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求而不得
休毋淵,陰冷潮濕的底層岩獄,昔日至高無上的眾神之主,被囚禁於這暗無天日之中。
他被誅仙索鎖住仙骨法力盡失,日復一日地憤恨掙脫不得,其被鎖鏈貫穿的傷口才稍稍止血又不斷綻裂,身上華麗的帝袍襤褸不堪,早已失了至高無上的光彩,其前襟與後背,血污一層層凝固,浸染,又凝固。
環明正盤膝坐於石地上,額前披落的長發,遮掩住他的眼角與面頰。
忽洞口出現一束赤橙色火光,刺破森暗的牢獄,環明驟然睜眼,憎恨陰鷙的目光,比那火光更為灼烈,似要將來人立刻焚個乾淨。
腳步聲在洞中響起,環明旋即站起身來,雖被誅仙索貫穿胸背,其身姿依舊峻拔,氣場凌冽毫不示弱。
回蕩的腳步聲緩行漸近,環明在最初的一瞬荒謬期待后,轉而是巨大的失望與暴怒,來人,並不是他。
一名極為削瘦,身著寬大官袍的青年男子映著火光出現在環明眼前,竟還謙遜地向他稍行一禮,他思索幾息便認出了此人,正是魔軍的主將之一。
環明作為天帝,閱人過目不忘,且他當時已注意到,凌虛殿決戰中,這名被卿聖雲叫做一澈,稱呼卿聖云為師尊的男子,對卿聖雲恭敬得唯命是從,在大戰中,極為緊張卿聖雲的安危,法力亦屬上乘。
只是,此刻的男子,眼裡,沒了那日的堅毅神采,他的表情落魄黯然,卸去了厚重鎧甲才顯出他的真實身形,手中也無那柄鈍刀神器加持,一看似連縛雞之力都無,環明略有驚訝,這牢獄中他究竟度了多少時日,這魔軍大將已是這樣羸如枯竹,了無生機。
「今日朝堂之上,華玦帝尊頒下一道旨意,著內廷司,擇良日...循帝后之禮,隆重籌備天帝華玦......」
「與翊聖帝君......締結仙侶之諸項事宜。」蘇一澈用最平靜的語氣,平靜到宛如已作無望死水,道出最令其錐痛剜心之事,更令其追悔莫及自作聰明,弄巧成拙!
這幾日,翊聖帝君夜夜宿於帝尊寢殿的流言蜚語,在天界早已傳得沸沸揚揚,更傳聞翊聖帝君有日缺席早朝並非因病抱恙,而是,芙蓉帳貪歡,媚骨軟,業荒倦。
而謠言的始作俑者,任翊聖帝君也意想不到,竟是他最滿意的徒兒,蘇一澈。
他自認為了解華玦與卿聖雲,他二人必會為了各自的身份地位,為了平息負面流言,亦不堪忍受有悖倫常的異樣眼光,而有所收斂。
蘇一澈甚至預想他二人會因天庭神官們的諸多勸諫而放棄這段不該存在的關係。
可是他錯了,滿盤皆錯!
他低估了華玦對卿聖雲的感情,已遠超過天下社稷在他心中的份量;他低估了伐天大軍中新晉的眾多神官們,乃至天庭歸順的某些舊臣,對此等牽涉三界穩固,驚世駭俗之舉的包容程度;而他至始至終都在自欺欺人,太過高估了自己,在卿聖雲心中的位置......
若沒有他的「推波助瀾」,或許事情不會進展得如此迅速,已是「不可收拾沒有退路」。
華玦如此深愛卿聖雲,為免其繼續為流言所累,竟直接下旨,不容任何神官諫言,這道旨意,與立翊聖帝君為後無異。
在華玦降旨后,在他的無上威壓下,朝堂上,眾神官皆面面廝覷,噤若寒蟬,皆是忌憚得不敢做首位勸諫之人。
倒是風啟率先稟奏,出言,竟是發自肺腑地,恭賀帝尊與帝君,喜結良緣!
吉利話恭維語被風啟說得天花亂墜,眾神官,或面色如土驚駭瞪眼,或垂首漠然置身事外,大多數,卻是猶疑后頜首,仿似聽悟而茅塞頓開。
之後,便是這沉悶的朝堂上難得熱鬧一回,諸多神官稟奏附和風啟之言,恭賀雙帝。
這樣的氛圍太過詭異,連著蘇一澈,雖內心震顫至山崩地裂,仍要強忍著極大的痛苦情緒,保持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不得不隨大流,向他的師尊,道喜。
環明此刻又何嘗不是信念崩塌,他費盡心思傾盡三界亦在所不惜,瘋魔想要得到的人,即將徹底被他的手足胞兄奪走!
「哈...哈......」環明忽而仰天肆虐狂笑,「你與我一樣,憎恨華玦吧!!!只要除去我身上的誅仙索,我將讓華玦,生不如死,重墮地獄!!!」
環明的目光,鋒芒冷厲如能刺穿一切,注視著蘇一澈,帶著令其難以違抗的壓迫氣場。
蘇一澈竟如魔怔般地立即從命,幾步上前來到環明身後,因進入休毋淵不得攜帶任何法器,他雙手凝聚靈力,握住環明背上的誅仙索,試圖將其拔除。
不料,法力發動的下一瞬,誅仙索通體金光曜目綻現,雷擊灼烈的巨大痛感吞噬蘇一澈的雙掌乃至臂膀,令其驚惶失措卻甩脫不得,那鎖鏈如同兩條毒蟒纏住不放,蘇一澈即刻爆發周身靈力做最後一搏,拼盡全力才震開鎖鏈!
但他的雙掌,已筋骨寸斷,鮮血淋漓!
而環明,被誅仙索傷得更為嚴重!他的整片上身衣袍,浸滿鮮血,鎖鏈貫穿的傷口,更是皮開肉綻,可他,仿似感知不到痛覺,如與這岩洞的堅固磐石融為一體,屹立於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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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物。」環明的唇幾乎沒動,發出一聲低沉的斥責,沒有絲毫怒氣,只有輕視與不屑。其面上沉冷麻木的恐怖神情,令蘇一澈後背陡然襲上一股森冷寒意。
封印環明、昔姀神力的誅仙索,不容有任何差池,早已被華玦注入了法力,布下了極為強大的禁制。一旦感應到除華玦以外的靈力,誅仙索即刻觸發。
劇烈的靈力激蕩導致岩洞碎石爆裂砸落,休毋淵的守衛們旋即火速趕來探查情況,領頭的守衛謹慎地立在環明所處岩獄的洞口,「啟稟上相,卑職方才聽聞洞內有爆炸異響,特前來護衛。」
蘇一澈急忙以寬袖掩手,神色淡然地來到洞口,以天機要務不得泄露為由,將守衛匆匆打發。
但這隻能拖延一時,休毋淵如此重地,守衛官每日都需向天庭奏報當天情況,今日的突髮狀況,守衛官自是要寫入奏書呈遞給卿聖雲過目。
待守衛離開,他已冷汗濕衣,渾身驟然一僵,虛脫地跌靠住身後的岩壁歪斜立著,此刻他恍然清醒,自己險些鑄成大錯!
如若環明被釋放,如若他報復成功,他的師尊,萬一落入環明之手,後果將更不堪設想!
他雖愛而不得,嫉恨華玦,但至少,他的師尊,多年所求,終得償所願......
而他險些被嫉妒怨憤湮沒理智,喪心病狂地親手摧毀師尊即將得到的幸福!如若真心愛一人,難道不是希望,那人能夠過得快樂?......他究竟所為哪般,想要怎樣的結局?!!
岩洞深處靜如死寂,唯有那道渾厚靈息蘇一澈仍能探查到,他僵直地在洞口站了須臾,猶豫是否要返回查看環明的情況,最終還是作罷,他神志昏噩地離開休毋淵后,倉惶返回了自己的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