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俏有什麼用?

第4章 俏有什麼用?

天色尚未大亮,遠山若隱若現,薄霧中的水榭樓閣泛著一層淡青色的曦光。

祝箏孤零零地站在南苑門口,躊躇著步子,回身往後望了一眼。

出來之前,她一直以為是自己醉的厲害,加上天黑眼晃,進錯了門。

可現在卻發現,那間房確然是南苑盡頭。

早時她看過名冊,南苑東面盡頭的房間,住的就是溫六公子沒錯。

到底是哪裡出了岔子……

祝箏幾乎想折回去問問清楚,抬起腳,又冷靜下來。

好不容易脫身,絕不能再衝動。當務之急,不是和無關緊要的人糾纏,而是先找到姐……

「啊疼疼疼……」

耳朵突然從後面被擰住,祝箏下意識討饒。

這手法太過熟悉,余光中飄進一片青色的衣裙,祝箏心神猛地一震,還沒回身,一雙眼睛就已經湧上了淚意。

下一刻,一張和她有七分相似的臉轉至身前,似嗔似怨地瞧著她,「箏兒!你可讓姐姐好找啊!」

祝箏愣在原地獃獃站著,好半晌連眼睛都不敢眨。

祝清瞧見她眼角的淚花,連忙鬆開了手,「我下手有這麼重嗎?」

話音剛落,懷裡猛地被撲滿,撞得祝清往後退了半步。

熟悉的懷抱讓祝箏心防大慟,重獲新生的感覺這一刻切實的令人恍惚,自醒來后瀰漫的悲痛和迷茫,終於在此刻決了堤。

「好疼……」祝箏哽咽,「阿姐,我要疼死了……」

祝清被這反應搞得一頭霧水,連聲道歉,「好了,好了,阿姐向你賠不是,我往後改改這個毛病。」

從前鬧著玩時,祝箏愛闖禍又伶牙俐齒,惹急了她就老是輕輕擰一下祝箏的耳朵,祝箏只會撒嬌耍寶,不肯認錯,久而久之,便養成了揪她耳朵的習慣。

「什麼都不用改。」祝箏在她肩上搖搖腦袋,「我的耳朵隨便擰,擰下來送給阿姐都成……」

祝清無奈,「又胡說什麼。」

祝清一邊輕拍著她的背,一邊搭眼往下瞧,先看到祝箏的一張小臉上滿是鼻涕眼淚,髮髻全散了披在肩上,鵝黃衫裙仍是昨日那件,衣襟衣帶都皺皺巴巴,領口的扣子也扣錯了。

祝清臉上淡淡的笑意漸消,推她一把,「你昨晚在哪兒過的夜?」

祝箏不說話,只不停地掉著眼淚。

「今早我去你客房沒尋到你,問鳴翠那丫頭,半天也說不出所以然來。」祝清用了力氣,「我把北苑上上下下都找遍了,老實交代,你到底藏到哪兒去了?」

祝箏沒想到阿姐已經找了這麼多地方,微微支起身,「呃……」

這樁烏龍的錯事,出了那間屋子就天知地知,連祝箏自己都打定了主意當沒發生,萬萬不能叫阿姐知道。

祝清見她紅著一雙眼睛也不答,擔憂更甚。

「是不是什麼人欺負你了?」

「沒有!」祝箏果斷否認,吸了吸鼻子不敢再哭,把眼淚都抹在阿姐衣裳上,「我就是,太想太想阿姐了……」

「少貧嘴。」祝清敲下了祝箏的頭,「就隔了一天不見,能有多想?」

祝箏抿了抿唇,眼底閃過悲痛。

「別打岔。」祝清朝她臉上抹了一把淚,「立刻告訴我到底去哪兒了?」

一看這神色,祝箏就知道不好糊弄了,只好緊鑼密鼓地在心裡現編一個理由。

祝清看她一副焦頭爛額的模樣,臉上漸漸浮上狐疑,「不會是恰好不記得了吧?」

「記得的,記得的。」祝箏胡亂抹了抹臉,「晚上喝多了果酒,暈乎乎的,找不到回房的路了,醒來發現不知怎麼在外廊睡了一宿……」

「外廊?」

「哪裡來的丫頭!」

忽地傳來中氣十足的一聲吼,震的祝家兩姐妹都嚇了一跳。

祝箏回頭,瞧見南苑的管事嬤嬤帶著兩個婢女,一臉怒氣地趕過來。

「是你們啊。」嬤嬤走近看清了人,語氣更加不善,「你們兩姊妹來這兒做什麼?」

祝清把祝箏拽到身後,得體地笑了笑,「聽聞昨日宴上許多貴客醉了,祖母囑咐我來送些醒酒湯,一個人多有不便,便叫四妹陪著。」

祝箏這才注意到祝清手裡拎著個食盒。

未出閣的姑娘一大早出現在全是男眷的南苑,若是沒什麼正當理由,無論如何也要惹人非議的。

嬤嬤上下打量了一番祝箏披頭散髮的形容,臉上難掩嘲弄。

祝清不動聲色,隔開她冒犯的視線,「四妹妹剛剛摔了一跤,把湯灑了,我正訓她呢,叫嬤嬤見笑了。」

「別怪老奴多嘴。」嬤嬤仍是一派嚴肅,「三姑娘,你是真的不知道這兒歇著的都是些什麼爺,省省多餘的心思,少獻這種殷勤,不然待會兒衝撞了誰,我也跑不了挨罰!」

祝清福了福身,從身上的環佩中解下個玉墜子,「是我們魯莽,給嬤嬤添了麻煩,我們這就走了。」

嬤嬤臉上稍緩,遍布皺紋的臉上露出點笑意,伸手就要接。

卻被祝箏先行搶了過去。

玉墜在空中晃悠,祝箏開口問道,「嬤嬤,多嘴問一句,東頭那間房,安排的是哪位貴客?」

「東頭?」嬤嬤望了望,「鎮國公府上的溫家公子。」

怎麼可能……

「沒有中途換過?」祝箏問。

「名冊一早就排好的,怎麼可能折騰各位爺。」嬤嬤道。

說的是。

水榭詩會是一年一度的最大集會,規格頗高,賓客名冊提前半年定下,詩會當天專門的車馬接送,安置妥當,根本沒有隨便調換的可能,更別說那位大人更不是隨便的人……

祝箏眉頭緊蹙,「那你知道太……」

剛開口要追問下去,玉墜子忽然被祝清拿走,塞進了嬤嬤手裡。

「我們這就告辭了。」祝清行了個禮道別,抓著祝箏的袖子輕聲道,「先出去,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

待兩人走遠,一旁的丫鬟還在伸著脖子看。

「嬤嬤,這兩位是哪家的姑娘啊?」

嬤嬤把玉墜子塞進腰間,「祝府。」

「怪不得呢。」丫鬟臉色一亮,詫道,「長得這麼俏哩!」

祝家的兩個姑娘名動京城,早就聽聞都生的是姝色異人,一個柔婉如蘭,一個艷若桃李。

今日得見,果然是明珠一般耀眼的美貌,真真叫人挪不開眼。

「俏有什麼用?」嬤嬤白了丫鬟一眼,朝著那兩個背影的其中一個指了指,「一生下來就剋死了父兄,還不是個喪門星!」

*

祝箏被祝清揪著衣服拖出了南苑,拎上馬車,提前結束了詩會之行。

本來就是祖母為了所謂的選婿逼著她們二人來的,祝箏巴不得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

一上馬車,祝清先把祝箏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

昨夜折騰了半天,祝箏也不可能睡得安穩,一鬆懈下來,頓覺深重的疲憊感湧來。

祝清確定她身上沒什麼傷,才終於鬆了一口氣,看祝箏哈欠連天的模樣,託了托她歪著的腦袋。

「困了就睡會兒吧。」

祝箏點頭,小聲嘟囔了一句「姐姐又把我當小孩兒了」,一邊趴在了姐姐膝上,耷拉下了眼皮。

三姐身上的青裙衫和她身上的一樣,用的都是上好的雲紗料子,繡的是時興的金蘭花,取的是一個高潔無暇之意。

祝箏記得祖母著人拿衣裳給她時,她還十分高興來著。似乎穿上這件衣裳,也算是和這四個字沾上了邊。

雖然唯有這種場合,她老人家才能想起她們姊妹也姓著祝。

總是把她們當物件似的,妝點的漂漂亮亮,生怕有損祝家早已所剩無幾的顏面,辱沒了那早已無人問津的門楣。

從不肯承認世出名流的祝家,早已淪為坊間笑談了。

祝家靠先登發跡,子輩孫輩連著出了幾個叫得上名字的武將,漸漸打下家底。

及至重孫輩,出了個叫祝兆銘的後生,驍勇出挑,天分頗高。

一路仕途堪稱青雲直上。

盛年拜將,身騎白馬隨先皇出征凱旋,在盛京迎萬人吶呼,一時間風頭無兩。

整整一滿車隊的金銀封賞迎回府上,一併帶回的,還有一個烏髮紅唇的美人,濃艷的眉眼顧盼生輝。

這個美人,便是祝箏的生母。

喚做琴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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箏簫誤:重生之錯惹清冷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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