令人窒息。
軍官隨後看向留在家的老人、女人與小孩並一揮手,後面的士兵便面無表情地將長矛、投石索與匕首發放給他們。沉重的武器在手,原本溫柔的母親與顫抖的孩童,此刻的眼神中閃爍著無助與絕望?
而老人們則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氣,回到房間內搬出了床下的箱子,從中拿出一件皮甲與生鏽了的鐵頭盔,他將頭盔戴在孩子的頭上,隨後將皮甲套在臉上布滿淚痕的母親身上,隨後三人圍坐在餐桌旁默默地吃著早飯,他們也不知道這會不會是他們度過的最後一個早晨。
貢薩洛坐在馬車裡,透過車窗望向外面的混亂場景,心中浮起一陣憤怒。
「這簡直就是胡鬧!」
他在心裡暗罵,語調中透著無奈與嘲諷。
在他看來,仗打到這個份上,局勢已無希望可言。再怎麼抓壯丁入伍,或是給老弱婦孺發放武器,那都無濟於事。
米特蘭人的火炮若真轟擊到城牆,無論是那些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還是自詡為王都守護者的常備軍和近衛軍,都會在生死存亡的關頭絕望而逃。生命只有一次,誰又會願意為一個即將被俘虜的亡國之君獻出最後的生命?
而且他堅信,城中那些坐擁富貴的貴族們必然早已與米特蘭人取得秘密聯繫,通過充當內應來在亂局中自保。當米特蘭軍隊將萊昂團團圍住,那些權貴便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在城內爆發內亂並打開城門,隨後便會帶著米特蘭人去俘虜自己效忠的國王。
貢薩洛來到宮殿的圍牆外,心頭的煩躁更是加劇。眼前的景象令他心中警鈴大作:圍牆大門的護衛,比以往多了好幾倍,鎧甲在冷風中發出鏗鏘的聲響,映射出金屬的光澤。他微微皺眉,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
當他邁過石階,走向前庭時,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中央廣場的情形所吸引。那是一隊身著金燦燦盔甲的近衛軍方陣,整齊劃一,顯然是專門為防範敵襲而部署的。每個近衛軍臉上的目光都冷峻得如同冰塊,神情顯得格外緊繃,一觸即發的緊張感瀰漫在空氣中。
貢薩洛的心中一沉,隨之而來的是不安的預感。他細細打量著這支近衛軍,心裡暗想:這是在防備外敵,還是為了鎮壓內部的動亂?在這危急關頭,王宮的防衛異常嚴密,難免讓他感覺到一絲陰影。
貢薩洛推開沉重的宮殿大門,走入走廊,眼前的景象令他感到一陣震撼。通常這條走廊靜謐而莊重,如今卻被一陣激烈的討論聲打破,四周的大臣和貴族們圍聚在一起,口沫橫飛,神情緊張。原本高貴、優雅的氣派此刻被一種緊迫的氣氛徹底擊碎,四散而散。
「這才幾天啊,羅格羅尼亞就丟了。」
「米特蘭的軍隊很快就要圍困萊昂了。」
「能不能再派特使到各地求援一下,好歹不要讓米特蘭人輕舉妄動。」
「城外早就亂成一鍋粥了,別說萊昂城外,現在國王陛下能把城內的備戰整頓好就已經算不錯的了。」
貢薩洛眼角餘光一瞥,頓時鎖定了人群的中心——施耐德將軍,剛剛從前線歸來的他,面色蒼白,身上的盔甲雖已脫去,卻依稀透著一層灰塵與風霜。
按照往常的情形,這位將軍在經歷了這樣的大敗之後,定會成為眾人暗地裡的笑柄,落入無盡的孤立與冷嘲熱諷之中。然而,此時的他卻成了眾人的焦點,周圍的權貴們竟放下了自己那高高在上的姿態,爭相向施耐德詢問米特蘭軍隊的情況——他們的兵力究竟有多少,何時將會進攻,甚至更為迫切地討論著米特蘭軍隊在攻陷后是否會有劫掠與屠殺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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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耐德則是透過圍繞在他周圍的人群中的縫隙捕捉到了貢薩洛的身影。他猛然撥開擋在面前的貴族,向貢薩洛走去。隨著他挺拔的身影穿過那些焦慮的面孔,空氣中彷彿也隨之變得稀薄。
「貢薩洛,沒想到在尼斯王國任大使的你居然回來了。」
施耐德的聲音雖然略顯疲憊,卻透著一絲久違的親切。
貢薩洛無奈地搖了搖頭,緊蹙著眉毛,似乎對眼前的混亂感到憤懣。
「我明明說過,不能與米特蘭開戰,現在看來,拉納恐怕再過不久就要亡國了。」
施耐德被這番話刺痛了。他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堅定:
「那麼,你願意與我一起抵抗米特蘭的軍隊嗎?」
貢薩洛搖頭,臉上露出些許苦澀的笑意:
「施耐德,別開玩笑了,我才三十歲,未來的日子還長得很,我可不想死。」
施耐德聞言,竟是忍不住一笑,語氣中夾雜著久違的玩笑:
「如果你真的怕死,那以你的聰明才智,早在國王召見你之前,就能夠根據情報得出拉納王國在戰爭中的劣勢,找個合適的理由拖延國王的召回命令。」
就在此時,議會廳的大門猛然打開,大臣與貴族們如潮水般湧入,喧鬧的聲音似乎要將整個宮殿的屋頂掀起。貢薩洛與施耐德相對,心中的緊張愈加加劇。此刻,拉納國王已經端坐在王座上,眉頭緊鎖,神色愁苦,宛如在於沉重的使命中掙扎。
然而當他看向施耐德后,眼中彷彿又有了一些希望。
「施耐德,現在與米特蘭軍隊打仗,我們還有多少勝算?」
國王的聲音低沉,幾乎沒了底氣,彷彿連問話的力氣都消失了。
施耐德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體,目光堅定:
「如果是在城外作戰,毫無希望;而如果守城,糧食充足的情況下,也只能撐到明年春季。」
他停頓了片刻,視線掃過在場的各位權貴。
「眼下看來,唯有寄希望於冬季的嚴寒,才能逼走米特蘭人。」
聽到施耐德的話,國王心中懸著的那根弦終於斷裂,臉色瞬間由灰暗轉為徹底的絕望,癱坐在王位上,失去了往日的威嚴與風度。
就在此時,外交大臣站了出來,打破了這沉重的氣氛:
「不如召喚駐在拉納王國的尤達大使,想辦法讓他給尤達皇帝寫信求援,讓他在米特蘭與尤達的邊境布下重兵,以此給米特蘭國王施加壓力,迫使他們撤回在拉納的軍隊。」
拉納國王的眼中似乎再次閃現出一絲希望,他迅速睜大了眼睛,點頭道:
「好,立刻召喚尤達大使!」
命令一下達,宮殿里的氣氛似乎又生出一絲活力。然而不久之後,一名士兵從議會廳外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滿臉慌張,步伐似乎是打著顫。未待國王詢問,他便單膝跪下,聲音顫抖:
「國王陛下,尤達大使的居所早已空無一人,傢具也被搬空,很明顯他已經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