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這就是威脅

素色袍子們如同煮沸了的熱湯般議論著。

不苟言笑的法官也從高台之上站起。

6神情嚴肅，對37問道：「37，你說維爾汀的數字是0。你知道這個數字意味著什麼嗎？」

嗯，雖然他一直都是這一個表情。

「我很清楚。」37回答道。

「你可以向無限定者提交這份證明嗎？」

「沒有問題。」

一陣短暫的沉默。

最終，還是6開口道：「那麼，已經有半數以上的人投出了卵石。」

「如果37的證明通過，那維爾汀為十四行詩做的辯論也視為生效，她將能免於破戒者之刑......」

他注意到了凌依的眼神，頓了一下，改口道：「不，十四行詩即刻免於破戒者之刑。」

「但是37的證明同樣重要。我將會在37的證明被檢驗后公布結果，辛苦諸位參會。」

阿派朗學派的成員相繼離去，真理的殿堂重歸寧靜。

十四行詩脫力般地緩緩跌坐在地上。

「司辰，非常抱歉……我儘力地思考了……但依然……完全無法理解這場辯論……」

「我……又沒能……」

她的面色潮紅，呼吸急促。

「……怎麼弄成這樣了？」210走了過來，查看了一下十四行詩的情況，對維爾汀說：「過來，小姑娘。我們得把她搬出去。」

他們轉移到了傳道者之廳之外的空地上，將十四行詩放下。

「我們得用用露水和薄荷油擦拭手腳......」

「不需要。」凌依的聲音打斷了210的講話。

他從大廳內走了過來，將手置於十四行詩的腹部，微微相隔了一段距離，調動起了身體內的靈能。

【星界之風】

伴隨著凌依的能量流動，一股金藍色的波紋從凌依的手中傳出。

轉瞬間，十四行詩的體征就逐漸趨於平和。

維爾汀向著凌依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隨後，她又看著210，認真道謝：「謝謝你。」

210稍稍挪動步子，遠離了凌依之後，向維爾汀行了一禮，說道：「不客氣，畢竟你是高貴的數字『0』。」

「......」

唯有沉默。

「開玩笑的。」210聳了聳肩：「我是210，不過比起數字，我更喜歡別人叫我『修辭學家』。」

「我聽過你的傳道，很有煽動性。」

他戲謔地點了點頭。

「邏輯就是如此。我可以在邏輯上證明你會在下一秒不復存在，也可以證明世界上除我外並無他人。」

「這場辯論，只是毫無意義的文字遊戲。」

「那個和平主義者放了你們一馬，6的確是個完美的數字，因為「完美」意味著「調和」。」

「誰都不想沾染一身血腥，從此隱沒於仇恨的巨鏈之中。」

「然而，聆聽這種粗糙的辯論對任何一個有智性的人都是一場折磨。我們領袖的痛苦，你感受到了嗎？」

維爾汀沉默了一會：「……我很抱歉。」

210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不用道歉，異鄉人小姐。我同樣憐惜你的痛苦——竟然被37看破了數字。」

維爾汀愣了一下，不明白這有什麼痛苦的：「……什麼意思？」

「數字是一個人的本質，也是我們一生最重要的證明。而她樂於搶走你最珍視的東西，只因她的天賦允許。」

「她曾經算出了她最好的朋友——蘇菲亞的數字，而蘇菲亞看也沒看那個證明，就把它丟進了海里。」

「她是智慧的。而你……我可憐你。」

維爾汀搖了搖頭。

她不是阿派朗學派的人，不存在他們的數字狂熱。

「……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

「唉，可憐的小維爾汀！你還是不明白。」

「我們靈魂的數字蘊含了我們的命運。它會被演算法暫時改變，會隨坐標系旋轉、變換、偏移。」

「但最終，我們只能是我們自己。」

「1是思想，2是意見，3是智慧，4是力量，5是熱誠，6是和諧，7是秩序，8是博愛，9是克制，10是完滿。」

「而0，數軸的中心，參考系的原點，非正非負，非質非合。」

「萬物不停流轉，而你永恆不變。」

210稍稍停了一下，隨後繼續說道：「也永遠孤獨。」

「……！」維爾汀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她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撞到了什麼東西。

她回頭一看，是凌依。

他懷抱住維爾汀，手掌輕輕摩挲著她的銀灰色頭髮，眼裡浮現出兩色光圈。

「......永遠孤獨？」他聲音里不帶絲毫感情地說道：「210，你可以好好想想自己應該怎麼說話。」

「唔......」210看著這在不久之前剛剛暴打他一頓的凌依，微微後退了一步，沒有再說話，只是揮著手遠去了。

「……維爾汀小姐。」6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37的證明通過了，您的朋友獲得了赦免。但我們仍會懲罰她補習教典。」

「請於明天中午到傳道者之廳來，我有話要對您說。」

「而且......」他看著凌依，對他說道：「請這位先生現在前來一敘。」

......

一間房屋之中，凌依和6相對而坐。

凌依把玩著剛才在沙灘上撿到的貝殼，沒有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但是這間會客室之中卻始終保持著沉默。

最終，6忍不住了，率先說道：「凌依先生，先前你和我提的那些事情......」

「都是真的。你們在文獻之中應當有所記錄。」

凌依用靈能在空中凝聚了一個小型光球，並在其中輸入了一段儲存在他記憶中的畫面數據。

他將這個光球扔給了6，對他說：「看看吧，這一時期你們附近幾個帝國的實力，和我們的實力。」

6接過了光球，遲疑了一下，將他的額頭貼在了上面。

隨著光球不斷變換著光芒，6的神色也在不斷變換著。

最終，他放下了光球，深深地吐了口氣。

「......你想要什麼？」

凌依笑了起來：「你能給我什麼？」

「這座島的通行權，以及我們部分的神秘學知識。」

「不夠。」凌依輕輕搖了搖頭：「你們所有的神秘學知識，以及和重塑有關的所有情報。」

維爾汀和十四行詩說他們看見了阿爾卡納，凌依不認為這是一個巧合。

6那萬年不變的神情上浮現出一抹怒意。

「凌依先生，你不要太過分！」

「重塑是我們的物資提供者，是我們的朋友；而我們的神秘學知識更是我們學派長久以來的積累！」

「並且，我們的守護者並非不堪一擊！」

「我不可能同意這個要求！」

「呵，愚蠢。」凌依冷笑一聲：「滅了你，這些也是我的。」

「我完全可以從你們的垃圾堆里，找到我想要的東西。」

「至於你們的守護者......你指那些阿其翁？」

「恕我直言，也就只能對付一下附近幾個地域性帝國的孱弱空軍了，那些小鳥在人聯的空軍面前不堪一擊。」

「更何況，海洋上的威脅你們毫無辦法。」

「......你這不像是在交易。」

「是的。」凌依站起身子：「我只是一個科學家，不是商人，不懂什麼交易的原則。」

「這就是威脅。」

「你完全可以試一下，我的人聯能不能將你們夷為平地。」

「......」

6沒有回答。

凌依看了一眼6，覺得他的心理防線已經被稍微擊破，是時候加碼了。

「放心，我們也不會什麼都不給你。」凌依拍了拍6的肩膀，和藹地說：「物資，我們有；武力，我們也有。」

「我們可以代替重塑，成為你們的物資供應者，並且可以為你們在幾個月後的世界大戰中提供保護。」

「你們所付出的，只是一些你們已經知曉的神秘學知識，你們什麼都不會失去，不是嗎？」

「而且我可以保證，這些知識只會在人聯的內部流通，絕不外泄。」

「但如果你們拒絕的話......」

「呵呵。」

凌依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坐了下來，繼續把玩著貝殼。

他給了6充足的思考時間。

「......凌依先生。」

「嗯？」凌依道：「所以你的決定是什麼？」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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