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等石頭落地
「倒是怕不怕秘方泄了去?」
季母有些擔心,女兒這幾日時不時說日後要開個店去。來日不可知,但顯得護著這份做法。如她刺繡的技法般不外傳。
聞言,眼睛捨不得從這隻漂亮的鳥上收回來的嬤嬤安慰她:「夫人不用擔心,舒舒此前讓我做一隻布袋,所有鹵煮的藥材小料都裝在一起,鹵過一次便換一次,我會盡量盯著,等鹵好了便把鹵袋收好回家再扔。」
「嚒嚒,他們查看之前,你把料先就著袋子過幾遍水,十來種混雜在一起,水泡過沒那麼好認。」望舒覺得這份昂貴的禮物有可能奔著配方來的,「主家問,你就大概說嘛,我們還有涼拌菜,嗯……鹽焗雞和豆豉鴨,我再查查,看看有沒有別的法子做得更好吃。」
說到書籍,望舒便想起她那秦家giegie來了,說不定他家有這方面的書籍呢。
而此時的軍營卻不太安寧。
這二十年來,遙城休養生息,開墾荒地,廣納流民。城外零散的土地面積按人口多寡分給百姓自行耕種,有些家庭無多餘勞力支撐田間勞作,即可將分到的田地租賃給別家耕種,文書約定每年給多少糧食或錢抵租便成,土地不可買賣。逃難來到遙城的災民一來便可獲得土地,也分配暫居的棚屋棲身,剛來的三個月可每日到施粥棚領粥飽腹。官府在收穫季協助收購糧食,一年前的災民拿到錢物便要自謀住處。
夏嚒嚒便是不善於耕種,田裡欠收,導致無家可歸,桃桃病弱,唯有賣身一途。季家季母有手藝,比耕種更容易得利。秦家則是無多餘勞力,顧不上耕種。種種原因,這些分散的私田因地制宜種的作物五花八門,水稻,小麥,高粱等等。
而軍戶是邊防屯田的主要勞力,城外連片的農田便是這軍糧的重要來源。在夏季最高溫這些天,這片即將成熟的小麥每隔一段距離安排著一隊士兵值守,以防宵小或百姓趁機盜割。
秦修遠是東南田埂這一隊士兵的頭。五人一隊,負責左右三百米的範圍巡邏。隊里四人前後分散著大概八十米距離站崗,打著赤膊,用脫下的上衣攤開蓋在頭頂遮陽。他腰間挎著刀,時不時周邊警戒。
遙城正北方即為宣武城,與大氏國接壤,近期發現對面軍隊頻繁增加生火痕迹,秦大將軍已經開始安排軍隊分兩批輪換前往宣武駐紮,每批為期一月。其中秦大將軍的長子秦文和次子秦武第一批率軍增援。
如今留在城內準備二期輪換乃秦三公子秦雙和四公子秦全的部隊。除早晚加緊演練之外,精兵專門被抽調出來兼顧巡邏軍田。秦修遠上月在軍中對戰演練中表現出色,被選拔分派到第三先鋒營。這個第三,是秦三公子的三,每位秦公子都分到不同的先鋒營,以其排行命名先鋒營排行。秦雙,人如其名,文武雙全,相貌端正,溫和有禮,騎術極佳…
雖除了大公子,便屬三公子風頭火熱。但若是能跟著做世子的大公子,更好……
突然山坡那邊上出現一個浮動的點,秦修遠一聲:「警戒!」一邊作手勢,一邊握緊刀把。
點慢慢變大,一頂書生帽,一件翻領長袍,晃晃悠悠。是季父,提著一個布袋,獨自一人從山坡上下來。
「解除警戒,穿好上衣!」鬆了口氣,把手勢打出去,秦修遠擦擦額邊流下的汗,上前見禮,「季伯父。」
「修遠,伯父帶了一罐涼茶過來。你近期一直在烈日下巡邏,應多飲茶水。」季父邊說邊拿出一個碗準備倒。
秦修遠連忙制止,「伯父,這有些不妥。」外來之物,有葯從口入的風險,肩負巡邏一職,半點容不得疏忽。
季父倒出半碗,自顧自喝掉了。「伯父當然知曉這規定,我先喝,然後和你說件事。」
「伯父請講。」
季父便把一隻鸚鵡的來龍去脈娓娓道來,「舒舒和嚒嚒想繼續通過吃食掙些小錢,所以打算預先找些料理吃食的方子,多多益善。她托我轉告你,若你有相關書籍,待你休沐,她上門一趟。」
遙城書館去年遭受旁邊酒肆著火的無妄之災,一直重建未成,想要書籍一閱,如今之道唯有上讀書家庭借讀。
還真有一本《美食擂台》,介紹各種吃食做法及成品鑒賞…「伯父,應是有的,這兩日修遠先理,待後天望舒妹妹來斟酌。」
「好好好,修遠,你不妨介紹些其他地方志,話本類,人物誌的書籍給她。不瞞你說,伯父伯母最怕每年季節更替,平日自然是投其所好,讓她消耗些體力,讓她多用飯多睡眠,把身子底打好些。」季父想到了什麼,忍不住笑意,「舒舒近期根據一本兵書訓練了一條小狗,哈哈哈,她每日出門必遛狗,你後日看看,有模有樣的。」季父一想到旺財的狗生無戀,哈哈,有趣有趣!
「修遠明白,修遠後日送望舒妹妹回家,伯父放心。」修遠將家裡買進一位居灶君僕婦的事情說了。
季父讚歎地看著這位年輕,臉上透著難以掩飾的喜悅,在這高溫炙烤的日中之時,雖汗透腰背,仍開懷大笑,「伯父沒什麼不放心,這是菊花涼茶,能解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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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擺手,捋捋小鬍子離開了。
修遠安排兩個人先喝幾碗,連他在內的三人待半個時辰后再喝。菊花茶里應當是放了一點鹽,味道小怪異。
「隊長,你未來的泰山大人對你很滿意啊!」士兵之一李富貴對著秦修遠擠眉弄眼,他是川人,身材短小精悍,動作靈活,訓練極能吃苦,膚色黝黑,外貌顯得有些老成,言語爽快:「未婚妻身子是不是大好了?」季父作為軍營里的老文書,寵女遠近聞名,若不是女兒林黛玉附體,多少艷羨的女兒家恨恨感嘆一句,「寵女當如季文書!」
「嗯,好多了。」秦修遠大方回答,二老對他的滿意很大原因是占著疼愛女兒,愛屋及烏的便宜。擰了下汗巾,繼續擦臉。
看他神色輕鬆,李富貴也替他高興,黝黑的皮膚被一層層汗漬過,有點暴晒破皮,不妨礙笑成朵黑花,「那就好!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到時候熱熱鬧鬧辦場婚禮,夫妻和美,正好氣死趙二他們那群雜種!」
雖是同一個兵營,相互之間也有小團隊,不合群同流合污就受排擠,輕則對別人指指點點,重則辱罵約架…趙二是秦大公子手下的親兵,親妹子又是大公子唯一的妾,仗著秦大公子這層關係在軍營里橫行霸道,欺侮勢單力薄的兄弟。秦修遠不過是被排擠得最為嚴重。那群人起先不過是看不慣他的獨來獨往,後來打又打不過,直接孤立他。
待季文書女兒病重的消息傳播開,就有傳他克父克妻,親爹被他剋死,未婚妻如今奄奄一息也快完犢子……季文書那陣子瘦脫形,好事者等著看秦修遠舉行冥婚。
其中不乏好事者那段時間有意無意在他附近溜達,「有些人啊,天煞孤星啊!」
「可憐了季文書,好好的女兒落到這個下場!」
「被活生生剋死的人,這滿天怨氣,冤有頭債有主,夜裡找准人啊!」
「趙二,你別有些人整天一副清高樣,看起來就不是大良朝的種!專門來禍禍咱們遙城的姑娘!」
……
秦修遠一向無視,對於為他出頭的李富貴等人也是制止和規勸,「夏蟲不可語冰,井蛙不可語海。」不懂道理之人,和他們說道理沒有任何作用,不必白費功夫。
只有他自己知道,面上再冷靜,他心裡也一直在等那一塊大石落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