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故人
章節名:083故人
這一個多月我都在理後宮的關係,而且還沒有理順。「誰叫你家人口興旺嘛,那兩個要去清寧殿的,我都還不算怎麼認識呢。」正說著,馬車停了,前頭有人低聲說:「爺,夫人,到地方了。」
我從懷裡掏出『石大少』的面具戴上。正要起身,被六哥一把拉坐到他懷裡,「看你老是圍著別人打轉轉,把我丟到腦後了,真不是個滋味。今兒就咱們兩人,好好過個節。」
我們不出聲,外頭自然不敢有人來開車門,我在六哥懷裡躺著,他老不鬆手。
「我們出來坐馬車玩么?」
六哥忽然捏著我下巴,扯掉面具就猛地吻了下來,唇齒交纏了半日,狠狠的說:「我得是你心裡排第一位的,記住沒有,別的不管誰,都得給我靠後。」
我有點暈頭轉向的,「哦,哦。」
他這才鬆手,親手給我把面具戴上,「嗯,還是戴著好了,不能叫人隨便看了去。」
不用照鏡子我也知道,我現在一定是滿面酡紅,紅唇瀲灧,外加眼神迷離,戴著面具是要好些。我算知道怎麼會突然大發善心了,原來是嫌我冷落他了。可是,你整天忙著,我得找點事做啊。不把周圍的環境跟人、事摸清楚,我心頭不踏實啊。還有皇宮的生存模式對我來說也是全新的。這是我從小的生存智慧,我得把生活的地方弄得門清,心頭才能踏實。了解哪些規則,熟悉之後再小小的利用,讓我自己可以過得更舒服一點。
因為我時常去慧芷宮、清寧殿,還不時在後宮其它景緻好的地方轉悠,所以有時六哥下朝回來我就不在,他總是會叫人過來喚我。次數多了就會叫我不要到處亂跑之類。
可是,你每天回來的鐘點也不一定,我就在後宮溜溜彎也不行啊。我也不能就窩在坤泰殿哪都不去,就等著你吧。又不是不知道,人家從小最愛的就是出門了。
看到大街上人潮洶湧,我開心的吸了一大口氣。還是這樣有人氣的地方好哇。宮裡人也多,但宮裡那些人沒人氣兒,用翠儂的話說,跟活動的傢具差不多。往往我還沒走到,已經呼啦啦的跪倒了一大片,然後等我走過,她們才能起身。我這種眼神,只能看到大家穿的衣服都差不多,根本分不清誰是誰的。再有,說話做事更是顧忌連連。沒辦法,人家不想丟腦袋,哪敢規矩不到家呢。咱自然不能難為人家。可每日端著皇后的架子也怪累人的。
我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六哥笑說:「看來沒出來錯。」
旁邊四散的暗衛,把擠向我們的人潮不動聲色的擋在外頭。
因為是男裝,六哥也不便拉著我,只好看顧著就是。忽然我察覺他一下子戒備起來,這個,不是我敏銳,而是這個人,和我耳鬢廝磨、卿卿我我,所以對他的肢體反應我格外敏感。
「怎麼了?」
他轉過頭看我,「剛才街邊有個算命的,一看到你扭頭就走了,還越走越快。我已經讓人追上去了。」
「算命的?哦,我知道了,是他啊。」其實我壓根沒看到他,他跑什麼跑啊。
「怎麼回事?」
因為有這個插曲,我們就從主街道上到了那算命的逃遁的小巷口。我本就愉快的心情就更加的歡樂起來,「就是當年在漠北,老爺不是找人替我算命么。這個傢伙啊,說我鳳鸞之格,又一通天上地下沒邊的胡誇,老爺喜得給了五百兩。」我家老爺也不是真那麼好騙,只是圖個口彩,而且那五百兩他其實不在意。但是,我在意啊。
六哥目中閃了閃,「無稽之談,我最不喜歡把什麼都歸於天命了。天行有道不為堯存,不為桀亡。我愛或我恨,都是我這個人自己發自內心的感受。既然是在漠北,那個時候我對你如何,除了你這個小笨蛋自己不知道,還有誰不知道的。那人就是拿這個蒙銀子。」
「可不是,他給姬瑤同時批的命格,也是鳳鸞之格。」這個,我當時在算命的酒後吐真言的時候已經知道了,前幾日閑聊又聽姬瑤提起。她還真是無所顧忌,連這個都說給我聽。其實,說起來,從某個層面上來說,她還蠻了解我的。知道我忌諱的到底是什麼,旁的私底下說說是沒有關係的。
六哥挑眉,「這個傢伙,我竟成了他賺錢的工具了。這麼多人跟著,話都不能好好說。」六哥忽然一拉,我不由自主就被他拉到轉角處。兩邊的屋檐遮擋,這裡就成了個遮蔽處。再加上外頭守著的人,自然會阻攔路人過來。這兒成了個死角。
「十一,你聽我說。」
「什麼啊?」突然拉到這麼個隱秘地方來,要說什麼我大概也能猜到,我又不二。宮裡耳目眾多,很多話不便說。而到了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剛嘗到男女之事滋味的我們,往往又直奔主題。真正說話的時候反而不多。
「你想跟我說什麼?」說吧,說吧,我聽著呢。嘻嘻!
他傾身下來,「我是想說,我本來以為成了婚天天在一起,我對十一的迷戀恐怕就會減輕一些,結果不但沒減輕,相反好像還越來越深。我跟魏先生說要取消選秀的事,他說他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
我鼻子里哼哼,那個魏先生,恐怕我讓所有人承認了,他也不會認同我的。我就是要禍害他的得意門生,他的驕傲。
我伸手拉下六哥的頭,「嗯,我也是。」然後主動吻上他的唇……
之前在宮裡那段日子,他沒在我面前處理過政事,都是忙裡偷閒跑過來。而在軍前大帳,我以為那是在戰時,所以比較的忙碌。結果大婚以後才知道,皇帝真不是人乾的。每天過了初更才能歇下,四更不到又得起來。這還是在沒什麼事的時候,遇上什麼旱澇災害,地震的,焦頭爛額的。關鍵國庫沒銀子,東拼西湊撥了銀子下去又怕下頭的人層層盤剝,要派信得過的人監督,一連串的事情,大災之後往往又是大疫情,然後要考慮來年的生產生活會不會受影響,沒個停歇。這處安生了,那處又有民族糾紛了,或是官吏不稱職了……
他倒是穩得起,說是才開始,慢慢理順就好了。我卻是看在眼裡,就心疼他了。
我靠在六哥懷裡靜靜聽著他的心跳,他小聲說著說,胸腔震動,「我一開始根本沒打算娶姬瑤的,當日姬將軍是委婉提過,我謝絕了。」
我抬起頭來,黑暗中看到他的眸子熠熠生輝,「因為我?難怪魏先生說我是禍害。」
「嗯,結果發生了那晚的事,準備好的婚禮只好臨時換了新娘。事情是姬瑤一手策劃的,這個我一直知道。我酒醉以後,如果她鐵了心掙扎事情也不會發生,畢竟她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人。」
怎麼說到姬瑤身上去了,「所以,你怪她?」
他搖頭,「那倒不會,作為個男人,這點擔當我還是有的。可是,後來叫我看到她坐在你身上,揮手要掌摑你,再後來對兒又不聞不問,再說她對我什麼心意之類的,我也不會有什麼感觸了。所以,你說不想看到我對她愧疚之類的,我愧疚的只是兒而已。」
「厄,其實那次是我比較倒霉,如果停下里的時候是我在上頭我也會坐到姬瑤身上去的。你知道我不是能吃虧的個性,她那個樣子上門來打我,我才不管有什麼後果呢,先打了再說。」
「不說這個了,我要說的是,其實我知道這樣子活著姬瑤很難受,我本來覺得這是她自己選的路,是好是歹是她自己造化。她也不是非得活成這樣,她好好的帶著兒,難道我心頭不會感念。可她非要這樣弄得誰都不好過。那晚你提的建議我也想過了,這樣子也許的確比較好,無謂想看兩相厭。姬家對我成事出力的確不小。」
咦,說通了呀。
「你答應了啊?」
「嗯,不過,這事你去說我去說都不妥。姬瑤那個性子,你別看她現在還挺好,那是因為不管兒子被姬少康教訓了一頓,把個中利害說了給她知道。又見你待兒是真心的好。她只是一時灰心喪氣,如果給她死灰復燃的機會,她對你可不會手軟。」
這個,我其實知道,可還是忍不住可憐那個孩子。
「哼,一心想當皇后,也不想想自己夠不夠格,不是出身好就行了的。她身上哪有一點能當皇后的樣子,還偏偏自爆其短。」
「呵呵,其實我一直覺得她不適合宮廷,有點傻乎乎的,讓人一眼就看穿了。」
六哥還是搖頭,「不,我說的不是城府和謀略。而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胸懷。她連自己的兒子都不管,怎麼能做到母儀天下。看她父兄的面,如果她願意,我就放她遠離。只是,再不能以姬瑤的身份出現於人前。自古以來,還沒有活著離開宮廷的妃嬪。如果不是你替她求情,我就任她在宮裡自生自滅。」
「嗯,那你說,讓誰去說?」
「姬少康,這事讓他念你的情吧。他腦子比他那個妹妹清楚多了,真不知道是不是有一個是抱回家養的。」
也對,姬瑤看起來是死心了的樣子,誰知道還能不能死灰復燃呢。我跟她,怎麼也是情敵,是不可能真正做朋友的。萬一,她認為是我想趕她走,又生出別的波瀾來就多事了。
「我怎麼跟他說呢?」
六哥哼哼了兩聲,「你放出風聲找他,他自然就出現在你面前了。」
「要麼你安排我們見一面,別的不上檯面的事我可不做。」其實我也想見姬少康,我想問問,那個彈琴的周才人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當然不能這麼見,六哥這個樣子擺明了有試探的成分,怎麼都不能坐實了姬少康進宮來跟我見過面的事。姬瑤的事由我出面和姬少康講自然要合適一些。
他點頭,「嗯,那好,反正二月要去喝他喜酒,到時候再說。」
等到我們整理了略顯凌亂的衣襟,又重新戴好面具手拉手從轉角出來,才發現侍衛們押著個人遠遠等在外頭。
啊,對了,那個看了我就跑的算命的。我把他忘在腦後了。估計被捉了回來,然後我們一直沒出來,沒人敢出聲他就一直被押著。
他灰頭土臉的,我看了好笑,「你跑什麼啊?我都沒看到你。」
有人伸手拍開他的啞穴。對了,他可是個話嘮,沒道理這麼安靜的。
「給你看到就晚了,你上回說過看到我一次就要打我一次,這一回還帶了這麼多人。」他小聲說。
六哥噗嗤聲笑出來,「什麼時候的事啊?你還會打人了啊。」
我不好意思的搓搓手,「好久了,那個時候還在維揚啦,我出去買絲無意中聽到他喝醉了吹噓,如何如何給林家姬家的女兒算命,騙到一千兩銀子。我把他堵小巷子里,打算要回五百兩。」可惜這傢伙寧捨命不舍財,愣是一個子兒不肯給。
「什麼要回,又不是你的銀子。你分明是搶!」那人嘟囔。
六哥兩手抱胸,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看著我。
我那個時候就是很氣憤,他這樣子胡說八道騙錢,還到處吹噓。當然,我當時是編了個故事,說我的表妹被有錢人家娶去續弦,結果被他的胡說八道給害了。
結果這小子還真干過不少壞事,當即就說:「你、你是孟華氏的表哥?我也是不得已啊,不然人家要打斷我的腿。你就饒了我吧。」
我一聽倒楞了,我這還沒說什麼事呢,他倒豆子一樣全倒出來了。原來是有兒子的妾室找人威逼利誘他。他就說孟華氏與夫家相剋,即便生下兒子也要克父敗家,導致作為繼室的孟華氏被休棄。無顏回家,一根白綾要了結了自己。好在被發現了,救下一命,現在在廟裡安身。
翠儂找來紙筆,叫那人寫下畫押,把他綁在孟府門外,口供就插他胸前。又設法通知了孟華氏遠在他鄉的親人替她出頭。當時天還沒亮,但許多趕集的人看到了,這樣子孟家就沒法子掩蓋下去。
沒想到這傢伙又混到京城來了。這傢伙長得其實很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很能蒙人,聽他自己說當年也曾在高人門下呆過,只是沒成人才,成了廢材,只能靠坑蒙拐騙混點日子。
他連我是石大少都不知道,但我跟翠儂易容后的臉他是記住了。我那回對他可沒有手軟,用擀麵杖狠狠揍了他一頓。他被翠儂綁在孟府門外的時候,要多毀形象就有多毀形象,半點仙風道骨都不見。
「我好像說的是如果你再害人,我就見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又害誰了?」
他慌忙擺手,「沒有,沒有,我這回是幫忙,改做好人了。」
我怕耽誤六哥出來的正事,沒工夫聽他多說,就要打發了他去。結果有人在六哥耳邊說了幾句話,他說:「這事跟這個傢伙還有點關聯,帶上他一道走。回頭你就知道的了,到地兒細細告訴你,走吧。」他拉著我往前,我聽到算命的在後頭喃喃的說:「可算見到一對活的斷袖了。」
然後好像有人給了他幾下,又把他的啞穴點上了。
六哥帶我去的地方,是個大酒樓。本來還可以閑逛久一點的,可是因為我們在小巷裡耽擱了時間,所以只好壓縮別的行程。
六哥說都怪我,這怎麼能救怪我一人呢。你沒參與啊?他居然理直氣壯的說,說我明知道他把持不住還要主動勾引。我呸!得了便宜還要賣乖。
被壓縮的行程就是回林家。這是我主動提的,太招搖了。我知道家人都過得很好就夠了。
大酒樓里自然是很熱鬧,但這熱鬧不是來自元宵節的酒宴,而是來自兩個在大堂里賭錢的客人。賭錢本該去賭場,他們卻在這裡。不但在這裡,還把一樓給包下來賭。包場的客人叫唐三,聽說賭技高明,在這裡連設了三天台,號稱要贏遍京城賭界,這樣子自然犯了眾怒。大正月里賭徒們也沒事,索性把場地移到了這裡。無數人上去與唐三十八般賭具的較量,最後都敗下陣來。
沒有幾手,自然不敢說這種大話。唐三每日收穫頗豐,而酒樓老闆,則是看在唐三每日抽出所得的兩成作為包場費用,而且這事一時成了京城茶餘飯後談論的焦點。酒客和賭客向來是不分家的,這三日酒樓雖然一樓被包場,但到二樓喝酒的人卻激增,上座率很高。一間間包間也臨時開了窗戶可以像戲院里那樣觀看下面的斗賭,吸引了不少有錢有閑的人來。所以,不但是賺了包場費,本身的生意也更好了,何樂而不為。
在這第四日,京城賭界終於來了個高手,這一日從早到晚把唐三輸得,把前三日贏回來的都賠了出來。而京城賭界的人認為被外地人如此挑戰還一連輸了三日,面上無光,隧不讓唐三輕易退場。
「可我已經輸光了,我沒老婆、也沒女兒,就是有也不可能拿出來下注。你還想從我這裡贏什麼?」這個唐三,輸光了倒也不見沮喪。
那人笑著說:「數數你身上除了褲衩一共還有幾件衣裳,爺給你個翻本的機會。堵一把,我輸了,一千兩,你輸一把就脫一件。放心,褲衩給你留著。」
身遭圍著的賭徒一陣起鬨,那人道:「怎麼,不敢應戰?你來此狠狠掃我京城賭界的面子,老子要叫你這麼就走了,實在很難讓眾人出這口惡氣。」
「願賭服輸還不夠么?」我小小聲的問。我沒去過賭場,實在覺得這些賭徒有些匪夷所思。
六哥卻是嘴角下垂,「他怎麼在這兒?」
不是跟我說話吧,我聽秦涌趨前,「爺,蘭王世子本就是賭中高手,當初蘭王打斷了五根荊條都管不了他。聽說他們家妻妾侍寢都是看誰扔的點數大呢。」
我傻眼,腦中浮現一群女人排著隊擲骰子,然後一個個都鬥雞一樣的看著碗里轉個不停的骰子。就不知那大膽的拉六哥下場跳舞的柔然公主手氣好不好了。
樓下這個人,是蕭栩的爹!想到大婚夜那個活潑可愛的小男孩,我失笑。身子也更往前傾,想要看清楚這個有意思的蘭王世子。蘭王既然掌管宗廟祭祀的事,該當是道德模範才是,怎麼會有這麼個兒子啊。
樓下已經開賭了,六哥哼了一聲,「他居然敢說再賭幾把,無論輸贏,唐三要辦的是什麼事他都一定幫忙辦到。他也知道人家是在釣他,還要上鉤。」
正說著,下頭已分出輸贏來,又是唐三輸了,但見他大大方方的站起來,當眾就開始解外衣。
我的眼上適時覆上一隻手,耳中聽六哥惱道:「下作東西,浪費我時間。秦涌,交代下去。這事就交給蘭王世子的死對頭大理寺上卿李從簡辦理。我看他怎麼幫忙。」
「是。爺,那個算命的還在隔壁呢,如何發落?」
我已經聽算命的說了,這個唐三是千里上京,路上饑寒交迫,是這個算命的,厄,他叫苟不易,是苟不易和他一同上京的。據他說,唐三一路的花費是他資助的,連在大酒樓包場第一天的錢和賭本也是他出的。
「你?就你那捨命不舍財的德行,肯定是這人比你還要無賴,才能賴到你的錢。他咋不沿路先贏了賭本再來啊。啊,不對,他根本就不是特地上京來賭錢的。他要幹啥?」
苟不易被侍衛看守著,老老實實的說:「他上京來告狀的,可是這不是過年么,各大衙門都沒開,就等了幾日。結果開衙,他也求告無門。想去攔官轎喊冤,也不是那麼好攔,就沒遇上一個大官。要不然就是一早被衙役的殺威棒驅趕開,大老爺出行要禁路。他出門是去學了幾年賭技,我就給他出了主意,叫他把事鬧得越大越好,這樣自然就能引來因賭聞名的蘭王世子。他雖然聲名不是太好,但是急公好義,解人危難,在民間威望還不小。但蘭王世子最近修身養性,又曾在蘭王跟前指天為誓再不進賭場,所以我們才來了這樣一出,只有鬧大了才能引起注意。蘭王世子,我曾經遠遠見過一次,今天看到他來了,就趕緊告訴了唐三。」
我撇嘴,苟不易這主意出得其實損。即使唐三成功的引來大人物注目,看這些輸紅了眼的賭徒這個架勢,恐怕也不會讓他好過。
嗯,這麼說起來,蘭王世子讓他當眾出出醜,其實倒是好意咯。免得那些憤憤不平的賭徒再來找事。既然蘭王世子出面教訓過了,他再放話不讓其他人找唐三麻煩,唐三就沒什麼麻煩了。看來蘭王世子是以賭會友,願意結交這個唐三了。我聽十姨娘說賭品如人品,所以從一個人賭牌的氣度就可以看出這個人是不是個人物。
六哥捂著我的眼,一邊說:「不用管他,他既然目睹了事情的發生,李從簡自會找他。」
「是,奴才一定告訴李大人,案子好好審,也順道難為下蘭王世子。」
六哥的手出了酒樓才放開,我揉揉眼眶,「你怎麼也會聽說了這樣的事?」
「我本就有意帶你出來走走,就隨口問最近京城可有什麼趣事,秦涌去打聽了,回來說了這事。我覺得有古怪,徹查之後發現背後還有這麼多事。借這件事,我要好好順藤摸瓜,把這些互相包庇的官員一一懲治。今年一開年本就要整頓吏治,就從這事撕個口子出來。」
苟不易轉述的,唐三要告的狀對我來說過於血腥,所以六哥不讓我聽,讓秦涌把我帶開了。我只聽到他三言兩語的再次轉述,唐三來自於一個叫做唐家坳的地方,那裡靠近山坳的地方只住了四五戶人家,是外來戶與本村向無往來,幾戶人家平日里守望互助,關係很好。彼時苟不易正在那個美麗的地方繼續進行坑蒙拐騙的勾當,但竟然叫他躲在雞舍里見證了一場屠殺。
他知道自己惹不起,只能選擇躲。在屠殺的人放火離去后慌不擇路的逃離現場。當時是在夜裡的大雷電之後,所以說是房子被雷擊失火燃起來也說得過去。卻在路上遇上了離家多年,回來過年的唐三。
擦肩而過時,唐三並沒有在意這個慌慌張張,頭上還有幾根雞毛的外鄉人,直到目睹了未被燒盡的慘案現場,見到了親人被砍下的斷肢這才猛地追出來,而苟不易見到他,當即跪下把所見一一傾吐。唐三聽他說了之前一個月鎮南侯曾命令村民搬遷被拒絕一事,知道這個案在南邊是報不了了。於是從苟不易身上搜出所有錢財用作路資,又把他這個目擊證人抓小雞一樣的抓著一同上路。一路到了京城,卻遇上各大衙門關衙。只有少數留守的人,但無奈這些人一聽到事情和鎮南侯有關,根本不敢過問,就都以過年不理政事為由推拒此事。也幸好他們沒細問,不然雖然路途遙遠,鎮南侯怕也是不容他們二人活下來的。
苟不易說他提醒過唐三了,這麼報案沒用,除非有大人物出手管這事。唐三碰壁之後,就決意要按苟不易說的要把事情鬧大,果然就引來了一向以好賭聞名的蘭王世子。
而今天,苟不易其實是想趁著唐三對他看管鬆了溜掉,不料拿著行頭出去不久就遇到了我。在他眼裡,我也是個帶煞的傢伙,而且他現在跟驚弓之鳥一樣,所以看我身遭有不少人就拔腿要溜。可惜他一看到我就跑的舉動引起了六哥注意,給侍衛逮了回來。
現在總算蘭王世子如他們所預料的出手願意相助。苟不易卻臨場想溜。
「你可是唯一的目擊證人,你跑了唐家坳那二十多條人命怎麼沉冤得雪?」我當時沒好氣的跟他說。
「可我的也是命啊,唯一的目擊證人,很容易被滅口的。我們這個時候還沒事,是因為鎮南侯根本不知道這事有活口。事情鬧出來,我還有活路么?」
雷電過後的大火,又沒有下雨,燒得什麼都沒留下,原本不會被察覺的。如果唐三不是正好回家,看到了那些人身上的刀傷劍傷,這件事就真的船過水無痕了。
苟不易是絕不會出這個頭的,大火過後那些素無來往的村民會不會替他們收殘肢還不好說,即便收也只是草草掩埋,很快腐爛掉,回頭墳頭長上草,這事就不會有人過問了。
因為聽了這麼件事,我心裡有些沉重,燈會也不想再逛了,可又不想就此回宮去。難得出來一趟,這麼回去著實不甘。
「回家?」
不了,老爺睡得早,這個時辰說不定已經歇下了,何苦回去折騰他起來。
「那,咱去看看大侄子和大侄媳婦。」
我開始沒反應過來,後來想明白是說去蕭府,噗嗤一笑,「我就沒聽他叫過你一聲『叔』,這會兒去誰家都挺打擾人家的,咱們在別人也不可能真的放開。去我的小衚衕吧,我煮元宵給你吃好了。」其實,我是有點怕魏先生。在他跟前,我自在不起來。
雖然綉鸞進宮了,但那裡也安排了人打掃,應該也能動火。
我挽了袖子,繫上圍裙包元宵,翠儂在顧著火和水。
六哥呢,遵循君子遠庖廚的訓誡,在小客廳等著吃現成。不過因為屋子太小,小客廳和廚房是連著的,他有一搭沒一搭和我說著話。
「還記得那會兒子珏跟咱們一起吃飯么,那時候我心頭就想,這才是一家人該過的日子。不過現在看著你在廚房忙活,我覺得更像是居家過日子了。」
「是,大爺,您說的沒錯,請用吧。」我把食案上的元宵放一碗到他面前。翠儂還在裡頭忙活,給跟來的秦涌和侍衛們下元宵。這麼冷的天,一人一碗正好暖身子。
「七顆啊,去年那大娘說的,吃七顆可以求個圓滿。」六哥話很多,一直絮絮的說著。
去年那個元宵攤子還在,我就是看到了,所以才起心想自己做的。
吃完了就在庭院里的躺椅上並肩躺著看十五的圓月。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我側首看一下六哥,我們也會如此么?
他的眸子很亮,見我看他,「看什麼呢?」
我自然不敢把此刻的感受告訴他。他說覺得大婚後沒什麼進展,我則是一直隱隱的擔憂著以後的日子,要面對那麼多的風風雨雨,我們的感情能經得起一次又一次的考驗么?
伸手摸摸他的臉,我要守住,一定要守住。
他似乎看了出來,輕聲說:「我跟你在一起。」
「嗯。」滿天星光下,我鄭重的點頭。無論誰要來破壞,我都不會放棄。
可惜好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雖然今天沒有宵禁,但宮門卻是要如常下鑰的。六哥站起來拉我起身,我撅著嘴不肯動。他只好蹲在躺椅旁誘哄:「想一想宮裡那些好吃的。」
我腦子裡自動出現那長長的膳桌,精美可口的菜肴,口裡就分泌了一點唾液。進宮一個多月,我明顯胖了一點。六哥說摸著手感越來越好,而且養壯一些,以後生孩子也輕鬆點。我卻在苦惱衣服就快要改腰身了,他失笑,問我不知道皇后每月都要按季節做八身新衣么。而且,就算要多做也無妨啊。
「以後有機會,我再帶你出來就是了。起來吧!」他又伸手拉我,我這才磨磨蹭蹭的起身。
「你要記得剛說過的話。」
「跟老婆說的話,不敢忘。」
上馬車的時候,有侍衛過來,說是李大人已連夜派人便服往唐家坳取證去了。
六哥點頭,拉我上車。
所謂的取證,苟不易是人證,那些被他和唐三從火場救出埋掉的屍身就是物證,上頭的刀劍痕迹可以替他們申冤。
「我明兒召蕭栩和世子妃進宮來嘮嗑。」
「好,有什麼進展我會記得告訴你。」
第二天,蘭王世子妃帶著蕭栩進宮覲見,行完大禮我叫她起身,讓宮人搬了凳子。
「世子妃,本宮想念這小傢伙了,故此請你帶進宮來瞧瞧。」我指著蕭栩說。他正立在繼母身後,甜甜的沖著我笑。
外族血統的世子妃這才釋然,誰莫名其妙被皇后召見心裡也得打個鼓。尤其又聽說我這個皇后不太能容人,大婚過後從不讓任何妃嬪近皇帝的身。這話暗地裡早傳開了,因為這一個多月皇帝就一直在坤泰殿起居著。連乾元殿的寢房都成了擺設。
她當初是被當做送給皇帝的禮物帶到京城的,又有宮宴共舞那一出。雖然最後皇帝隨手把她塞給了喪妻的蘭王世子,但萬一我這皇后想起這事要找她算賬,她也是要擔心一下的。
我可沒這念頭,現在宮內還有十四個名正言順的立在那裡呢,除開那兩個要去清寧殿伺候太後起居的,還有我打算送走的姬瑤也還有十一個呢。我犯得著把飛醋吃到你身上去?
當然,我叫她進宮也有隨便看看這個大膽的異族美女的意思在。還真是風情萬種的尤物啊!
看世子妃鬆了口氣的樣子,我隨意的問,「世子妃在華禹還習慣吧?」一邊招手叫蕭栩走過來,他開開心心的過來挨在我身邊吃點心。
世子妃忙起身回答:「臣妾很習慣,謝娘娘垂詢。」
然後我叫她坐,但只要我要說什麼,她就會站起來聽著,等我說完了再小心謹慎的回答,不見傳說中的大膽。這是打量禮多人不怪呢?
所以,我略問了問,就叫她回去了。不然,她難受,我也難受。不過,把蕭栩給我留下陪我幾日。她自然不敢推拒,叮囑了幾句就告退了。
我乾脆問蕭栩好了,「你爹昨天回來有沒有什麼異常啊?」
蕭栩正捧著點心在吃,聞言停下來,「沒有啊,就是又被爺爺罰跪了。」看他小臉上很平靜,好像這事挺正常的。
「你爹管教你是不是也叫你罰跪?」
蕭栩搖頭,「我跟著爺爺過,爺爺說上樑是正的,下樑都會歪,何況上樑本就歪了,他不能叫我被我爹帶壞了。」
我想想板正的蘭王,再想想昨晚挽了袖子大幹的蘭王世子,要不是兩人長得像極了,估計蘭王都要懷疑一下的。
整個上午,蕭栩在我的坤泰殿跑來跑去,一路灑下笑聲無數。
「對了,你怎麼不叫蕭子栩,而叫蕭栩啊?」我饒有興緻的換了輕便衣服陪他玩兒。
他停下來,「蕭栩是父王起的,爺爺起的叫蕭子斐。」
我納悶了,「你爹還單給你起個名啊?」
「爹偷偷帶我出去玩,就跟人說這是我兒子蕭栩。」
哦,敢情是在外頭用的化名啊。
「那還是叫你蕭栩好了,這樣可以和別家的孩子區分開。」
蕭栩大力點頭,「好!要跟別家的孩子不一樣。」
我在這裡帶著別人家的孩子,本來也該帶自家孩子玩的。可二皇子還小,兒更是得輕拿輕放的,子珏又刻意疏離我,倒都不如這蕭栩好玩兒。
而且,他是大婚慶典給我坐床的小孩兒,這個意義是不同的。寓意著我與六哥也能早生貴子,我又喜他活潑,自然高看幾分。中午的時候還特特帶去了清寧殿給太后請安,太后也喜歡蕭栩,賞了不少的小物件,摸著他的頭問東問西的,他都口齒清晰的作答。
「唉,要是皇長子不是……,過個兩年也該是這樣了。」太后感慨的說。
「太后不急,再過幾年,肯定孫子孫女繞膝的。」
她看看蕭栩,「是啊,當初特意挑了蘭王家的小小子,就是因為他家男丁興旺。嗯,皇后時常召他進宮玩兒也是好的。最好今年就能生出個嫡皇子來。」
蕭栩牽著我的手,歪頭看著我們說話。
我捏捏他的臉,但願你真是個好彩頭。
太后提到嫡皇子,是說她支持我現在這個專房專寵?應該是這個意思吧。估計也有不少人來這裡撞木鐘的。最可能的說辭估計就是說我那幾日也把皇帝給霸著吧。
說笑了一陣,我牽著蕭栩出來,一邊走一邊想著太后對我示好,是不是想讓我投桃報李,叫皇帝去睡她侄女范婕妤啊,就那幾天。
嗯,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