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你愛過我嗎
「傻孩子，爸爸認識到錯誤，才能改正啊，沒想到到了快死這一步，爸爸才醒悟過來，不過人說，朝聞夕死，爸爸死前能明白，也算我的幸運了。」任子衡撫摸著女兒的頭髮，眼睛里噙著眼淚。
任心悠撲在病床上哭得哽咽難抬。這些年來，父親將她流放，她怎麼會不委屈，不難過？多少個夜晚睡不著，體會著被拋棄的痛苦和害死母親的自責。父親的話觸痛了她心中的疼，那個地主即使上了厚痂，但是只有碰觸，依然是鑽心的疼。但即便如此，她也並不怪父親，因為他知道父親比她還要痛苦。這個世上最愛媽媽的人，是爸爸！！
只是這一天來得太晚了，她痛哭失去的時間，她痛哭父親的悔恨，她痛哭父親將要離她而去。
「現在是爸爸改正錯誤的最後時刻了，所以小悠啊，你一定要聽我說，如果你想離婚，就離婚吧，那個什麼江黎，我也聽人說過，爸爸也找人調查過他，說是個很好的孩子，如果你喜歡他，就和他來往吧。爸爸希望你嫁給一個愛你的，也是你愛的男人！」
任心悠心中各種滋味交雜在一起，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趴在床邊大哭。
門外，耿之碩的手握成拳頭，指甲深深地戳進掌心。
原來，這一切都只是她父親的安排，任心悠從來沒有喜歡過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他，怪不得，她一直說等父親去逝后再離婚，原來如此啊！
現在她有了父親的赦令，不用等到去逝的那一天了！她隨進可以簽字了！
他望著手中的鮮花，想著來時的路上滿心要請求她原諒的心情，多麼可笑，原來她根本就沒愛過他！沒有愛過他，這是一個多麼大的諷刺！
「先生，請問您找誰？」一位護士拿著體溫表，拍了拍耿之碩。
耿之碩嚇了一跳，看了眼護士，然後飛快地轉身離去。
「喂，先生。」護士想要叫住他，但是沒能如願，只好奇怪地搖搖頭走進了病房，將體溫表遞給任子衡，「該查體溫了」。
「剛才誰在外面？」任子衡問道。
「一位抱著花的男士，長得挺帥的。」
「人呢？」
「我一叫他，他就急忙走了。」
「哦」，任子衡想了想，實在想不出來是誰，也就放下了。
晚上耿之碩回到家中，他將他和任心悠的結婚影碟翻出來，錄像中，任心悠看著那麼年輕而可愛，白色的婚紗，手捧漂亮的花束，像一張沒有經過世事的白紙，只是一張小臉上眼睛睜得很大，緊張而彷徨。
這是對未來充滿恐懼的眼睛，如果她是愛他的，那她的眼睛應該欣喜而激動，但是她卻是恐懼。只有當紅毯上，她挽住父親的臂膀向他走來時，她的眼睛才激動得發亮，然後在他面前停下的那一刻，她撩起面紗親吻了她的父親。
只有父親才是她愛的男人吧。
錄像進行到他們宣誓的那一刻，難以相像，她竟然在說「我願意」前暈倒了，現在看來，那時也許她是故意的吧，因為她不能對神父說慌。
耿之碩啪地關閉了錄像。他的心很痛，他去為了尋找她愛他的證據才看的結婚錄像，結果卻證據鑿鑿地證明了她的確不愛他，他以前怎麼會那麼自大，自以為是地認為她嫁給他，當然是因為愛他。
任子衡的病情在幾天後惡化，陷入昏迷。耿氏夫婦和耿之碩全去了醫院看望。任心悠挺起瘦弱的肩膀，沒有哭泣，只是不停地和醫生們交換著意見。
耿之碩注視著任心悠，這個名義上還是她妻子的女人，她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只是為著父親的病情擔心、操勞。
晚上，耿氏夫婦要回去的時候，耿老爺子說道：「之碩，你這幾天在這兒陪小悠吧，我怕她會累病的。」
任心悠拖著疲憊的笑容，「不用了，我一個人能行。」
「別逞強，讓之碩陪你。」耿老爺子權威地下了命令。
任子衡戴著呼吸罩，緊閉著眼睛，一動也不動，任心悠和耿之碩在床邊安靜地坐著。任心悠拿起父親的手，給他因輸液而淤腫的手做按摩。她沒有回頭看耿之碩，只是輕輕地說道：「現在爸媽已經走了，你也可以走了，我不會告訴他們的。」
耿之碩冷冷地看著她，「現在巴不得我走，對吧？」
任心悠倏地扭過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什麼意思？」
耿之碩鼻子里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我讓你走，是怕你有什麼事需要忙，但是又礙於答應了公公，所以不便走，我爸爸以前也昏迷過，我知道應該怎麼做，我自己一個人已經照顧慣了，不需要幫忙。」任心悠輕聲的解釋，解釋完了，又覺得自己多此一舉。
耿之碩依然沒有說話。
病房裡只有呼吸機的聲音，顯得夜晚分外的安靜，他們許久沒有這樣靜靜地呆過了，以前有時候，耿之碩在家加班，她在旁邊看小說，看雜誌，也是這樣的安靜。夜色中溫暖的燈光包圍著他們兩人，任心悠曾經深深喜歡過那樣的溫馨。
現在，溫暖的燈光照著白色的病房中兩個各懷心事的男女，卻是這樣的凄慘與傷感。
許久，耿之碩對著空中問了一句，「你愛過我嗎？」
任心悠真是驚異極了，今天耿之碩能夠聽公公的話，留下來陪她，就已經出乎她意料之外了，現在又問她這種問題，這不像他會說出來的話。而他不看她只對著空氣的表情，彷彿受了什麼重創，但卻強撐著具有睥睨萬物的驕傲。
任心悠有點擔心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嗎？」
耿之碩彷彿很不耐煩，「不願說算了」，他突然起身走了，任心悠以為他離開了醫院。但是不過幾分鐘他又回來了，身上有淡淡的煙味。她想再問他一句，但是想了想又算了。
夜晚就在這樣抽煙，靜坐，靜坐，抽煙中渡過，他們始終沒有再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