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樊城之行
康和十四年夏,錦州水患,朝廷賑災撥糧二十萬石,用以賑災救民。
按說,這批糧食夠錦州百姓吃三月有餘,足以度過水災,恢復民生。
然糧食送過去不過月余,錦州太守潘巍便上書聖上,說有十萬石糧食受水浸泡,已發霉質變,不能食用,求聖上,再撥國庫十萬石糧食。
為了此,聖上震怒,以錦州太守潘巍,治水失利、賑災糧看護失職為由,連貶潘巍三級,降為錦州道員,在錦州將功補過。
但想著百姓安危,非同小事,聖上下旨,又緊急從國庫調撥了十萬石糧食送往錦州。
待來年春末,有錦州百姓到中都告御狀,告至左相周九重門下,言錦州有人貪污賑災糧,中飽私囊,在賑災糧內加入細沙,致使錦州百姓餓死近萬人。
聖上聞后,雷霆震怒,著人暗中調查,而後發現賑災糧貪墨之事指向太子李謙外家——錦州隋家。
聖上忌隋家甚久,故命太子私訪錦州,調查此事。只不過此事雖說是微服暗訪,但以隋家的勢力,以及宮中還有貴妃娘娘隋景,李謙此行絕對會由暗訪變成明察。
但聖上此時也並未真想動隋家,不過借太子之行,前去敲打敲打隋家,行事莫太猖狂。
最重要的是讓隋家吐出貪墨的賑災糧,以及讓太子李謙同其外家,割席。
但是在去錦州的前夕,武帝又得到消息——有人在樊城外的玄龍山上私冶軍器。
聖上大驚,茲事甚重,立詔太子李謙與護國公顧學武到養心殿議事。
商議過後,聖上著太子李謙先暗中去樊城,調查私冶軍器之事,命其親衛首領,山月隨行協助。
到了樊城后,護國公安排人同太子匯合,協助太子調查此事。而太子李謙原本去錦州的行程不變——由東宮內衛假扮太子,繼續前往錦州。
於是康和十五年,秋分過後。凌晨中都的近郊在還被一片濃霧籠罩的時候,無風無鳴,蕭然寂靜。
中都朱雀門內緩緩駛出一輛馬車,馬車旁跟著一身穿勁服、面容堅毅硬氣的男子騎馬伴行,而馬車的車輿前,則坐著一個褐衣短打小童,正揚鞭趕馬。
天早霧濃,車廂上懸挂的燈籠泛著微黃的光,伴著噠噠的馬蹄聲,逐漸消失在濃霧中。
半刻鐘后,兩個著緊身墨衣的大漢,牽著馬從朱雀門外的樹林中走出,翻身上馬,悄悄地追著前面的馬車而去。
辰時末,太陽半腰而懸時,濃霧消散,有兩人騎著馬從中都的白虎門內慢悠悠走出。
其中一人,頗為年少,面容白皙,眉目乾淨,俊秀非常,著一身圓領天青錦服,整個人鬆鬆垮垮地騎在馬上,在陽光的照耀下,低著頭眯著眼睛,彷彿隨時都要在馬上睡著。
而另一人年歲稍長,面容嚴肅剛毅,身穿黑色勁裝,腰間配劍,一派正襟地騎馬跟在錦服少年身後。
此兩人正是太子李謙與聖上親衛首領山月,兩人慢悠悠的走在官道上,身後的馬匹上都掛著幾包中都開味居的糕點。
就這樣慢悠悠走到晌午,山月終是忍不住開口了口:「公子,咱們再這樣走下去,怕是今天晚上要露宿荒郊野嶺了。」
李謙嘴裡咬著一塊兒糕餅,含糊不清的問道:「我們離下個住宿鎮子還有多久?」
山月:「最近的要六十里,但是距您要住的還得九十里」。
李謙眯著眼從包袱里拿出一塊兒糕點扔給山月:「山月,你嘗嘗這個紅豆糕,味道不錯」,說著揚鞭催馬,二人疾馳起來。
到戊時末,二人才到達要住宿的鎮子,住進客棧。
臨睡前,山月將收到傳書交至李謙:「公子,護國公安排的人已經出發,約摸三日後到達樊城。」
李謙:「我們幾日可達?」
山月:「公子,照我們這個腳程,怕是要四天才能到」。
少年默了片刻,「這些糕點可不經放。」摸著寢衣的紋路盤算后道:「兩日後我們到達樊城」。
翌日天未亮,二人便出發了,一路晝夜不歇,兩日後到達樊城,住到城中的東升客棧。
而住下的第二日中午,二人在大堂用午飯時,一個身著青綠交領收身高腰羅裙,手持長劍的英氣少女牽馬走進客棧。
坐在大堂吃飯的李謙自打這個少女進門,翹起的唇角就未再下來,眼中的雀躍彷彿隨時都能蹦出來。
但少女卻未看李謙一眼,面無表情地上了樓。
李謙對此倒是渾然無覺,反而顛顛地跟了上去,回自己房間,拿起糕點就去敲少女的房門。
不錯,此少女正是護國公嫡女顧長寧。
她近日正同她師兄姜卓在平邑游醫,平邑離樊城不遠,護國公便安排她來樊城,協助太子李謙調查私冶軍器之事。
李謙輕叩房門三下,兩短一長,未有言語,房門便打開了,這是倆人打小約定的暗號。
李謙看到顧長寧便想要黏上去,顧長寧直接伸出食指戳在了少年的肩頭,抵住了李謙往前湊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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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謙訕訕的摸了摸鼻頭,進了門。而山月則有些嘴角抽搐的看著他們家公子,殿下這諂媚的樣子,他還真沒見過。
等山月關好房門,扭頭就看到他家公子,已經坐在桌旁把帶過來糕點打開,遞給顧家小姐,順手又給人家添了茶。
山月心中暗嘆,堂堂太子殿下也是蠻會伺候人的。
顧長寧邊吃邊問:「何時行動?」
李謙:「明日吧,阿姐先休息休息」。
顧長寧喝口李謙遞過來的茶水,順了順口中的糕點,「行,今天晚上我先去探探情況,明天姜師兄應該也到了,到時正式行動。」
李謙有些不樂意,「姜卓也來呀?」
顧長寧瞥了一眼李謙,道:「你武功又不行,山月統領要保護你,姜師兄不來,我自己一個人行動嗎?」
李謙扁了扁嘴,深知顧長寧說的沒錯,他確實幫不上她,現在即便心中泛酸,卻也未再多言。
於是當天晚上,顧長寧便隻身夜探玄龍山。
人定時分的樊城,除了狗吠之聲,四下皆已安眠。
顧長寧從客棧的窗戶,輕巧一躍,便翻窗而出。旋身飛向屋檐,夜行的黑衣很快融入漆黑如墨的夜色中,一路飛躍,直奔樊城外西南側的玄龍山。
入了山林后,顧長寧找到一棵頗高的樹木,抱樹飛旋,攀至樹梢。
波瀾起伏的山川內,加重了夜色的濃重,目之所視嚴重受阻。而四面八方傳來的,只有野獸的夜吼與昆蟲的低鳴。
但是顧長寧自幼習武,五官之感要異於常人,在樹梢靜立片刻,就在空氣中聞到一絲若有似無的炭火味。
輕嗅片刻,感受了一會風向,便從腰間取出一條帕子,系在手腕,而後飛身奔向玄龍山的東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