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向來情深，奈何緣淺(2)

第24章向來情深，奈何緣淺(2)

許地聽了，頹然地癱坐在椅子上，神情瞬間暗淡下來，他的氣勢洶洶，他的咄咄逼人，他的堅決態度，統統土崩瓦解。

「你們本來有很多可以相愛的機會，但是，都錯過了。」陳海洋又說。

許地紅了眼睛，他不想被陳海洋看到，扭頭看向窗外。

他驟然心痛了。那種心痛的感覺不是心驟然破碎，而是從完整的心上，由一個針尖大小的傷開始，從周圍一寸寸蔓延裂開，這個過程，緩慢，安靜，卻持久不停歇。

他不再說話，只是呆坐。

陳海洋坐了一會兒，起身告辭：「你是旺旺最好的朋友。也就是我的好兄弟。兄弟，我先走了。」

陳海洋走後，許地趴在桌子上，像個孩子般，抽泣起來。

出了茶樓，陳海洋沿著街道慢慢走。他沒有開車來，車送去4S店保養了。很顯然，那場對峙，他勝利了，但他卻並不輕鬆愉快，他愛旺旺，也深信旺旺愛他。他畏懼任何人。但他心裡回蕩著一股說不出的欷歔。

並不是為了誰，純粹是為了那場還來不及發生就已經過去的愛情。

那樣青蔥的歲月，一去不回來。旺旺的是，許地的是，妮佳的是，他的也是。

他走過一個又一個路口。恍然間他發現，他無意識走向的方向，不是房產證上寫著自己名字的那個房子，而是和旺旺一起住了大半年的那個家。原來，旺旺在哪裡，家就在哪裡。

想到這裡他終於笑了。路邊有個老伯推著炭爐在賣烤紅薯。旺旺愛吃烤紅薯。他買了兩個，捂在風衣里，加快了步伐。

旺旺吃過泡椒雞爪，從超市出來，心裡也泛著酸酸澀澀的滋味，很悶很沉。她索性在街上晃蕩。轉過一個路口，又一個路口，在馬路對面，她看到了陳海洋。

她其實還沒有像這樣，隔著這麼遠的距離看他走路。

他的身子微微前傾，他捂著風衣，從容不迫又認真專註地朝前走著。微蒙的夜色和淡淡的燈光將他籠罩。

她的心，像初次遇見他一樣。輕輕顫抖。

她穿過馬路，忽然走到他面前，望著他笑。

他驚喜極了，猛地將她擁住。

他懷裡的紅薯軟軟的暖暖的。旺旺的肚子感覺到了。

她閉上眼睛，內心安靜，滿足。青春那麼長，遇見的人那麼多，世間的路有千萬條，她所渴求的。無非是這樣一個擁抱。

徐媛媛被王公子帶到家庭聚會上，雙方家長會晤，這就是標誌著他倆正式確認了受社會保護的戀愛關係。於是，兩人在「圍脖」上嬉笑調情，甜言蜜語，唯恐天下不知。

有個人到徐媛媛的「圍脖」，留言說：「90后嫩模妮佳，自爆和王公子火爆聊天記錄！大家速速圍觀！」

包括徐媛媛本人、旺旺，琳琅、王公子，以及他們的粉絲們，迅速組團前往圍觀。妮佳的「圍脖」說：「王公子很花心，雖然和徐小姐公開戀愛了，但私下裡曾多次約我，暗示我，半夜給我發曖昧信息！」

粉絲們說：

「無圖無真相！敢貼聊天記錄嗎？」

「90后？把年齡自動減去五歲的人你們傷不起啊！」

「這貨分明就是借我們仙女炒作！很無恥有沒有？」

妮佳很快發出新的「圍脖」回應說：「有圖有真相，只是現在還沒到拿出證據的時候！」

琳琅第一個回應：「呸！」

圍觀的群眾迅速默契地站成統一隊形，「呸」聲不斷。

旺旺也「呸」了，但沒說出來。

忽然之間，她理解了陳海洋。為什麼他總是堅定地認為妮佳是好姑娘？當然，或許以前曾經是的。但後來這一出接一出的鬧劇，他怎麼會看不出她險惡醜陋的功利心？他只是不肯承認罷了。要一個人承認，自己愛過人從變醜變殘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就像要他承認自己的青春變醜變殘了一樣。他唯願，她永遠是那個好姑娘。

說到底，他牽挂惦記維護的，根本不是這個「90后嫩模」，只是那個他青春記憶里的好姑娘。她決定不對陳海洋提起這件事。陳海洋對這種娛樂八卦也無感。這也好。

徐媛媛沒有發言。

妮佳還有一群明真相的腦殘粉，跑到徐媛媛的「圍脖」里上躥下跳。有人惡語攻擊，有人冷嘲熱諷，還有人說徐媛媛根本是小三插足，貪財虛榮，手段陰險。

徐媛媛的粉絲們看不下去了，問她為什麼不反擊。她說：「不值得為這種小人費神。」其實。她心裡在想，姐的內心早就經過了千錘百鍊了。從小她就聽到有人用惡毒的語言攻擊徐媽，可徐媽不僅沒有被打垮，反而將生意越做越大，最先是開早點店，後來開服裝店，然後才有了現在的銀樓。

徐媽就是她最好的榜樣。

她也很清楚，妮佳想要什麼效果。她對旺旺說：「姐是價值連城的玉器！小賤人不過是一塊破瓦片！想要玉石俱焚嗎？姐才不上她的當！」

她更清楚，關鍵不在自己也不在妮佳，而在王公子。

王公子去妮佳的「圍脖」探頭一瞧，就立刻明白髮生什麼事了。他急急忙忙給徐媛媛打電話：「妮佳的『圍脖』你看到了嗎？媛媛你要相信我啊！分明是冤枉！陷害！她就是想炒作！」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當然知道她想炒作，可這也得有靈感吧？你說，你跟她，是不是早就認識？」

「是。」王公子只得承認。

「也就是說，你們確實互發過簡訊，至於內容，我沒興趣，我只想知道，那是什麼時候？我們在一起之前，還是之後？」

「之前！絕對是之前！」

「嗯，我相信你。」

「寶貝兒，我愛你！」

徐媛媛拿著手機，魅惑一笑，聲音卻是相當柔弱悲戚：「我也愛你，寶貝兒。可是我好委屈，事實明明是這樣的，卻被她歪曲成那樣，她想炒作我不能說什麼，但她不能犧牲我當炮灰呀！我好歹也算是C城公眾人物，好歹也有粉絲，我從來沒被人這麼攻擊過，我都不知道怎麼反擊，心裡好難過……」

「乖乖不難過不難過，我去『圍脖』發聲明，就說她無中生有。」王公子急忙表態。

「不！那樣就中了她的圈套了！也有損你的身份！」

「那怎麼辦呢？」

「用行動證明。」

「怎麼行動？」

「我們結婚吧。」

「好！」

「但你得先求婚喲。」

「好，你等我。」

餐廳里，燭光搖曳，氣氛浪漫。王公子打扮得像出席國宴的嘉賓，他打開戒指盒，虔誠地說：「媛媛，嫁給我吧。」

下午在電話里急中生智「逼婚」成功，她還歡欣鼓舞地得意著，同時也以為當王公子求婚的時候，她照樣會歡欣鼓舞，眼不眨，心不跳，矜持也不要，會迫不及待地伸出無名指，戴上那隻戒指。

然而，現實卻大大超乎了她的想象。

「媛媛，嫁給我吧。」這樣的話，或者類似這樣的話，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她以前的那些花樣美少男，對「結婚」二字，要麼閃爍其詞要麼避而不談。他們都曾經愛過她，可是在他們最愛她的時候，他們也沒有勇氣和決心將她娶回家。

她再強勢、再能幹、再無堅不摧，她也是女人而不是變形金剛或者芭比娃娃，她也跟所有女人一樣，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她驚，免她苦，免她四下流離，免她無枝可依。曾經她也絕望，絕望地以為那個人永遠不會到來。

而現在，他就在她面前，他沒有單膝跪地，沒有駕著南瓜馬車，沒有踏著七彩祥雲，他只是捧著這世界最堅硬的石頭，眼神虔誠，表情莊重，說出了這句她期待了太久太久的話。

她伸出手，他握住。

此時此刻，是從未有過的幸福。

她說：「好想哭。」說著卻笑了。

王公子也眼睛潮濕地笑了。

她抽了抽鼻子，揮揮戴著戒指的那隻手，說：「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從此不許再對其他女人有非分之想！」

「遵命！我這輩子都只為女王陛下一個人效力，精盡人亡也在所不惜！」

妮佳還在意淫，她的腦殘粉們還在叫囂。徐媛媛已經不動聲色地將她和王公子的結婚證照放到了「圍脖」，紅彤彤的背景，徐媛媛穿著紅閃閃毛衣，王公子系著紅燦燦的領帶，兩人紅撲撲的臉蛋閃耀著幸福的光芒。

她對照片的註解，只有一句話：

「從今天起，大事他做主，小事我做主。所謂大事，就是美國打利比亞，小事就是除此以外的事。」

妮佳傻眼了，腦殘粉們抓狂了，「圍脖」沸騰了。

徐媛媛笑著關掉電腦，無視，全世界都清凈。

她和王公子擁吻著，無語，關燈，脫衣。

王公子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徐媛媛好歹也被奉為仙女，婚禮自然也要跟他們的身份靠譜。必須要隆重盛大，要鑼鼓喧天，要鞭炮齊鳴。所以，登記結婚由他們做主，婚禮決定權就交給兩家的長輩。第一件大事就是選日子。王媽說：「反正你們都登記了！婚禮就不著急，一定要選對大家都好的黃道吉日！」

她忙著請風水大師看家宅，對比兩人的生辰八字，折騰來去，然後說：「啊，今年沒有適合你們兩個人的日子！得等明年！」

王公子那幫狐朋狗友，還有徐媛媛的閨密死黨大學同學們，早就迫不及待要喝他們的喜酒了。美容達人，電視相親，姐弟戀，閃婚……諸多熱門標籤都被他們同時佔有，這是多麼驚天地泣鬼神的結合喲，很牛叉有沒有！面對群眾的強烈要求，夫妻倆一致決定：搞一個小PARTY！只邀請圈中密友！雖然不是婚禮，但PARTY的意義也非同尋常。王公子的朋友們定了酒店包廂，旺旺和琳琅決定親手製作一份特別的禮物送給他們。

她們分頭收集王公子和徐媛媛從嬰兒時期起，一路成長的照片，掃描了放到電腦里，然後選照片，配音樂，配文字，做成了一份PPT。

PARTY上，跟徐媛媛要好的大學同學都來了，她們大多數也是旺旺和琳琅的朋友，老友相聚，自然興奮激動。大家喝酒聊天嘻哈打笑，PPT的播放更是將PARTY的氣氛推至高潮，看到自己從一個小嬰兒，長成小女童，變成少女，長大成女人，最後和王公子站在民政局大紅的背景牆前面，徐媛媛感動得哭了。

羞於五音不全很少唱歌的琳琅，忽然不顧一切衝上去點了一首《姐妹》，握住麥克風動情地唱道：「聽過你太多心事，但已經不再重要，眼見你快做新娘，做蜜友的真想撒嬌，我與你太好姐妹，為你竟哭了又笑……」

唱著唱著，琳琅的聲音哽咽了。

旺旺走過去，拿起另一隻麥克風，合著她一起小聲地唱。兩人走到一起，手牽著手，含淚相視一笑。

唱到最後，琳琅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吶喊：「總有天親耳聽到，我愛侶對天宣布，生與死都愛惜我，我要講，我願意誰在乎過，你知道那答案快提示我，總有天找到一個，真的值得我！」

徐媛媛走過來，三姐妹擁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大家又唱又跳，賓主盡歡，似乎要將各種心情各種遭遇全部轉化成喜氣洋洋。

最後，徐媛媛和王公子都被灌醉了，兩人被並排放在椅子里靠在牆角，供大家打趣。

旺旺酒量好，狀態還算清醒。

琳琅喝高了，瘋癲了，她不停地說話，不停地跑來跑去，不停地擁抱這個啃啃那個，旺旺拉也拉不住。

張大鵬靜靜地進來，站在門邊。

琳琅嘻嘻哈哈跑過去，張開手臂正要抱，忽然看清是張大鵬，她一個激靈，忽然清醒。

她垂下頭，轉身往另一邊跑。

張大鵬追上來，從後面抱住她，心疼地說：「我們回家吧。」

琳琅似是掙扎，卻又越來越陷進張大鵬懷裡，她嗚咽著，滿臉是淚。

旺旺走過來扶著琳琅，對張大鵬說：「我來送她出去，你去攔車吧。」

車來了，旺旺把琳琅扶進車裡，張大鵬也正要坐進去。

旺旺擋在車門前，嚴肅地問：「張大鵬，你是不是真心愛琳琅？」

「是。」

「是不是真心想跟她結婚？」

「是，只要她願意，明天就可以去領證！」

「那好，我可記住了！送她回去，好好照顧她！」旺旺啰啰唆唆，像一個兇惡的准丈母娘。

「你放心！」

旺旺這才讓開，張大鵬坐進去。

旺旺轉身剛走，張大鵬搖下車窗，喊她：「旺旺！」

旺旺回頭，只見琳琅從越過張大鵬，把頭擱在車窗上猛喊：「你幫我去報名！我也要上電視相親！我也要搞一個帥哥回來結婚！旺旺跑過來，把琳琅塞了回去：「乖乖不要說傻話了，回去蒙頭大睡吧！別人的幸福之路不可複製，乖啊。」

張大鵬把琳琅帶去了他租的那套小一居的房子。

張大鵬開了燈，琳琅望了望房間，那些仍然沒有改變的擺設，她恍惚回到了和他住在一起的幸福時光。她眨了一下眼，男人還在身旁，她心裡一顫，走到他面前，摟住他的脖子，抱緊了他。

她是那麼想，嫁給他。

時節已近初冬，天氣涼了。

旺旺的工作漸入佳境，她的能力得到了很多欄目編導的認可，有些小欄目，或者固定文字編輯跟進的欄目，編導們就常常點名要她去跟進，寫稿，編輯文字。當然，跟的欄目越多，績效完成越高，收入就越多。多勞多得，旺旺很喜歡！陳海洋的房子裝修也接近尾聲。同事朋友的婚禮請柬也像秋天的落葉一樣滿天飛舞。

旺旺有點躁動了，那誰，上次求婚失敗后，怎麼就不見動靜了？就算受打擊也這麼久了，該復原了吧？轉念一想，在拒絕陳海洋的初次求婚之後，她就一直狀況不斷，論壇被黑，旅遊被偷，被迫辭職，老宋表白，妮佳搗亂，還有許地……這大半年，確實都沒有合適的結婚契機出現。

唉……許地。

旺旺和琳琅一起逛街。琳琅也問她：「地瓜究竟怎麼樣了？說實話，我很同情他！」

旺旺黯然一笑：「自從他在公司門給了我那盆玫瑰和那些信，他就沒再主動理我，總是用工作推託。短時間裡，他大概不想和我說話，也不想見面。」

「那怎麼辦？怪不得常看到書上說，好朋友不能表白，不然連朋友都沒得做。」

「再等等，我得跟他好好談談。我不想失去他。」說著，旺旺又問琳琅，「你和張大鵬有轉機沒？」

「唉，不知道啊。那天他沒把我送到仙女那兒，直接扛到他那裡了……」頓了一下，她又壞又無奈地一笑，「結果，他被我推到了……」

「哈哈，你……」旺旺笑起來，「那後來呢，早晨醒了以後？」

「我換了衣服去上班呀！難道還抽出幾張錢甩到他臉上說昨晚伺候得很好大爺很滿意你再接再厲？」

「哈哈，現在呢？現在呢？」

「那天喝醉睡醒后，我竟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我忽然想，我要不要換個工作，或者說，換種生活方式。至於張大鵬，時間會給出答案吧。」

逛累了，她們坐在露天奶茶店裡喝奶茶，旺旺的電話響了，許地說：「明天上午十點。蓮花路教堂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