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鳥擇良木而息
是夜。
許青梧佩刀,李慕白提劍,被捆成粽子的方晨則被夾在中間,三人一起如約赴宴。
三人走進軍營,立即便吸引了大片目光。
被卸了下巴的方晨,見手下士卒都詫異地望著他,只好儘可能地低著頭,將自己羞憤欲絕的那張臉,埋藏在散亂的頭髮中。
「許青梧!你好大的膽子!」
大皇子聞聲而出,擋在大門口喝道。
許青梧一拳打在方晨臉上,幾顆后槽牙伴隨著慘叫,飛進夜空里。
「你!你敢!」
大皇子指著許青梧,怒目相視。
許青梧笑了笑,朝著方晨又是一腳,他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
大皇子氣急敗壞,正要讓手下動手。
在屋內看完整個過程的二皇子快步走了出來,笑道:「許城主好膽氣,佩服佩服……呵呵……在下略備薄酒,請!」
「見笑了!」
許青梧擺了擺手,昂首進了屋,當仁不讓。
李慕白抓起口鼻儘是鮮血,在地上縮成了蝦米狀的方晨,緊隨其後。
兩人一進屋,不由愣在原地。
只見熊大、鮑飛機、李虎,被捆在屋內的柱子上,柱子等人卻不見蹤影,其中唯獨鮑飛機狀態好點,還能抬起眼皮看一眼許青梧,其餘人則都耷拉著腦袋,要不是胸膛還微微起伏著,就跟戰場上那血戰後的死屍無二了。
許青梧朝鮑飛機投去個放心的目光,後者微微點點,直接閉上了眼。
他坐了主位,李慕白在他右手邊坐下,方晨則被他踩在了腳底。
大皇子看不下去了,吆喝道:「懂不懂尊卑禮節!」
許青梧踩著方晨的那隻腳,猛地用力,只聽「咚」地一聲,方晨額頭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你!放……」
二皇子攔下大哥,笑道:「大哥少說兩句。」
大皇子拂袖冷哼一聲,在下首位坐好。
二皇子自然填了許青梧左側的空缺。
他沉聲道:「想必事情你也知道,先是你手下熊大殺人在先,這也就罷了。緊接著你手下李虎等人酗酒擾民,鮑飛機等人又抗命……」
「不必廢話了,直接說吧。」
許青梧抬手打斷他的話,端起酒杯小呷一口,見二皇子不說話,便又說道:「你就說你想怎麼地吧。」
二皇子呵呵笑道:「交出你的軍權。你治下不嚴,不適合帶兵。」
許青梧外頭打量著他,失笑道:「你接得住?」
「試過才知道。」
二皇子舉杯與他同飲,且主動斟酒,「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所以才叫你過來商量。」
「聽說,你殺了我的手下幾個人?」
許青梧朝大皇子揚了揚下巴。
大皇子看一眼趴在地上的方晨,遂耐著性子說道:「天下初定,特殊時期特殊手段,總要樹典型。這事鬧到哪去,那幾個兵痞都該死,我人證物證都在,你要不要看看?」
「不必了。」
許青梧一抬手,「明人不說暗話,這事怎麼回事,咱們心裡都清楚。我也跟你直說吧,殺了我的人沒這麼簡單就算了,今晚我這幫兄弟我要帶走,方晨我也要殺。」
二皇子哈哈大笑。
大皇子嗤笑道:「我提醒你,方晨是陛下欽點的將軍,是我大秦的將軍。你覺得你將他踩在腳下,很威風?或者說,想要用來威脅我們?」
許青梧一腳將方晨踢至牆角,李慕白手中繩索一收,人又咕嚕嚕滾回許青梧腳邊。
「這狗東西你們都看不上,我還拿他當個人?」
許青梧冷笑。
二皇子眯眼道:「那你何來的勇氣救人?」
「這個!」
許青梧摘下佩刀砸在桌上。
李慕白拔劍,出鞘、歸鞘,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他沉聲道:「還有這個。」身側斟酒侍女眼前一花,只覺的酒壺底部竟開始滲酒,她想拎起酒壺查看。
侍女一動,掌心酒壺竟成了兩半,酒水灑了一地,可她的手掌卻完好無損,甚至都沒感覺到那一劍的絲毫力道。
二皇子屏息凝神地望著李慕白。
他從沒想過,這個當初在自家王府內哭鼻子的小屁孩,劍術竟如此高超,有些可惜了。
「放人吧。」
許青梧輕描淡寫地說道。
大皇子一拍桌子,叫道:「放肆!莫非你不知道咱們這邊也不缺高手么!」
李慕白左手出劍,只不過這次那柄隕鐵劍出鞘后,並沒有立即歸鞘,而是插在了方晨的右手上,且深深刺入地面寸余。
二皇子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你可想好了,這是謀反。」
許青梧端起酒杯,示意他同飲。
二皇子忍著性子仰頭一飲而盡,又道:「還是剛才的條件,你只要交出軍權,我便不再追究此事。」
許青梧夾了口菜,鼓著腮幫子笑道:「二皇子,你聽我一句勸,披雲城大軍水太深,你把握不住,算了吧。為你大哥多多想想,我現在只想收拾方晨。」
大皇子暴起,正要開口,忽見李慕白望著他,手已搭上劍柄。
他不得不緩緩坐下,閉口不言。
方晨畢竟跟了他許久,因為他而遭受了這樣的折磨,他於心不忍。
許青梧瞥了眼大皇子,笑道:「一個部下而已,這就心疼了?呵呵……你殺我手足兄弟時,可曾考慮過我的感受?」
「普通小卒而已,怎麼能與方將軍並提。」
大皇子沉聲答道。
許青梧呵呵一笑置之。
二皇子沉吟道:「話別說死。那這樣,你先放了方晨,我這邊會放一些你的手下,怎樣?」
許青梧略一想,答道:「可以,都帶上來吧。」
二皇子拍了拍手,一群小卒將柱子等人押了上來,雖個個渾身帶傷,但精氣神都還不錯,比起熊大等人強了不少。
許青梧道:「把他們都放了吧。」
二皇子一愣,指了指方晨。
許青梧笑道:「這是你的地盤,你還怕我帶著他們跑了?那你置辦這酒席的自信哪去了?」
二皇子一想也是,讓許青梧帶著這群小卒,也算給他增添負擔了。
少傾。
鬆綁后的柱子等人,簇擁在許青梧身邊。
「城主,我們給您丟臉了!」
一千夫長哽咽道。
許青梧擺手道:「人外有人,輸給宗師級高手,不丟人。點一下人,都在這裡嗎?」
千夫長環視一圈,答道:「都在這裡。」
柱子突然說道:「城主,我帶著三門火炮被他們給拿去了,還有六發炮彈!」
許青梧望著二皇子。
二皇子笑道:「我是給你看我的誠意,不是讓你來試探我的底線,差不多行了吧。你看是放人咱們談談呢,還是你試著帶他們走?」
「走?」
許青梧冷笑,指了指熊大等人,「我這些兄弟都還在呢,我往哪走?炮我不要了,你把這些人也給我放了。」
不待二皇子答話,一千夫長已領人去解熊大等人身上的繩索。
守在旁邊的士兵想要阻攔,二皇子卻吩咐道:「隨他們去,你們都出去吧。」
士兵互相看了看,這才去了屋外。
熊大、李虎已經昏迷,只能由人背著,鮑飛機雖然腳步踉蹌,卻還能勉強站穩。
二皇子看一眼這群許青梧的累贅,隨即也攤了牌。
他道:「我最後再問你一句,你是交兵權呢,還是跟他們一起死在這裡,永遠背負叛賊的罵名?」
許青梧望一眼熊大,眼中隱隱有些焦急。
熊大傷的很重,流血很多,再不救治,怕是很難挺過去了。
二皇子將他的神情盡收眼底,卻沒選擇立即說什麼,而是舉杯喝了口酒已掩飾自己的神情。
許青梧給李慕白使個眼色。
李慕白抽住釘在方晨掌心的長劍,一腳將方晨踢了出去。
大皇子趕緊讓人將方晨帶下去救治。
二皇子笑著給許青梧添酒,樂呵呵說道:「這就對了嘛,說到底咱們也沒仇怨不是?」
「你還知道咱們沒仇怨啊。」
許青梧伸手點了點了二皇子,嘆道:「說到底,就是沒幫你拿下呂家么,如今呂家還不是一樣在你手中?我早就知道你有這個能力,我出手豈不顯得多餘?」
二皇子瞅著許青梧的手指,咬牙乾笑兩聲。
許青梧端起酒杯,問道:「我很好奇,你掌握了披雲城大軍,怎麼用?不是我吹,他們可都是一根筋,旁人指揮不動。」
他身後的一名千夫長急了,插話道:「城主!兄弟們只想跟著您……」
「多嘴!」
許青梧瞪了這千夫長一眼。
鮑飛機偷偷掐了一把這千夫長的后腰,千夫長隨即低頭不語。
二皇子舉杯與許青梧互磕對飲一杯,抹掉嘴邊的酒漬,笑道:「你放心吧,兩大軍團長我都不要。其餘的人只要跟我,我絕不會虧待他們,別的不說,就你這些個千夫長們,將來鐵定是手握數萬兵馬的大將。」
許青梧點了點頭,將腦袋湊了過去,低聲說道:「鮑飛機你該知道,我早年間答應過他,會替他討一個封侯的旨意,你看這事……」
二皇子全神戒備,抬起眼皮去打量鮑飛機,此刻他總算明白,當年的飛天將軍為何願意跟著許青梧混了。
他不由笑道:「這還不簡單?能主動討賞可是好事。」
許青梧大喜,笑著舉杯去敬酒。
大皇子喝道:「二弟!許青梧可沒這麼好說話,你可不能大意。」
二皇子擺手道:「聽聞劉邦曾言,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許城主手下猛士不少,說到底也都是自己人。」
許青梧神情悲憫,嘆息道:「我兄弟需要救治。」
二皇子抬手拍了拍他,安慰道:「好說,你看是你送回去呢,還是在我這裡救治?不過話得說清楚,交接你披雲城大軍,可不是件容易事,起碼得有人留下擔保吧。」
「我留下!」
許青梧指著李慕白說道:「讓他帶人先走,明日一早,我親自帶你們去勸降我的人。」
二皇子笑道:「那什麼鮑飛機、柱子,你倆也留下吧,反正都要是自己人了。其他兄弟送熊大回去,也順帶著給弟兄們捎句話,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許青梧見身後的人都不動,便轉頭喝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走!沒聽見二皇子吩咐嗎?」
李慕白一臉懵逼,劇本不是這樣寫的啊,不是說好挾持了二皇子或者大皇子,咱們一起出去嗎,你倒是動手啊。
就在李慕白人不知要暴起發難之際,鮑飛機忽然說道:「你們回吧。如今天下太平,咱們無仗可打,也就沒錢可掙,是該想個出路了,人活一輩子不就圖個光宗耀祖嗎,總待在披雲城也不是辦法。」
李慕白愕然,怒道:「你們就這麼喜歡做官?」
鮑飛機笑道:「我大半輩子都在想著如何光宗耀祖,許城主對我是不錯,可他除了給錢之外,也沒別的了。如今連錢都出不起了,我等圍著他也不是辦法啊,久了難免互相拖累。」
李慕白惡狠狠地盯著他。
許青梧強笑道:「都走!都走!你們奔前程我也開心,大家好聚好散,今後還是兄弟就成。」
李慕白氣氣呼呼地起身,竟也不等熊大等人。
背著熊大的千夫長見狀,瞅一眼許青梧后,趕緊快步跟上。
很快,屋內只剩兩位皇子,以及許青梧、鮑飛機、柱子這幾人。
鮑飛機與柱子在二皇子的邀請下,也上了桌。
大皇子笑嘻嘻地舉著酒杯,說道:「哎呀,許城主莫煩惱,鳥擇良木而息,人之常情嘛,要不你也別守著披雲城了,以後去咸陽,當個大官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