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粉色的幻想泡泡
「還沒睡嗎?早點休息吧。」
門外傳來奶奶的關切之聲。
「我馬上就睡。」
江楓應了一聲,迅速關上燈鑽進了被窩。
黑暗中,江楓愈發想念夏依然的懷抱和兒子睡前的親吻。
想到此,不禁嘆了口氣,然後鬼使神差地從枕頭下面拿出手機,按下那個熟悉的號碼撥了過去。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是空號。Sorry,thenumber……」
電話里傳來機械的女聲。
當然是空號。
江楓所撥的夏依然的手機號,是2013年夏依然從東北小城來到滬城之後辦的號碼。
而此刻,可能連手機都沒有的小姑娘夏依然,應該是在千里之外的書桌前做著初二的數學題吧?
江楓突然有點不死心,開始拚命回想她的QQ號——
但是除了開頭的兩位外,卻是一個數字也想不起來,畢竟他已經多年沒用過古老的QQ了,連自己的QQ號都快記不住了。
寫信?
也不可能。
2015年江楓第一次去東北夏依然父母家的時候,他們剛搬了新房。
別說舊房的地址了,對於新房江楓也只知道個大概的方位,具體是哪條路是幾號自己根本也沒有印象。
唯一的方法,就是去她的學校了。
可是自己就算有路費,這個時候走到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面前告訴她,你好,我是你未來的老公——
換來的恐怕只能是一個巴掌,外加一個報警電話了吧?
所以自己要見到夏依然,怕是只能等待四年之後了。
想到要分隔四年,江楓愈發地感到孤獨,意識也開始模糊起來……
「醒醒,趕緊起來了!」
迷迷糊糊中,聽到叫自己起床的聲音。
江楓沒好氣地回懟了一句,「今天是禮拜六!」
「禮拜六就不上課了?」
對方音調一下拔高了起來,「昨天那麼早就睡了,今天還不早點起。你別忘了,你昨天自行車沒騎回來,今天得走著去。」
江楓坐起身睜眼定睛一看,對面是一張留在記憶中已經長達十年的面龐。
爺爺?
爺爺!
江楓腦子又開始混亂,穿越?做夢?
記憶中的爺爺,在2013年因為胰腺癌而離世,自那之後奶奶一直一個人生活,變得沉默寡言。
「看什麼?我臉上是有課本還是有卷子?」爺爺眼看江楓還是不動,於是上前掀開被子,把他拽下床。
江楓如木偶一般任由爺爺拉扯,心中卻翻江倒海:
胰腺癌相比其他癌症而言,是極難被發現的,一旦發現就是晚期。
但是,自己現在帶著對未來的記憶,只要給爺爺進行高頻的體檢,一定是可以躲過這病災的。
想到此,江楓不由得開心起來,習慣性地伸手去摸了摸爺爺的鬍子,那熟悉的觸感立刻直達心底最柔軟的思念。
「這麼大了還摸我鬍子,你自己是沒有嗎?」爺爺氣笑道,說著就摩挲起江楓的下巴,他剛開始刮鬍子的下巴上,冒出的稀稀拉拉的短毛還是軟趴趴的。
和爺爺說笑了一陣之後,江楓迅速刷牙洗臉,吃完早餐,背上書包,趕緊朝學校奔去。
瓢城中學的早讀時間是6點50分到7點20分,班主任強老大定的規矩是一旦遲到就不許進教室,得站在走廊里早讀。
沒有自行車的江楓還是希望回來的第一天別惹上強老大了,於是腳下的步子更是快了起來。
江楓一路連噓帶喘,突然聽到後面傳來一聲,「楓哥,上車!」
這聲音倒是挺熟悉,江楓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等車超過自己后開始降速,就一躍坐上了後座。
坐定后仔細一看,這瘦骨嶙峋又有些佝僂的背影不正是自己的同桌膽礬嘛。
膽礬本名劉森彤,因為喜歡隔壁班的女神江清淼,寫了無數情書都是查無此人而退回,被同學們戲稱為五水和劉森彤——
諧音「五水合硫酸銅」,簡稱「膽礬」。
因為記憶太過於深刻,直到畢業十幾年後,這都還是江楓為數不多能準確寫出化學式的無機物。
「楓哥,你今天咋沒騎車?車壞了嗎?還有你昨天怎麼那麼早就回去了?我上個廁所的工夫你就不見了,是不是不舒服?」前座正用力蹬車的膽礬連珠炮一般地拋出問題。
「車在學校,沒壞,昨天就是累了,不想騎了。」江楓此刻感覺年輕的身體就是好,坐了沒一會就不喘了,要是換成34歲的自己且不得緩個一兩分鐘?
「真羨慕你啊,有預錄取名額,壓力比我們這些裸考的可小多了。你像我,累了我都不敢休息。」膽礬感嘆道。
膽礬後來考得不錯,去了天府電子科技大學學了微電子,畢業又考研去燕京華清大學,畢業后不務正業去券商研究所干起了研究員,和江楓屬於乙方甲方的關係。
因此,兩人經常在上市公司調研時相約一起吃飯喝酒,同學情誼一直維繫了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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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就憑你這股勁,肯定能考個好學校。我跟你賭1000塊,你肯定能考上985,怎麼樣,敢不敢賭?」江楓打趣道。
「那我還是不敢賭的,畢竟我多少還是有兩把刷子的,985還是輕輕鬆鬆的,哈哈哈。」膽礬歡快地猛蹬自行車,終於在上課鈴響一分鐘前趕到了教學樓下的停車庫。
停好車,兩人迅速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爬上三樓,然後在上課鈴聲中,在班主任強老大的怒視的目光下,衝進教室最後一排的兩個空座。
「你說強老大今天是不是很鬱悶?」拿出英語書開始背單詞的膽礬用胳膊肘肘了肘江楓,小聲諷刺著,「我倆無限趨近於遲到,但就算不上遲到,他氣的牙痒痒也拿我們沒辦法。」
果然還是高中男生,腦子沒長全。江楓沒搭理他,畢竟自己現在任務很重,容不得一時一刻的清閑。
從桌子抽屜中抽出一份最近的英語試卷,江楓就開始認真地分析了起來。
一旦認真起來,時間就不夠用了,江楓自信滿滿地梳理到完型填空,早讀課的下課鈴就響了起來,緊接著就響起了早操的音樂聲。
江楓活動了一下脖子,想著可以出去透口氣,結果強老大走到講台前宣布給大家3分鐘時間上廁所,3分鐘后直接開始上他的數學課。
江楓這才想起來,早操、體育課什麼的,當年的高三學生是全都不配擁有的。
江楓只好無奈地拿出筆記本,準備開始聽課。
身旁低頭看手機的膽礬,則突然閃身跑出後門,沒過幾秒鐘又閃身躥進教室,回到座位,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
只是回來的時候,他手上多了一個黑色的塑料袋,神色也變得鬼鬼祟祟。
江楓瞄了一眼膽礬,發現他的嘴角掛著一絲猥瑣的竊喜之色,而手又不住地顫抖,應該是幹了一件見不得人但又極其愉悅之事。
一瞬間,江楓突然想起來,2021年時有一次在北方小城一起調研了一家公司后,兩人相約小酌。
酒過三巡,醉醺醺的膽礬講過一件自己身上的糗事:高三畢業前他曾拜託隔壁班的發小、女神的宿舍舍友胖妞倩姐,為其偷一套女神的貼身內衣用以珍藏。
多年後他與女神終於喜結連理,曾問過女神高三時是否遺失過胸罩內褲。
結果女神羞澀地回了一句說,當年自己發育比較晚,還穿著少女背心,直到大學之後才開始穿胸罩。
說到這裡,膽礬猛地又悶了一口酒,把酒杯狠狠地砸在桌上,又氣又惱道,「特么的,誰能想到那粉色的內衣居然不是她的,我大學可是抱著睡了整整四年!四年啊!」
四年……人生有幾個四年……
酒量不好,沒怎麼喝的江楓補刀說,「恐怕不只是抱著睡了吧,其他感官是不是也調用了?」
這一句,把膽礬徹底推向崩潰邊緣,他把自己喝得不省人事了。
江楓想到這裡,不禁笑出了聲。
笑聲引得膽礬一陣驚慌,忙問,「你,你笑啥?」
「沒什麼,突然想起一個笑話,問,大海為什麼是藍色的?」
「為,為啥是藍色的?」
「因為魚吐泡泡的聲音是:布魯,布魯。」江楓說完,繼續笑起來。
「呵呵,呵呵,挺好笑……」心不在焉的膽礬忙用乾笑來偽裝自己的慌張。
江楓還是決定不戳穿膽礬此刻的美好幻想——
大學四年啊,正是這套內衣陪伴他度過了許多個因挫折而沮喪的孤寂夜晚,也堅定了少年對女神不倦追求的決心,最終抱得美人歸。
「現在,我們開始上課,」強老大看到上廁所的學生都已經陸續歸位,於是轉身在黑板上開始寫題目,「今天我們來講一道之江省的三模壓軸題,之江的題目出得很不錯,對函數構造能力的要求非常高……」
接下來的四十分鐘,江楓幾乎在聽天書的狀態中艱難度過的。
好不容易才弄明白題目講的是什麼意思,而強老大卻已經開始講下一題了。
「這樣肯定不行,」江楓十分心疼這被蹉跎掉的一節課,開始盤算自己應該如何好好利用這剩下的36天時間。
那麼,該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