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煩惱
章節名:087煩惱
「娘娘,會不會那三人與貴妃娘娘有過節,她要借您的手…」回去后,翠儂湊在我耳邊說。
我想了想,「應該不會。有過節以姬瑤的脾氣只怕早就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了,除非她自己被坑了還不知道。何況她現在是什麼都看淡了,不會節外生枝。這三人應該真的有問題。等皇上回來看他怎麼說吧。」
再過段時日,姬貴妃染上風寒,最後風寒加重,藥石無效這事還可以做文章。我現在不要忙著定論,讓這事先拖著。如果她們三個真的背地裡搞什麼,早日挖出來也好。至少借這個事,我把她們三人身邊的人都換了一通。我處在皇后的位置上,不必我去故意籠絡什麼人,只需要讓翠儂、小順子在外多結些善緣,有事自然有人求到他們門下來。這樣也就慢慢的有了自己的勢力。我現在在宮中,可謂處處是敵人,不得不如此行事。
十姐姐說的對,我本就不是白蓮花,怎麼可能一頭栽進蓮花池裡還雪雪白的出來。
六哥下午回來,對那三個人,只說了句:「先看看吧。」反正又沒限制她們行動,但一時也是不會給她們洗白就是了。
兒在小竹床上睡午覺,小單衣爬了一角起來露出圓圓的一起一伏的肚臍,夏嬤嬤拿著扇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我也在臨窗的大竹床上躺著。六哥不在的時候,我喜歡把兒弄到身邊來,這樣稍微熱鬧些。
今天已經是五月初八,雖然明面上叫了人查貴妃落水的事,但查的人也知道,這事要結案得皇帝或者皇后發話才成。於是都不緊不慢的審著那些宮人。
我在等十姐姐進宮來,她之前說要進來的。不然,我現在也和兒一樣在竹床上睡著。
姬瑤吃了一肚子的水,救起來又被風吹了,因為半夜踢被子又搞得病情加重,現在太醫正輪班在那裡守著呢。我讓人傳了金夫人進宮來照看她。
至於兒,怕過了病氣卻是不好再抱過去了。
十姐姐進來,我和她去了另一件屋子說話。
「喏,這些你慢慢吃。」我讓翠儂把御膳房送來的涼品還有各地進貢的異果給她滿滿擺上。
「唔唔,好。我在家可吃不到這麼多好東西。真是涼快啊,你這裡。」
我抱著個竹夫人歪著,「你進來幹嘛?難不成有人托你來說情。」
「嗯,還真叫你說著了,從大前晚上就有人到我那裡去送禮。今天相公進宮給皇上把脈,我就一起進來了。」
我直起身子,「召四哥進宮把脈,我怎麼不知道?」
「一直都是啊,你進宮前就是了,半月一次,例行的。」
「哦。」我這裡也有老太醫例行的半月一次請平安脈。四哥畢竟是外男,又不做太醫了,叫他到後宮來多有不便。這事我也就沒放在心上。
「都誰去你那送禮了?」
「都去了。四姐姐不能隨意入宮,相公有個虛職,我還能進得來。嗯,大嫂有孝也不能進宮。對了,她托我進宮謝恩的。我差點忘了。」
是為了清蕙那抬嫁妝的事,我跟六哥一說,他說就算他不是當了那麼多年六叔,大哥為國捐軀,他也該送一抬。太後知道了,也賞了一抬。那會兒她跟我倒還沒什麼分歧,不過就算現在這些面子上的事也會做的。於是清蕙日前出嫁時,宮裡一共送了四台嫁妝,甚是風光。
不過,林家也真是沒人了,大嫂這個當家主母不便進宮,十三姨娘是妾不夠格來拜謝,五哥五嫂只能算遠房親戚,就只好託了十姐姐了。
「你坐一會兒,這事一會兒我領你去太后那裡謝恩就是。你不說我也要領你去的。我就在疑惑大嫂怎麼可能把這個給忘了。你不進宮我回頭也要去太后那裡謝恩的。畢竟她是給我娘家體面。也是這個端午節的事鬧的。回頭把賢妃也叫上。」
十姐姐四下看看,見只有翠儂在,便說:「我早就想說了,你跟賢妃姐姐,你們還那樣啊?」
「不然怎麼樣,我們現在都不想演姐妹融洽的戲。反正初一十五她來給我請安,或是遇上了給我行禮,我把她當其他人一樣以禮相待就是。」
「你現在的處境,她如果肯幫你,會好上許多。」
「怎麼可能,處在她的位置,因為我進宮,讓她成了、成了一個笑話。現在要她守著活寡來幫我,有這種可能么?說實在,如果這個樣子,她還能跟我做姐妹,我都會懷疑她別有用心。就這樣吧,這件事,沒有誰對誰錯,如果是我同六哥的年紀一樣,他頂我的位子進林家,我給他當丫鬟,一切就圓滿了。」
十姐姐點頭,「也是,她的處境很尷尬的。不過,她這麼不聲不響的,不會要對付你吧?」
我看十姐姐一眼,她有點赧然的說:「我跟你從小打打鬧鬧的長大,其實比跟哪個姐妹都親。她雖然也是一個爹的,但畢竟不是一起長大,又大我那麼多。再說了,就算沒有換身份這事,她是嫡出的,咱們是庶出的,處境也差許多,我自然跟你親近些。我跟你說,老爺在家挺擔心賢妃姐姐的。都是他的女兒,嫡出的就比庶出的看得重。」
「老爺是這樣,這天下的男人也都是這樣。不能寵妾滅妻,不能讓庶出的壓過了嫡出的。這就是這個世道的規矩。」
「是皇帝自己愛你。」十姐姐嘟囔。
「無論誰來看,都是賢妃委屈了。這事就別再說了,我只盼著什麼事都不要出在她身上就是。至於那三個人,既然人家求到你名下了,就當給你個面子,反正也不能就此掀起滔天巨浪,這後宮也是宜穩不宜亂。我日後多留心就是了。說說,你都收了什麼好東西了?」我伸手咯吱十姐姐。
「也、也沒什、什麼,十一,你別撓、撓了。」十姐姐不住的往竹床裡頭縮。她從小一怕毛毛蟲,二怕撓痒痒。
我呵她一陣,看她頭髮鬆了,笑得滿臉通紅,我自己也覺得暢快了,像是又回到了小時候。
翠儂上前給十姐姐梳頭,該去清寧殿謝恩了。我正要叫人去通知賢妃,才聽小太監說她已經到了,就等在外面。
「怎麼不早說?」
「奴才本要通傳的,賢妃娘娘聽到娘娘與蕭夫人的笑鬧聲從內室傳出來就笑笑說她在外頭略坐坐,先不要通傳了。」
「嗯,快去請進來,今日倒是叫她當姐姐的取笑了。」
賢妃進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看到我又收起來,微笑道:「聽說拾兒進了宮,想著一道去清寧殿謝恩,臣妾就過來了。」
「正要派人去叫你,等十姐姐梳好頭就走。」
「嗯。」
我這坤泰殿的人想必也不知該怎麼對待賢妃吧。要拿她當普通嬪妃對待,她又是我姐姐。我也沒有明確說過什麼。只好與普通妃嬪不同的對待。不然,怎能容她做主就不來通報。
我們三姐妹給太后磕頭,她老人家趕緊讓崔嬤嬤來攙人,崔嬤嬤便走到我身旁,「皇後娘娘,請起吧。」虛攙了一把我便自己站起,然後她又去攙賢妃,賢妃笑著道謝也自己站起,十姐姐也自己站起身來:「不敢勞煩嬤嬤。」
「坐坐,都坐,瞧這三姐妹,都跟仙露明珠一般,林國丈好福氣啊。」
我們三人在太後下首坐下。
說著說著這謝恩的話題就扯到了大哥的身上。
「可惜了林將軍。」
大哥待我們都是一般無二,並未分過嫡庶遠近,所以一聽這話,我們三姐妹的眼眶都是一紅。
「唉,不是為了皇上的大業,林家何至如此人丁凋零。」太后喟嘆了一句。
「何只林家,范家、董家,還有許多家都是有所損傷的。」這個范家即是范婕妤的娘家,也是太后的娘家。太後方才的話把林家抬得太高,抬得高就跌得重,我只能這麼回答。
賢妃與我對視一眼,這一刻我們的立場是一致的。十姐姐不便說話,便安靜的坐在賢妃下首。
太后頷首,我也不知她這個反應是對我的回答滿意還是不滿意。
「拾兒你成親快一年了吧,怎麼也沒有動靜?」太后喝了口茶,輕輕的說。
我很想給十姐姐一個暗示,你可別把四哥那套說給老太太聽,她一定不贊同的。跟完全不贊同的人說這種新奇道理是完全沒有必要的。
「回太后的話,相公與臣妾都認為隨緣就好。」嗯,十姐姐當然是知道這裡不是坤泰殿,話不能隨便說。我多慮了。
「還是要多努力才是,子承的年紀也不小了,比皇上還年長呢。你府上也沒個老人家在,不然還可以幫你拿拿主意。」
「是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好在有魏先生在那們那裡住著,遇著事可以提點一下。」接話的是賢妃。看來她也不想看到太后往十姐姐家添人進口。魏先生一生未曾婚配,太后所說的事任他聰明絕頂恐怕也是不會過問的。不過,四哥和十姐姐本也不是沒主意。他們的主意大著呢。
聽著太后這意思我也怕她要給四哥指一房小妾,方才太后的話要再接著說下去,可就要說到既然沒人,那哀家就幫你們拿個主意了。這個主意叫她一拿,四哥和十姐姐從此家無寧日。如果這樣,就是我連累他們了。太后無謂管這些事,她就是要做給我看的。
太后看看我,又看看賢妃,「嗯,進了宮本就是自家姐妹,何況你們本是親生,就是要同心同德,一同伺候好皇上才是。既然進宮來謝恩,那就一同去皇帝那裡也道聲謝吧。」一邊偏頭說:「去問問皇上現在在哪裡,她們姐妹也好直接過去,省得白跑一趟。」
我的拳頭在身側捏緊,這會兒不在乾元殿,肯定在坤泰殿。可是,為什麼非要說來讓賢妃難受呢。太后的話里話外,沒一句不是針對我而發的。什麼同心同德,一同伺候好皇上,什麼十姐姐也沒有動靜云云。
果然,六哥回坤泰殿了,還把四哥也帶去了。
出得清寧殿,賢妃輕聲道:「娘娘,大公主午睡將起,這孩子還有那麼一點子起床氣,臣妾怕她看臣妾不在就跟宮人胡鬧騰。」
「嗯,那你回去看看吧。」
「賢妃姐姐慢走。」十姐姐笑著說。看得出來,方才賢妃把太后的話岔開,她挺感激的。我不能接那個話,不然話頭一定落到我身上,不但推拒不了太后指人給四哥,恐怕她會更加生氣,一定要把這件事辦成才罷休。而賢妃一直在她面前盡孝道,她今日也算是給了賢妃一個面子。不然,她話一旦出口那就是懿旨也是不能收回的。
我拉拉十姐姐的手,「我方才沒出聲,你可怨我?」
「哪有的事,老太太分明要往你眼裡揉沙子呢。」我鬆口氣,你明白就好。
「只是,賢妃姐姐也好可憐。」
是的,她很可憐。可是,她也有可恨之處。她背地裡使陰招挑唆姬瑤來打我,這招好毒啊。只因是親姐,所以我試著遺忘。可是心中,終是有了疙瘩。這些事情,我能理解她,但決不能接受。我也知道,其實自她做出這樣的事之後,六哥就在心底疏離她了。可是她把帳記在我詐死出宮拖她下水上頭了。
如今,我佔盡一切好處,別人當然只能看到她的付出、她的可憐。而我,卻得在心頭時時提防著這個宮中血脈最親近的人。
可是這些,我又誰都不能說。
「走吧,正好四哥也在。」我拉著她往坤泰殿去。
殿內,四哥正在逗著榻上的兒,可兒不認得他,根本就不理會他,也不肯讓這個陌生人把自己的脈。而六哥一副很煩惱的樣子。宮人都被屏退,連夏嬤嬤都不在,我也就把人都留在了外頭。
「怎麼了?」我走近去問。
四哥忙肅然下拜,「臣參見皇後娘娘。」
「平身吧,兒,怎麼了,讓四舅舅替你看看。」
「該叫姨丈。」十姐姐說。
「大哥」六哥看我們兩個一眼,玩笑的說。
然後我們三個都笑起來,只四哥還在岔然於那聲『大哥』,顯然從小到大,六哥就沒忘了要當小叔叔這回事。
我笑著說:「這稱呼可真是的,咱們統一一下吧。」
「舅舅姨丈都行,我又不是皇室一脈的,只不過字輩暗合而已。」
「那就叫姨丈好了,不然咱們四人,這非叫亂了不可,就依著我們姐妹叫。」我抱起兒,把他的小手交給四哥,「有什麼不妥當么?」
因為被我抱著,兒不再亂動,只盯著四哥看。
四哥探了會兒脈,「沒什麼,我看安樂王比從前強壯多了。」
既然沒事,那六哥在煩惱什麼,再看他已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算了,興許是朝上的事吧。
「四哥,你給我把把脈,開點葯。陳將軍的兒子都能走路了。」
四哥慢慢把脈枕移過來,六哥擺手叫十姐姐不必行禮了,站起來說:「才半年呢,急什麼。陳夫人那是成親十年才急得一團亂。」
四哥收了脈枕,「就是,你急什麼。好好按我說的天天多活動就是了,你的底子很不錯的。我還記著那時候看賢妃生……」四哥頓了一下,可既然說了說一半不說一半的,就更露痕迹了,「生大公主的時候,你嚇得臉發白。我還告訴你別怕,你還早著呢,沒想到啊,這才幾年。」
六哥叫秦涌去拿酒,說一會兒要和四哥喝兩杯。這坤泰殿的小廚房卻是沒有酒的,所以需要去御膳房拿。
我叫翠儂去小廚房加幾個四哥、十姐姐喜歡的菜色,轉頭卻見兒自己把右手食指放在左手上,學著四哥的樣子在自己給自己把脈。
我好笑的把他的小爪子抓下來,「摸錯地方了,這個你模仿不了。」
一時幾個人一起把他看著,兒不好意思的把頭埋進我懷裡。
十姐姐得趣的說:「他還會什麼?」
我得意的一笑,「來,兒親親母后。」我托他站起,他便聽話的湊過來在我臉頰上碰了一下。
「我時常親親他,那天他就回親了我一下。」
四哥和十姐姐看著,忽然很羨慕的樣子,我更得意,「看,好玩兒吧。不用等到二十三了,那麼多人都是十多歲就生孩子的。遲遲不生,人家會以為你們有問題呢。」
十姐姐有點心動的樣子,「給我抱抱吧。」
我小心的把兒放在她謹慎的手上,「來,兒,我們到十姨那裡去。你手托著屁股下面,這隻手放在脖子後頭。」我幫十姐姐移動著手的位置。
四哥稀奇的說:「咦,你在他就任你擺弄。方才怎麼都不肯。」
「那當然,六哥他都不肯抱一下。」
「抱孫不抱子。」六哥忽然有點鬱郁的樣子。
看他這樣,我便不再顯擺了,兒對十姐姐不熟悉,拘謹的坐在她腿上,而十姐姐也一副小心又小心的樣子,「我喜歡孩子。」言下之意,不想再等了。
「對啊,趕緊準備生吧,不然以後你的兒子比我的兒子小上好幾歲,都玩不到一塊兒。」我和十姐姐小聲咬著耳朵。兒被我們擠在中間,可能不舒服,他伸手拉我的袖子。
我把他接過來,他一回到我手上,立即一副舒展開來的樣子,舒舒服服靠在我懷裡。
「他是不是以為你是他親娘啊?」
「也許懵懵懂懂吧。對姬瑤他也有感情的。」
「那個姬貴妃,我聽說…病得起不來床啊。怎麼會呢,就是落了一場水嘛。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害她啊?」
「風寒加重,也是能死人的。她一直嬌生慣養,你以為像你曾經那麼吃苦耐勞過啊。」
十姐姐點頭,「也對,我也曾經差點拉肚子就死掉了。看這樣子這孩子你要一直帶著了。」
「反正乳母嬤嬤一大堆,又不要我時時抱著。他全心全意的依賴我,我也願意照顧他。以後還要告訴我的孩子,要好好照顧大哥。」。
十姐姐驚訝的說:「你想的可真遠。」
「那是,等你為人母了就知道了。」我以過來人的眼光看著十姐姐,一心拐她早些生孩子。
六哥今天的態度不太尋常,可這會兒他們在我也不好盤問。
十姐姐離開的時候,一直跟四哥說小孩子真的好可愛之類的。我笑看著他們的背影,生一個吧,省得有人拿這個做借口往你們家塞人。
六哥躺在大迎枕上,沒什麼精神。
「你怎麼了?一整天都懨懨的。是不是累著了?」
他搖頭,「不是。」
「遇到什麼煩心的事啊,能不能說給我聽聽。就算不能分擔,聽你傾述還是可以的。」
「沒事,會好的。」他翻了身向著里側,不想講話的樣子。我想可能真是累著了,便不再說什麼。洗漱了上床靠著他一起睡下。半夜醒來的時候發現他不在床上,便穿了外衣起來找人,問守夜的太監,到書房去了。
唉,看來真出了麻煩事了,可惜我一點力都出不上。可是總是放心不下,想著他晚上基本沒吃什麼,便去廚房下了碗面用食盤託了端到書房去。
秦涌在書房門口守著,看到我躬身行個禮,「皇上,娘娘給您送宵夜來了。」一邊說一邊把門給我打開。我想著這麼一說,他要是有什麼不想我看到的東西也該收起來了,便端著面進去。
看到他好像就坐在書桌後頭,剛把頭從手掌里抬起來,「你怎麼來了?」
「我醒過來發現你不在,又想著你晚上沒吃什麼。喏,我親手煮的面。」我把銀箸遞到他手上。他挑了一筷子,好像還是食欲不振的樣子,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
「回去睡吧。」
六哥也就反常了這一個晚上,很快我也就拋到腦後了。
姬瑤落水的事,因為我給了個明確答覆,很快就審出了結論。是一個太監因為他的對食曾被姬瑤鞭打過,所以趁機報復。這個事倒是有的,但也不是要陷害忠良,翠儂告訴我這個太監不是個好東西,仗著得勢禍害了不少宮女。而這件看起來有情有義的報復則是子虛烏有的。除這麼個禍害,還是有必要的。而那些受審問的太監宮女,又互相攀扯出不少見不得光的事,統統被以各種名義降到低等宮人的位置,去偏遠宮室洒掃去了。現在那三個妃嬪的身邊都是我的耳目,她們經此一事,想必暫時會老實一些。
姬瑤離宮的事在一步一步的進行著,她很快從起不了床病情愈發嚴重起來,到最後幾個太醫給出的藥方都是以調養為主了。沒有拖到六月就香消玉殞了。她一直心情鬱郁,太醫也說貴妃風寒沒有好好保養最後竟至於藥石無效。
厄,如果誰受了風寒還吹夜風,那是不容易好的。
報喪的時候,六哥正在和我纏綿,聽到消息,他憤憤的說:「也不知道挑個好時辰!」
我噗嗤噗嗤的笑,推推他,「等你拿章程呢。」
他從我身上滑下去,然後穿衣出去,我聽到他說:「著禮部按貴妃儀制治喪。」這個儀制有可能比本身升一級,也可能降一級,端看皇帝心意了。
這個時辰才好呢,都睡意朦朧的,誰能精神百倍的。
接下來,小殮、大殮,到我次日過去的時候,已是白帳低垂,慧芷宮闔宮上下都在舉哀。
我尊她卑,我只是來看看,送她最後一程而已。讓夏嬤嬤抱著兒上前去行禮,他愣愣的不明所以,被旁邊舉哀的人嚇到了。尤其是哀哀而泣的金夫人,嚎得最是動情。
我想她應該是不知情吧,姬少康不會留下這麼多破綻。心裡倒也覺得她可憐,畢竟是自己一手帶大的表妹。
兒嚇到了,抱著夏嬤嬤的脖子望著我,想要離開。
「兒,你給母妃上柱香,咱們就回去啊。」
比姬瑤位分低的妃子都在燒紙、舉哀,只不知可有一個真心的。看著眼睛都紅紅的,不知道手絹里抹了什麼,或者根本不用直接就來。
夏嬤嬤抱著上了香,我便帶著兒回來了。姬瑤此後會在哪裡我不知道,六哥也不知道。總之,她是離開我們的生活了。就這樣吧,山高水長,再也不見。
兒沒什麼反應,他還理解不了生離死別。只是到了初一十五各宮妃嬪來請安的時候,他總是拿眼在她們中間找著。開始的時候會疑惑的望望我,後來也就逐漸淡忘了。我想不會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姬瑤的。坤泰殿的人不會,外頭的人也不會。因為他只是一個對任何人都無害的孩子。
只是等到六月初一去給太后請安的時候,她不再拐彎抹角,直接提出來讓我勸皇帝要雨露均沾。
「是,兒臣會勸的。」
那些女人心頭都在活動了吧,畢竟這份幸福我多一分,她們就少一分,我佔了全部,她們就一點都沒得分,自然是不甘心的。如果不是六哥壓著,恐怕前朝後宮都會開始拿我獨佔了皇帝七個月卻一無所出說事了。我的小日子才剛過了兩天,我,還是沒有懷上。
問太醫,他總是說得含糊。我決定再召四哥進宮問問。是不是我真有什麼問題,所以那次六哥才阻攔他給我號脈。如果真的有問題,那我要怎麼辦呢?兒又不能即位,不然我就把他養大也可以有個依靠。
五月間看六哥那麼煩惱的樣子,就是為了這個事么?
我正在想著,忽然聽太后說:「既然皇后沒有意見,那就按祖宗的老規矩辦。」
我這才回過神來,所謂的老規矩,就是為了體現人人有份,又兼顧尊卑有別,皇帝每月的夜生活安排是按照月亮的陰晴圓缺來安排:每個月的前十五天,月亮越來越圓,而後十五天則漸漸變缺,所以初一到十五就由地位低的一直輪到最高的皇后,而十六到月底前則反過來由地位高的輪到低的。其中,皇后可以在十五、十六獨佔皇帝兩天。
我不想跟太后在這裡紅口白牙的說。她要真做得了這個主,就不必向我施壓了。她直接跟皇帝說去就是了。難到你這麼定個規矩,我還會幫你執行不成?
我心頭著急的是找四哥來問,我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問題不能生孩子。不對啊,如果我有問題,那四哥進宮應該給我號脈才對啊。到底怎麼回事啊?
「皇后?」太后的聲音提高,「哀家剛說的你怎麼說?」
你剛說什麼了?哦,對了,讓六哥按照月亮圓缺去睡那些女人。青天白日的,你說夢話呢吧你。
「太后安排就是。」我淡淡的說。
太后看著我,我低頭不去看她。難道你還想讓我去跟皇帝說去?那行,趕緊散了吧,我正要去找他呢。我現在可顧不得太后什麼心思,也顧不得一眾妃嬪什麼心思。我只想知道,問題到底出在哪裡,可以怎麼去解決。
至於太后,我敬你是嫡婆母,但你若是以為這樣就可以安排我的生活,對我跟六哥的事指手畫腳那可就錯了。你若是一心真的是為了皇朝子嗣,我還可以接受你的想法。但你就是想把范婕妤推到六哥床上,那我可不會退讓半步。
范家仗了太后的勢,又因為在六哥起事時出了力,太后之弟也封了侯。一直希望范婕妤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可是她進宮卻只得了婕妤之位,連四妃都沒混上。如今後位卻落到了我的身上,想早早生下皇子扳倒我,那可就棋差一招了。如果范婕妤有機會生皇子,那也只能是我沒進宮的時候。那個時候,六哥在後宮權衡之後,挑中董婕妤生子再晉封昭儀,就是在范、林、姬三家之外又立了一家新貴出來。他沒挑范婕妤,自然是不想范家繼續坐大。
當年起事,大家其實是互利。太后近似被囚北苑,范家百年望族卻處處被安王打壓,他們和六哥聯手那是各取所需。就算范家是一心盡忠,為臣子的,立了功君王封賞了也就足夠,能當自己是皇帝的恩人么?林家尚且縮起尾巴做人,不敢以恩人自居呢。
而且,范氏子弟仗恃太后與范婕妤,正日漸囂張,連我都知道他們有不少劣跡,何況前朝的皇帝。他隱忍不發,不過是因了太后,而且那些劣跡不算太大。可是太后你不約束族人,反而想以范氏女子得到皇帝眷寵保得自己百年之後范家的地位,這個出發點就找錯了。不教孩子學好,就只會給他找乘涼的大樹。那也得問問大樹肯不肯再讓你繼續乘涼。沒有哪個皇帝樂見皇后、或者是太后心底只為娘家打算,卻忘了自己已是皇家的媳婦,更應該以這天下為念。
我目光中毫不退讓,太后握著扶手的手捏緊。而身旁諸妃都垂頭不語,仿若不知道太后與皇後有什麼不融洽。
「皇上駕到」宮監拖長的聲音傳到我耳朵里。
六哥偶爾給安穆太后晨昏定省,都是錯開了初一十五的,免得在這裡碰上這一大群人。今兒怎麼過來湊熱鬧?難道太后的話這麼快就傳過去了。
我收回視線,在皇帝進來時盈盈下拜,「臣妾參見皇上!」諸妃按品級站到我身後行禮。
「都平身!」六哥彎腰拉我起來,然後躬身給太後行禮,「兒臣給母后請安,母後身子可康泰?多日事忙,只得囑咐皇後代兒臣多盡孝道,今日早朝散得早,就過來了。」
聽到我是代皇帝來盡孝道的,太后的嘴角微微撇了下,但是馬上就是一副和藹的神色,「皇帝事忙,就不要以哀家為念了。哀家的身子好著呢。」
「那就好。兒臣今日來,還有一件事要同母后商議。你們全都出去。」
諸妃本來沒料到能在這裡見到皇帝,畢竟都道我防得嚴。笑話,男人的心也是長了腿的。只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
卻不料皇帝一來就是一句『你們出去』。萬般無奈之下也只得出去。
太後身邊服侍的人自然也在這個『你們』這列。
待她們走了個乾乾淨淨,六哥拉著我坐下,面容陳肅,「母后,兒臣此來是有一件天大的事要稟告母后,也請母后不要再誤會皇后了。」
我的手被他拉著,感到手被他捏得有點緊。難道真出什麼大事了?還叫太后不要誤會我。再想想他的前段時日的煩惱,半夜起來獨自坐在書房。還有我們大婚後,除開小日子那幾天,其實一直都很頻繁……
太后見到這個樣子,也不由得直起身子,「皇帝,出什麼事了?」聲音里有幾分驚慌。
六哥放開我的手,慢慢的說:「母后還記得隨王吧?」
太後點頭,這事才過了一年不到,就算十年二十年以後恐怕也不會忘吧。畢竟他差點就成功的改天換地了。
「那廝在起事之前就對兒臣下手,可惜兒臣起於民間防範意識不足,一時著了他的道。他在兒臣愛飲的酒中下毒藥,雖然兒臣不懼毒,但是那葯中的成分卻對男人生育的功能有所削弱。」
「啊!」我和太后同時驚呼出聲,這的確可以說是天大的事。我只知隨王下過毒,沒毒倒六哥而已。不想裡頭還有這個名堂。
「皇帝,那你……」
六哥吸了口氣,「好在皇后及時發現,兒臣才沒有真的如那賊子所願。只是,生子的幾率畢竟是比從前小了。太醫、還有民間的大夫都說,兒臣最好是專一在一個女子身上,這樣才能增大受孕的幾率。不然的話,就只有立董昭儀所出的二皇子為皇儲了。」
還好,還好,只是降低幾率而已,只要還能生就好。至於幾率低了,就按他說的,專一到我身上,總是能懷上的。怪不得那日他聽我跟十姐姐說孩子的事有點鬱郁呢。
唉,我們還打算要生五個十七的。現在也只好降低要求了。
太后的面色一點都沒有好轉,可以理解。因為,如果要專一到一個女子身上,那當然是正宮皇后了,畢竟嫡皇子才是皇朝的根本,那就沒她侄女兒什麼事了。再者說,如果真的懷不上,立董昭儀的二皇子為太子,她肯定也不樂見。那麼,以後我是母后皇太后,董昭儀就是聖母皇太后,也沒她侄女和范家什麼事。
太后靜默了一會兒,然後說:「既如此,你們且回去吧。」
「是,兒臣告退。」我急急回去問個究竟,便和六哥一道出了清寧殿。
「皇上,你現在回乾元殿么?」
「去坤泰殿。」
各自上了攆車,回到坤泰殿。
屏退了眾人,我急急問:「你前些日子煩惱的就是這個事吧?」
「嗯,當時是我們大意了,因為你詐死誤打誤撞把隨王下毒的事揭露出來,因為沒中毒所以沒有重視。可是,這都大半年了,咱們一直都挺努力的,怎麼就是沒個動靜。那天老四進宮來告訴我確認后的結果,他不是這幾月一直在看我的脈么,開始只是平安脈,後來我們都覺得不對,我當初擔心是不是那次中蛇毒還有什麼問題。結果詳詳細細的檢查了,不是蛇毒的問題,是那個酒里下的葯。十一,好險,如果不是你在酒里弄鬼,我再不知不覺喝下去,搞不好真的再生不齣兒子了。嗯,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他坐在椅子上,把頭靠在我腰上。
我是你的福星,那對隨王來說,我就是他的災星。
「那,太后就能消停了么?」
「應該吧,只要不是拎不清輕重,在懷上之前她都不會再找你麻煩了。」
相比懷不懷得上的問題,我更擔心懷上以後的問題。有太醫,有四哥,有最好的葯,只是幾率低點而已嘛。幾率低點那就更加努力好了。
「厄,你好像不太在意我說的這個事啊。虧我還擔心了好一陣子。」腰上傳來他悶悶的聲音。
我撲哧撲哧的笑,「你放心,我不嫌棄你。只要不影響到你在床上的發揮,我有什麼好擔心的。來日方長,我就不信我們真生不齣兒子來。嗯,而且我很喜歡這個必須專一在一個女人身上。」
六哥猛地抬起頭來,「嗯,能讓你滿足我壓力也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