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祝箏。」
祝箏腦袋一轟,幾日來她養成了習慣,心裡沒底時就往袖子里摸一摸,只要攥著那枚鈴鐺,就不至於晚上睡不穩當。
它怎麼能不見了呢?
祝箏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將營地找了個底朝天,心裡慌得半死,但半句不敢聲張。
軍營里魚龍混雜,有陳毛耳這樣樸實的愣頭青,也有許多葷素不忌的地痞無賴。
要是讓誰撿到了這麼個精緻的銀物件,也不會覺得多寶貝,估計沒多大會兒就會被砸扁變成了銀錠子揣進了鞋墊里。
祝箏求助無門,恰巧雁娘採藥未歸,溫封寒也進城去辦事了。
祝箏騎上馬,立刻進了崀關城去找溫封寒,就算是跪下來求他幫忙,她也得找回自己的銀鈴鐺。
溫封寒在城主寨里議完事,就見著找過來的祝箏一臉焦急,臉色一變道,「你怎麼來這兒了?」
祝箏簡要說了下自己的來意。
溫封寒以為是個什麼首飾,閑閑問了幾句,倒是一改往日脾氣,意外地好說話道,「等我回營,會幫你找回來。」
祝箏本來沒抱什麼希望,沒想到他突然有了一副熱心腸,受寵若驚道,「多謝少將軍。」
又著急道,「我們趕緊回去找,晚了我怕……」
「現在還不準備回去。」溫封寒話鋒一轉,打斷了她的話,「正好你來了,跟我先去個地方。」
祝箏心裡挂念著自己的事,沒興趣去什麼別的地方,但溫封寒既然答應了幫她找鈴鐺,她得供著他這尊大菩薩。
溫封寒帶著祝箏從北邊出城,進了一處積雪覆蓋的密林里。
祝箏騎馬跟在後面,一頭霧水道,「來這兒做什麼?」
溫封寒睨了她一眼,「捉兔子。」
祝箏「啊?」了一聲。
溫封寒路上神色高深,一句話也沒說,她還以為是有什麼神秘的緊急任務。
捉兔子就捉兔子吧,趕緊捉完打道回營。
祝箏在枯草雪叢中找了大半天兔子,連個兔子毛都沒見到,深刻懷疑起這林子里根本沒兔子。
眼見天就快黑了,溫封寒居然還沒有返程的意思,直接找了塊空地起了篝火。
他不會打算在這兒過夜吧?
明明營地就離這半個時辰遠,何苦在這兒野外受罪?
祝箏心似油上煎,旁敲側擊了幾回,人家還真就不準備走了。
她忍了忍,物色了個矮杈子樹,準備爬上去陪他耗著。
剛爬上去,就摸到一條軟繩一樣的東西,好奇地拿起來一看。
天神爺爺!是條冬眠的黃環蛇!
祝箏一把扔出去,尖叫瞬間響徹林間。
溫封寒抬頭看她吊在樹上,「怎麼了?」
祝箏魂不附體道,「有、有蛇。」
溫封寒瞥了她一眼,「蛇都被你嚇醒了,安生點,妖女。」
祝箏心裡本就不虞,恨不得把蛇撿回來扔他頭上,好半天按著邪火道,「少將軍,能跟你商量個事嗎?」
溫封寒:「說。」
祝箏咬牙道,「能勞駕改口嗎?」
「反正你現在還沒喊習慣,改也來得及。不然萬一以後喊順了口,你在軍營里一叫,所有人都看向灰頭土臉不男不女的我,心想,就她這樣,也配得上這個稱呼?我肯定恨不得羞憤而死了。」
溫封寒聽完,冷冷哼出點氣息。
祝箏也不在意,提議道,「你叫我阿四,或者阿箏,或者小祝,或者隨便起個名都成。」
溫封寒不置可否,鼓弄著火堆沉默了下去。
祝箏也沒理他,只當他是答應了,開始仔細檢查樹上還有沒有別的「軟繩」。
不多時,祝箏剛找個姿勢躺舒服,溫封瀾忽然出聲,「那小猴子,下來。」
祝箏神情像吃了一隻蒼蠅。
溫封寒像是得逞,仰頭對著她道,「你說的,隨便叫。」
祝箏恨不得拍拍手,「行行行。」
算他行,她這妖女猴子道行淺,鬥不過千年的狐狸精。
祝箏跳下樹來,忽然不想奉陪了,她有這功夫還不如自己回去找找鈴鐺靠的住。
剛站穩準備走,溫封寒不知扔過來個什麼,又黑又圓又熱乎,嚇了祝箏一跳,下意識接住了。
「拿著。」溫封寒道。
祝箏低頭,原來是個餅。
雖然頭上差點兒被砸出個窟窿,但捉了一整天莫須有的兔子,還真的腹中空空。
祝箏拿著烤熱的餅咬了一口。
好硬!
這麼硬的餅是鐵皮做的嗎?
祝箏掰了一下,紋絲不動,解了身上的小刀扎了兩下,連餅皮都沒刮花。
順手拿著在一旁的石頭上敲了兩下,發出邦邦的脆響,響徹夜空。
祝箏悟了,有沒有可能他給的並不是餅,而是做成了餅狀的盔甲。
溫封寒看她一串動作,嘆了口氣。
「千金,泡軟了吃。」
雖然是活脫脫的嘲諷,但這句「千金」還真是從他嘴裡聽過的最好聽的稱呼了。
夜半時分,寒風凜冽,篝火將熄。
祝箏從樹上睜開了眼。
不行,她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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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箏覺得好像床縫沒找,地毯下也沒仔細找,越想越如坐針氈,說服不了自己在這荒林里待著無事可做。
祝箏悄悄從樹上爬下來,見溫封寒靠著一塊石頭和衣而眠,睡的死氣沉沉。
就先回去找一下看看。
如果沒有,天亮前她再回來陪他捉兔子。
祝箏回到營區時,已是子夜,沒想到軍營里大家都沒有歇下,反而都聚在一起吵吵嚷嚷的。
溫封寒不在,秦副官讓大家都散了回去睡覺,人群卻像不聽話的牛一樣。
祝箏捉住陳毛耳,「發生什麼事了?」
陳毛耳答道,「趙充被抓走了。」
祝箏對這個趙充有點印象,愛佔便宜的小無賴一個,也不至於被抓起來。
不禁奇道,「誰抓的?」
陳毛耳壓低了聲音,「入夜時,營里來個了什麼什麼大人,據說是路過此地尋東西的。大家也不知道尋什麼,擺了挺大的陣仗,好像是在趙充身上翻著了,就把他帶走了。」
祝箏感覺自己的手心開始發燙,「他尋的什麼?」
「聽說是一個什麼鈴鐺。」
……
耳鳴突然灌滿了祝箏的耳朵,心跳快到她有些暈眩感,聽到自己的聲音飄渺響起。
「……他現在……在哪兒?」
「那位大人很趕時間,找到人後問了一圈奇怪的問題,早就走了。」
祝箏心口彭彭震動,沖開人群里就往官道上跑,邊跑邊問著,「他人呢?」
「他離開多久了?」
「有沒有看見他往哪兒走的?」
沒有人答她。
帶著個鹿皮帽子的瘦小兵卒在夜色中橫衝直撞,聲音淹沒在鬧哄哄的軍營里。
祝箏連呼吸都不敢大口喘,緊繃著身體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試圖先想起自己的馬栓在哪兒。
剛跑出大門,迎面撞上一個人影,還來不及抬頭,就被驟然扯住手腕,密不透風地摟進一個寬闊的懷抱中。
寒風與塵霜的氣息夾著一層熟悉的清冽,撲面而來。
霎時天地失聲,萬籟俱寂。
耳邊只聞一道清沉略啞的嗓音,微微顫抖。
「……祝箏。」
冰河迸裂,萬物復甦,風聲人聲似無形的洶湧波濤滾滾而來,祝箏心口如被長刺穿透,酸痛的淚水瞬間盈滿眼眶。
已經好久、好久沒有人叫過她祝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