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這感覺從何而來
是夜。
顧皎皎夜晚無眠,趴在窗檯欣賞無邊夜色。
與其說是欣賞,又不如發獃愣神來得貼切。
打發了無關緊要的人後,她便回房早早歇下,沒有整頁的賬目相伴,倒難得擁有安穩平靜的睡眠。
月色如瀑,飄在身上有絲絲涼意,卻無不適。
叩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轉身去看是鶯兒對著一盅銀耳雪梨湯來。
「姑娘,方才瞧你屋子燃了燭火,奴婢就著人燉了這湯。」她將湯罐放下,盛出一碗,「眼見著天氣漸涼,最是該喝些滋潤的。」
顧皎皎接過,頷首輕嗅雪梨香氣,笑道:「你倒是有心,這樣夜幕也能記著這些。」
「我瞧著還有一盞碗,你也喝些。你整日跟著我在外奔波,不比我悠閑。」
說著,她又輕嘆出聲,捂著胸口眉見有疑:「也不知怎地,總覺得胸口沉悶,不知可是天氣漸涼的緣由,方才睡得並不踏實。」
鶯兒緊張起來:「奴婢這就開一閃小窗通風,再點一隻安神香。明日再請大夫來瞧瞧。」
顧皎皎本不想大張旗鼓,但這感覺實在沒由來,便答應下來。
不過下一瞬,她便知曉這感覺從何而來。
布衣丫鬟小跑著前來通報:「姑娘,小王爺來了,馬車就要到府外了。」
握著碗邊的手不禁加緊力度,顧皎皎意外出聲:「小王爺?這般時辰?」
她偏頭去看窗外夜色,該是亥時了。
「是小王爺身邊的小廝傳來的消息,想來不會出錯。」布衣丫鬟很是肯定道。
顧皎皎不禁蹙眉,卻又擔心深夜造訪確有急事,便起身叫鶯兒更衣。
沈雲祉確實準時,她剛抵達門外,那輛華貴馬車恰好停下。
男子掀簾下車,意氣風發,想來心情不錯。
「本王此刻前來,不會叨擾了顧姑娘休息吧?」
口中雖是這樣說著,但他語氣里並無半分打擾的歉意。
難怪他如此覺得,往日她日日深夜核算賬簿,子時未眠也是常有。
顧皎皎無力計較,只福身行禮:「不知小王爺漏夜前來所為何事?」
不論睡與不睡,她如今都是獨身一人。
若是叫人瞧見兩人夜間相會,怕是要傳出不少閑言碎語。
但小雲南王到底身份尊貴,立於門楣之下自然不妥,況且一波人就這樣直愣愣地站著,反倒是引人注目,適得其反。
糾結片刻,顧皎皎話接上句:「夜裡見涼,看您衣衫單薄,還是先請移步正廳坐下吧。」
「你上回在第一樓稱讚的雨前龍井,府內也準備了些,這就叫人沏下。」
沈雲祉眼眸一沉,察覺到她心中顧忌,步子一頓未在上前:「不必這樣麻煩了,本王也就幾句話。」
「霓裳閣送來的衣裳本王很是滿意,恰是碰巧路過顧府,便想來與顧姑娘說句答謝。」
說著,他抬手示意,雙瑞便將手中錦盒送到女子眼前。
「今日本王進宮,皇上念本王有功便賞了這副字畫。」
雙瑞應聲打開錦盒,沈雲祉眸光閃爍看著顧皎皎的意外驚喜。
「本王覺得你或許喜歡,便以此作為謝禮。」
顧皎皎難掩歡喜之色,相見恨晚地小心撫摸字畫捲軸:「這是江南的紗制雲薄紙,能用上這樣好東西的,便只有大家齊安石。」
父親生前便最為喜愛齊大家的畫作,她受父親影響,亦是頗為青睞。
「這是一副寒雪紅梅圖,盡顯清冷高潔之姿,本王覺得與你很是相配。」
沈雲祉的聲音帶著蠱惑,叫她無論如何都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這樣貴重的東西,本不該收的。
「看來顧姑娘很喜歡,本王也不算白跑一趟。」
見她眼中驚羨,沈雲祉不住勾起嘴角。
這畫是離開皇宮途中,瞧見小太監往養心殿送,也不知怎地就鬼使神差地求來了。
顧皎皎終於找回理智,慌忙將手收回袖中,很是惶恐道:「多謝小王爺美意。平心而論,這畫我確實中意。可此畫實在名貴,又是皇上所賜,我不敢奪愛。」
沈雲祉大笑兩聲:「這畫本王已經送出去了,便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說著,他轉身坐回馬車,不給顧皎皎反應的機會。
回廂房的路上顧皎皎還有幾分恍惚,不住地偏頭多看幾眼。
鶯兒咧嘴偷笑,打趣道:「姑娘,這錦盒扎紮實實在奴婢懷中抱著呢,不會丟的。」
顧皎皎卻是搖頭,總覺得這一切太過奇怪。
「我只是奇怪小王爺為何會送來這樣貴重的東西。」
她自然清楚是因著送去的線索,但就算貪污案告破,也不值得這樣貴重的禮物。
齊大家的字畫千金難求,父親當年從未停止找尋收藏,如今府中也不過三幅。
即便沈雲祉不在意外物,也該知曉是何價值。
鶯兒也反應過來:「說來小王爺若真為了一件做得好的衣裳就如此出手闊綽,日後是否能給小王爺多做幾身,豈非還能拿到更多寶貝?」
說著,她越發興奮,一雙眸子亮晶晶的。
顧皎皎正是沉思,忽地被這話逗笑,嗔怪道:「你倒是機靈,依你所言,你直將小王爺的庫房搬來便是。」
主僕兩人有說有笑,往後院走去。
翌日,大理寺官員兵分三路,將主謀三人一併拿下,抓得三人猝不及防。
吏部侍郎與禮部員外郎很快伏法,對其罪行供認不諱;反倒是那趙河矢口否認,言語激烈,押去地牢倒還費了些功夫。
悠長的牢獄小道昏暗無光,沈雲祉步伐堅定,朝著盡頭的牢房走去,身後跟著一眾大理寺侍衛。
「兩位大人。」
牢房狹小,只有幾縷光亮落下,沈雲祉坐在另外準備的軟凳上,雙眸冷淡,掃過癱坐地上的落魄兩人。
侍郎倒是坦蕩,開口便是認下罪責:「小王爺,這貪污一事確實由我主謀,王員外郎乃是受我脅迫,不算罪責滔天。」
沈雲祉冷笑一聲,起身站在他的面前:「這般時候倒是情深義重了。」
他接過案宗,毫不猶豫地扔在吏部侍郎蒼老的臉上。
「此案足有七年之久,又是如何脅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