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下山
少年緊繃的神情放鬆下來，矜持地朝他笑起來。
「謝謝，蕭四，你人真好，陸有福要和你退親是她眼睛有問題，你可千萬別再尋死了！」
陸家都知道陸有福打算和蕭戾退親的事了，儘管他與小爹爹現在屬於陸家的邊緣人物，可這麼大的事他們也聽說了。
他真的想不明白，好好的陸有福為什麼要退親，等蕭戾考上舉人她就是舉人娘子了，就算蕭戾考不上舉人，那也能當個秀才娘子啊！
他想當秀才夫郎還當不上呢！
瞧著少年突然微微鼓起來的臉頰，蕭戾後知後覺地從原身的記憶里找到了少年的影子，只是……
他狐疑地盯著陸鳶。
記憶里灰頭土臉，總是佝僂著身子的丑哥兒，竟長得這般明艷動人？
從小跟著小爹爹在陸家夾縫求生，陸鳶不僅察言觀色的能力不錯，對他人的目光更是十分敏感。
也是因為對他人目光的敏感，他年紀還小的時候就發現會有壞人盯著他與小爹爹看，逐漸的他就不愛收拾打扮自己了。
昨日日暮時分，他無意中偷聽陸有福與蕭戾的對話，覺得蕭戾今日真的會傻乎乎上山，夜裡翻來覆去了好久，才下定決心今天偷偷在山腳下守著。
若是蕭戾真的傻乎乎上山去，他就偷偷跟著，要是對方出了事，他就跑去叫人幫忙，然後撿一個「救命之恩」。
以前去縣裡賣山貨的時候，他就聽到過有姑娘和小哥兒在說什麼：救命之恩以身相報的話本子。
那時候他還小，也憧憬過什麼時候能夠救一個俊俏郎君，然後將自己娶進家門，最好能帶著自己的小爹爹一起。
不過自己每日都要與小爹爹在家中幹活，哪裡有閑暇去救俊俏郎君啊！
本來他也沒想打蕭戾的主意，畢竟他又不蠢，怎麼會去算計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那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
可是耐不住陸有福蠢啊！放著好好的親事不要，非要退親，她不要還不許自己要嗎？
蕭戾看得出他在為自己打抱不平，突然覺得這小哥兒有點可愛。
「你是陸有福的堂弟？」
「嗯，你才認出呀？」
陸鳶扁著嘴，聲音聽起來有些嬌。
「這樣很好看，以後……」蕭戾頓了頓，「等定親以後就不用藏起來了。」
「嗯，知道了。」
少年含羞帶怯看了他一眼，而後匆匆低下頭，修長的脖頸泛起絲絲漂亮的粉。
蕭戾在末世什麼樣的美人沒見過，只是那些美人大多為了活命而出賣自己，他也不是瞧不起人家，只是單純不喜歡這樣的。
畢竟為了一口吃的就能出賣身體的人，誰知道哪一天會不會出賣他？
末世里人與人的信任度堪稱為零，大多數人都很難與他人交心，何況他身上秘密還不少。
世人都以為他擁有空間異能、木系異能與治癒異能，然而不止。
末世初期他最先覺醒的是精神異能，末世中期才覺醒的木系異能和治癒異能，等到了末世後期他還覺醒了聞所未聞的吞噬異能。
至於空間異能，那其實只是他為自己的空間找了一個合理出處。
末世前，他是京城首富蕭家家主的私生子，生母是蕭家主的白月光，被強制愛的白月光……
他的出生加速了本就抑鬱的生母的死亡，她厭惡自己，在他八歲那年跳樓摔死在他面前，讓他做了十年的噩夢。
生母的死被渣爹怪在了他頭上，當時就將他關起來想把他活活餓死，要不是老爺子收到消息趕來，八歲那年他就該死了。
老爺子救了他的命，又將他帶回了蕭家養在身邊，死的時候還給他留下了蕭家集團的不少股份，說是替渣爹補償他母子倆的。
對於那些股份，蕭戾拿得並不虧心，只是不想跟蕭家其他人斗罷了，剛到手沒多久就轉手賣給了渣爹的大兒子：他的大哥。
賣股份的時候他十八歲，大哥二十八歲，面冷心熱的大哥給了他一個公道的價格，一百多億，夠他花好幾輩子了。
如果不是賣完股份就因為意外受傷綁定了空間，他或許一輩子都會當條鹹魚，好安了他們的心。
在此之前蕭戾對外的形象一直是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打架鬥毆、逃課上網……很多壞學生做的事他都做，自然也在課堂上看過不少小說，其中就有末世小說。
空間的出現往往伴隨著末世，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相信虛構的事情，居然真的開始用賣股份得來的百億資金開始囤貨。
這一囤就是三年。
三年後，末世真的降臨了，他憑藉空間在末世混得風生水起，連帶著幫了把給錢大方的大哥，對方當上基地總指揮后，還投桃報李給了他個指揮官當。
因著指揮官的位置，末世十二年他收集了不少亂七八糟東西：古董、黃金、字畫、玉石……
反正他的空間還沒有出現過被塞滿的情況，除了喪屍與垃圾，他看到什麼都會想一下有沒有必要收空間里去。
當時之所以這麼無所顧忌，除了身居高位，也是出於對自己武力值的自信。
末世前期他實力不顯，中期開始爆發，後期更是一躍成為末世第一強者，且是唯一的一個十三級異能者。
何況他還有精神異能與吞噬異能沒曝光過，還是十三級與十一級，誰能讓他有所顧忌？
只是沒想到，他那位跟他同樣私生子出生、卻父母雙全寵愛皆有的好二哥竟然帶人圍剿他。
末世前，他們一起玩物喪志得過且過，頗有些報團取暖的樣子，直到他得到老爺子留下的股份，對方終於露出了獠牙。
只不過那時候他和大哥關係還行，又剛賣了股份，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都比對方幸運。
也是因為這樣，他的好二哥才專門找人寫了?錦鯉農女有空間?來噁心他。
很顯然，他成功了，距今十五年過去，他仍然將那噁心的劇情記得一清二楚。
也正是自己的無所顧忌，才造成了他穿書來到這個世界的局面。
他的好二哥收買了大批高階異能者，帶著數十人圍剿出任務落單的他，想把他殺了取而代之。
十三級的異能者確實強大，可面對七八十個高階異能者，最低都是十級起步的高階異能者。
雙拳也確實難敵四手，這還不止四手。
打不過難道他還不能拉著他們一起下地獄？
他的吞噬異能一直卡在十一級巔峰，什麼都能吞噬，不過他只吞噬過死物，那會他顧不得太多，打著同歸於盡的想法將他們全都吞噬了，然後……
他們死了，他穿書了。
在他走神的時候，陸鳶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土，然後半蹲著看著他。
「你還能走嗎？能的話我扶著你走，不能……」少年咬咬牙，目光堅定，「我就背著你下山。」
蕭戾回神，打量了一下他還算不矮卻十分清瘦的身板，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
「會不會把我摔了？」
「……大概……不會……」
陸鳶不是沒看出他在逗自己，只是自己也確實不一定能把他背起來，能背起來也不一定能一路安然無恙把他背下山去。
這麼一想，他突然覺得自己好沒用。
看著少年突然像被暴晒過後蔫巴巴的花，蕭戾聲音帶笑，邊說邊朝他伸出手。
「小風箏，扶我一把。」
「你叫誰小風箏啊？你別亂叫，被人聽到了不好。」
陸鳶輕哼一聲，語氣不怎麼樣，動作卻又快又小心。
蕭戾捏了捏扶著他的那隻手，明顯比他現在的手小了一圈不說，手上還帶著薄繭，可想而知以往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陸鳶到底是個封建時代的人，還是能夠嫁人的哥兒，很多時候都十分保守。
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陸鳶下意識想抽回手，卻又在抽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想起他腦袋還傷著，趕忙停下，同時不忘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你給我老實點！我可是你救命恩人，你再這樣我就不管你了！」
蕭戾身上的內傷好得七七八八了，外傷卻沒怎麼治療。
聞言他眸光微微閃了閃，而後沉聲「嗯」了下。
「接下來麻煩恩人了。」
陸鳶被他突然的認真弄得不好意思，忙低下頭看路。
「才不麻煩，我都是為了我自己，你可別胡思亂想，我剛剛說的可不是哄騙你娶我的，我……」
蕭戾打斷他，「嗯，我知道，不過……」
低聲笑了笑，他才接著道：「娶你沒問題，可你總不能什麼都不給我吧？錢色之中，總要。」
「別說了！」
陸鳶小臉通紅，低著腦袋捂著他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了。
這一刻，陸鳶突然心生後悔，這哪裡是書生郎，分明是臭流氓！
自己挾恩圖報，怕不是要賠了夫人又折兵！
「嗯。」
鼻子也被半捂著，蕭戾的聲音聽起來越發低沉，落在陸鳶耳朵里，讓他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這感覺好奇怪啊！
蕭戾無聲地勾了勾唇，沒有繼續逗弄他。
在小哥兒的「攙扶」下，他們緩慢地往山下走，路上碰到村民，無一例外都驚訝又關切地過來詢問發生了什麼。
二人對視一眼后，按照下山路上商量好的，彼此配合著將陸有福說要退親、以及暗示他上山的事說出來。
在村子里生活，但凡有點什麼風吹草動，很快就能傳得人盡皆知。
在蕭戾被蕭老三從陸鳶手裡接過，將他背下山的同時，關於女主要退親、還暗示他上山打獵的事已經傳遍了大半個村子。
蕭老三是原身的親三叔，從原身被親爹親娘分家斷親趕出來后，就是這個三叔與爺奶將他拉扯大，並且省吃儉用供他去縣裡私塾讀書。
也是因為原身的存在，導致蕭老三遲遲沒有娶上媳婦，在普遍十五六歲成親的村子里，他直到二十五歲才娶了一個小哥兒。
哥兒因為孕育子嗣不如女子，在村子里若不是條件太差的，都不怎麼願意娶哥兒。
蕭老三倒是挺喜歡他如今的夫郎，哪怕成親兩年夫郎才給他生下一個哥兒，就算夫郎因此傷了身體無法再給他生兒育女，他也沒有責怪過夫郎，依舊如從前一般待人家。
如今蕭老三都三十歲了，他的孩子才三歲。
因而對於蕭老三，蕭戾其實是很欣賞的。
這確實是個重情重義的老實人，原身比他可幸福了不知道多少。
就在他們走到山腳下的時候，旁邊突然衝出來一道矮胖的身影。
「蕭四，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敢四處敗壞有福的名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