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驚鴻一面
天宮御花園,月桂樹下,生長著一種仙草,名桂魄。
它與月桂樹一樣,喜極陰極寒之地,不喜陽,吸收月之光華,隨著苗木長大,會散發出愈發馥郁的桂花香味。
一年中之,只在中秋月圓之夜才會開花,此時香味最為濃烈,而這月白色小花,子夜時分一過,便會凋落。
雖是仙草,在天宮的御花園內,基本等同於雜草,因其除有香味以外,對於神仙們而言,毫無藥用價值。而對凡人來說,到底有何作用,無從考證。因為,這仙草,本來就是天界之物!
為何會出現在人間?還被皇室秘密培植?
眼下情況錯綜複雜混亂如麻,令吳幽只覺頭昏腦脹。
「你到底行不行?再浪費王爺的時間,叫你馬上人頭落地!」一旁的侍衛不耐煩地催促呵斥道。
吳幽深深吸了口氣,以此平復自己的思緒。要想活命,得趕緊幹活了。洞中冰涼的空氣沁入鼻中,倒真有幾分提神醒腦的功效。
他把仙草小心翼翼地栽回土裡,但仙草根本立不起來,全都蔫蔫地趴在泥上。他緊蹙著眉,薄唇輕抿,毫無把握地準備施法。
待他凝神聚氣,寒冰般的氣息驟然湧入他的四肢百骸,吳幽不由打了個寒噤,卻瞬時感覺靈力倍增,此處果然是塊寶地!
身後這麼多雙眼睛盯著,他必須盡量掩飾,不能讓他們誤會是「妖法」。
修長的手指撫過一棵棵仙草,吳幽暗暗注入靈力,在常人看來他只是在種草罷了。好在這塊地不大,否則吳幽的靈力怕是枯竭亦「回天乏術」。
接著,吳幽裝模作樣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瓷瓶,把瓶內的粉末均勻地灑在這些仙草上,過了一會兒,仙草竟像人一般直起腰桿,恢復了青翠蓬勃的盎然生機!洞內霎時瀰漫開濃郁的襲人香氣。
吳幽身後,傳來一片驚嘆之聲。「神了!神了!枯草竟真能復生!!!」
吳幽身形踉蹌難穩,跌坐在仙草田邊,法力已然耗盡,此刻他非常虛弱,他的後背衣衫早已因緊張忐忑而濕透,好在這次法力沒有失靈,謝天謝地救他小命。
「王爺有令,爾等全部退下,在洞外候命。」那名黑衣男子說道。
轉眼間,洞穴里變得空蕩蕩的,愈發寒氣逼人,吳幽凍得抱緊雙臂,這是他下意識的防衛姿勢。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這王爺把手下都支開,莫非是想殺人滅口。
「你是如何讓桂魄草復活的?」清朗低醇的聲音從薄紗後傳來。
被這麼一問,吳幽有些措手不及,垂著頭一時不知如何答話。靜默的幾息,空曠岩洞沉寂,唯有冷泉穿石流淌之聲。
「你是聾了嗎?王爺問你,還不立刻如實招來。」黑衣男子對著吳幽吼道,一手壓在腰間佩刀之上,似要出鞘。
「棠離,把他帶上前來。」薄紗后的聲音氣度非凡,給人一種壓迫性的窒息感。
吳幽雙腿虛軟幾乎站立不得,耗盡法力的疲累感向他襲來,可還得趕緊想好應付的說辭,他的后領被棠離暴力抓住,趔趄地跪倒在轎輦前面。
「回,回王爺,令桂魄草復活的,是草民灑的那瓶藥粉。草民曾遇見一名衣著襤褸飢腸轆轆的道人,路過草民家討點吃喝,之後他給了我這瓶藥粉作為答謝,說是有起死回生之效。這次能為王爺盡綿薄之力,乃是草民的福分,草民斗膽,懇請王爺開恩,放過地牢里那人吧。」說完,吳幽額頭貼著手背,向著轎輦雙手作揖,長跪不起。
「哦,是嗎?…是藥粉?」薄紗後傳來攝人的輕笑聲,彷彿早已看穿一切,吳幽隨口胡謅的謊言,在他這,全當聽個笑話。
棠離卻駭然脖頸一梗,身姿挺拔巋然,目光卻微乎其微地斜瞥向一旁銀灰紗帳內。
如履薄冰追隨這位主子多年以來,其笑的次數屈指可數,除卻他跟著隋暮寒奉旨離開皇城前往封地那天,隋暮寒流露過暢然笑意,此外,皆是,笑起殺心。
一年前,幾名被砍手剜眼的侍衛蹊蹺橫屍王府門口,隋暮寒也笑得這般雲淡風輕,頃夜間,庸州城的地下黑幫,被屠了滿門。
「王爺小心」,棠離面色突變,凌厲地拔出佩刀,攔在轎輦前。
仙草田上空,洞穴的那方窟窿,赫然降下幾個鬼影,殺氣騰騰地疾速朝著他們的方向襲來。
棠梨與四名蒙面黑衣人纏鬥了一番,其中一名刺客抓住空隙,提刀瞄準吳幽的頭顱砍了過來。
吳幽癱坐在地上,見黑衣刺客向他揮刀撲來,他心裡吼叫著,快跑,可是,他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
刀鋒劃過他的脖頸,空氣中浮起一絲血腥氣味,正在此時,他肩頭被猛地推了一掌,身體向後飛出。
他被救了,是他?!——
漆墨雲發如瀑布般飄落,一半披泄在雪衣之上,一半用黛藍玉冠束起,斜飛入鬢的英凜劍眉,清冽的黑眸里似有流星掠過,手持一柄銀色利劍,將他高拔的身影及背後的月光剖成兩半。
冷峻如冰,翩若驚鴻,若是天人多看一眼,恐也一念墜塵。
「這便是...傳聞中,面目可怖的十七王爺?!難不成我法力使用過度,出現了幻覺?......」吳幽對眸中所見之人難以置信,身體已被此人一掌推出幾丈遠,驟然撞擊到岩壁上,重重地砸向地面。
「咚!」
「這,到底是要救人,還是要殺人?!咳!…好痛。」吳幽嘴角溢出一抹濃烈殷紅。
寒洞中,一仆一主,一刀一劍,幾名刺客過了數十招便敗下陣來。他們見形勢不妙,周身散出黑色煙霧,躍上洞頂的窟窿,迅速撤離。
「王爺,是否要追上去?」
「不必了,去看看那人死了沒有。」隋暮寒將透著銀色寒光的霜刃收回劍鞘,拂了拂綉著金邊炫紋的雲袖。
吳幽連忙扶牆想要起身,「多謝王爺救命之恩,草民命賤,死不了的,死不了......」剛說完,他眼前一黑,當即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