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借點體面
回想當年。
我們文學青年的理想是什麼？
簡單說就是成為一個作家。
成為作家又是為了什麼呢？
可以說是為了出書、出名。
為了掙錢。
從而解決現實生活中生存問題。
工人逃出工廠。
農民跳出農村。
在有些人看來。
這個理想太渺小了。
然而又是現實的。
在一九八四年那個春潮湧動的日子裡。
我認識了小梅和旭東。
回憶起來。
我覺得這是我一生的幸運！
沒有他們。
我不會那麼果斷地擁抱文學。
文學也不會給我那麼多的饋贈！
從旭東告訴我，讓我準備參加四月份的文學創作研討會後。
我一方面在課堂上抓緊時間學習。
一面準備寫幾篇稿件。
因為創作研討會上每個作者都要朗讀自己的作品。
然後由邀請來的作家老師給予指正。
還要讓與會的文友們評價一下。
於是下課後，回到宿舍的我就在床上寫作。
一天晚上。
我正在寫一篇哲理散文。
一個人走到我的身邊。
這個人拍了我一下肩膀：＂今天晚上不去教室晚自習，偷偷摸摸地回來寫什麼呢？寫情書呢吧？＂
我回頭看。
是我的班主任老師。
我急忙下床讓老師坐下。
給老師倒了一杯茶水。
我紅著臉說：＂寫一篇散文，準備參加文化館的創作研討會！＂
老師拿起稿件看了一下。
他語重心長地對我說。
如果你想當個農民作家。
這課就不用複習了。
回家老老實實當個農民。
業餘時間寫點文章。
也是不錯的選擇！
但是現在。
你的任務就是參加今年高考。
所以一心不可二用。
抓緊時間複習功課。
爭取考上大學。
我知道你家庭困難。
父母與兄弟姐妹供你上學不容易呀。
聽了老師的話。
我紅了眼眶。
對老師說：「我寫這幾篇就不寫了，放心吧老師，我一定好好學習。」
老師又叮囑我說：＂寫作是一輩子的事情，等你考上了大學，畢業以後有了工作，生活有了保障，那個時候寫作會更舒心！＂
老師說得有道理。
但是文學令我有奉祭的衝動。
我還是偷偷地寫了幾首詩歌！
準備好了作品。
我還得準備一身乾淨整潔的衣服。
最好是穿起來漂亮點的。
畢竟我是個二十齣頭的小夥子。
面對參加創作研討會的男男女女。
我得注意形象。
我年輕的時候虛榮心是很強的！
星期天。
我回到大太平村的家。
家裡人都下地幹活去了。
繼父去公社的糧庫上班了。
家裡只有母親一個人。
見回來。
母親高興之餘。
又擔心我的學習。
她說：＂又回家幹啥，多耽誤學習呀！＂
我猶豫了很久。
才低聲地對母親說：＂媽，你看，我這身衣服穿了好幾年了，衣服上的補丁也太多了，再說顏色也掉色了！＂
母親說：＂媽早就看見了，想著今年開春就給你做一身，去參加高考時用！可是，沒想到春節我病了一場，把你繼父的工資都花沒了！唉！＂
母親嘆口氣接著說：＂等下個月你繼父再開資，一定給做一身！趕在高考時穿！＂
中午吃過飯。
我往村裡走去。
想去看一看村裡的小夥伴們。
像啟成、小海、小傑啦。
順便看看他們有沒有合適的好看點的衣服。
跟他們借一下。
應付一下創作研討會就行。
我順著街道走。
正是午間。
陽光燦爛。
藍天白雲。
路邊枯黃的草地里泛起了新綠。
楊樹林和柳樹發芽長出了嫩綠的小葉子
風兒輕輕吹過。
涼爽中有一絲溫暖。
村南小學院里學生們的歌聲傳過來。
我忽然想去看看村南的河塘。
往年開春時節。
許多人去那裡釣魚。
這幾年村裡有人承包了河塘。
我的一個同學承包了這個河塘。
我順著一條小衚衕往河塘走去。
路過村裡一個老師家門口。
我腳步慢了下來。
因為我想起來住在這裡的老師是一位有才華的老師。
他既會畫畫又會音樂。
手風琴和胡琴他都會用。
我在他的班裡度過了小學五年級的學生時代。
他有一個學生給他起的外號叫扁扁嘴。
我曾經在體育場下做操時不規範。
他批評了我。
小學畢業的時候。
我去他家給他送了一份禮物。
一個小小的日記本。
就是那天晚上。
我見到了他的小女兒若如。
在燈光下。
若如躲在旁邊的角落裡偷偷地看著我。
那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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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老師雖然長得不好看。
但是他的女兒若如卻長得很漂亮。
。
身材苗條。
白凈的瓜子臉。
一雙迷人的眼睛。
小學畢業后。
我有一年休學的時間。
開春時節。
我跟繼父在村東的地里幹活。
若如家的地跟我們家的地距離不遠。
我發現若如常常往我這邊看。
我也往她那邊看。
我還記得。
那個春天的中午去地里幹活的時候。
路過她家門口。
她也出來往地里走。
一路上。
我們都沒有說話。
但是我明顯感覺到她總是盯著我。
我還想起。
我去鄉里上中學。
五一開運動會的時候。
我跑完了二百米比賽。
站在運動場上的桌子前休息。
我猛然回頭。
看見若如正看著我呢。
她穿著一身草綠色的上衣。
藏藍色的褲子。
梳著馬尾辮。
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
脈脈含情的目光投向我。
我假裝不去看她。
可又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投向她！
那個時候。
因為我性格內向。
沒敢跟她說話！
但是她的倩影卻留在了我青春的記憶中。
就是現在。
在我路過她家地的時候。
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往事。
可是。
如今她家門前。
杏樹開花。
隨風飄動的花瓣飄落。
若如的人卻不在樹下。
這也正應了一首古詩：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我惆悵著走過河塘。
同學小江離運遠就喊我大作家。
因為我在小學、中學時就願意寫文章。
小江中學畢業就不念書了。
在家承包河塘養魚。
日子過得很好。
蓋了新房。
我和小江嘮了幾句閑話。
我問他有什麼像樣的衣服借我用一下。
小江笑了。
＂你還不知道我嗎？從小到大就不喜歡穿什麼好看的衣服，＂
小江把他幾件衣服都拿出來。
讓我挑一件。
我挑了半天也沒選中。
很失望。
臨別時候。
小江說他剛才看見我在若如家門口發獃。
是不是想若如了？
若如去年考上上海的大學。
遠走高飛了。
還有。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若如跟我說過。
她曾喜歡過你。
可是她說你膽子太小。
連一句話都不敢對她說！
聽了往事。
我簡單笑了笑。
告別了小江。
去村東找同學小傑去。
小傑見了我。
我說了借衣服的事情。
小傑大方地從衣櫃里拿出一件新衣服。
我試穿了一下。
藏藍色的衣服穿在身上有點緊。
但是穿著看上去還行。
眼下沒有別的辦法。
只好穿小傑的衣服去開創作研討會了。
拿著借來的衣服。
心情好了許多。
看到天空也感覺天更藍了。
風也更暖了。
柳樹的葉子也更綠了！
我高興。
等著吧。
我要去參加創作研討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