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第 164 章

一般情況下,很難說後宮嬪妃和前朝誥命哪個身份更尊貴一些。這兩者,本來遵循的就不是一個法則,也不是一個體系內的。等閑情況下,後宮的人手伸不到宮外。再者有皇后坐鎮,哪怕是到了貴妃的位置上,也不能太張狂。前朝的誥命,代表的可也是前朝官員的臉面。要不然，怎麼會有夫榮妻貴的說法呢？

而前朝的誥命,也不會去得罪後宮的妃嬪,誰都知道枕頭風的厲害。再怎麼說,這後宮的人，都是皇上的女人，打狗還得看主人，哪怕皇上不寵愛，她們依舊是皇上的人。

舒曼瑾是四品的昭儀，舒曼瑤是三品的誥命。一個坐在上首，臉上帶笑，一個站在下面，面無表情。姐妹倆的較量，從舒曼瑾派人去叫舒曼瑤的時候就拉開了。

「二妹妹，容我提醒，」舒曼瑤忽然笑了笑，看上面坐著的舒曼瑾：「剛才在鳳藻宮，我也不過是給皇後娘娘磕了三個頭。」

「大姐姐，虧你從小跟著陳媽媽學規矩呢，你給皇後娘娘磕的，可是三個頭。我雖然沒有皇後娘娘尊貴，卻也是皇上親封的昭儀。」舒曼瑾臉上笑容不減，三個是不行了，那一個也行。反正她要的，只是將舒曼瑤踩在自己腳底下。

「怕是不行了，要讓二妹妹失望了。」舒曼瑤搖頭，舒曼瑾笑容微斂：「大姐姐這話是什麼意思呢？難不成，是覺得我堂堂後宮嬪妃，皇上親封的昭儀，受不起你一個禮？」

「我自然不是這個意思。」舒曼瑤笑著搖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是早先我去給皇後娘娘請安的時候，皇後娘娘曾說了一句話。」

微微挑眉，舒曼瑤看舒曼瑾：「皇後娘娘說，既然身子沉了，在宮中走動就免了請安禮。」

皇後娘娘對自己身邊的大宮女還是很有感情的，得知舒曼瑤是程氏的繼女，又知道舒曼瑾自己偷摺子參加選秀的事情，更知道舒曼瑤是站在程氏這邊的，也就給面子的說了兩句客氣話。

只是皇後娘娘的客氣話，到了舒曼瑾這裡，那可就不是什麼客氣話了。舒曼瑾哪怕再有理，都比不過皇後娘娘一句話。

「曼瑾，看在咱們姐妹一場的份兒上，我給你一句忠告。」舒曼瑤不等舒曼瑾說話，就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了，看了看周圍，大約舒曼瑾之前也不願意別人看見自己為難自己的親姐姐，這大殿里，也就剩下舒曼瑾的貼身大丫鬟了。

舒曼瑾不說話，只是看著舒曼瑤那眼神，就恨不得將舒曼瑤給生吞活剝了。舒曼瑤也不在意，只笑著說道：「只要你在這皇宮裡，說出來的話不頂用，那就別輕易說出口，要不然，怕是你以後都沒了說話的資格。」

「這後宮嬪妃有兩個依仗，一個是娘家，一個是自己，娘家你怕是靠不上了，爹爹不是糊塗人，哲明就算是再聰明，等他能給你做主也至少要十年。十年時間，一堆白骨都能化成灰了。所以，你只能靠你自己，要麼是皇上的寵愛，要麼是子嗣。」

舒曼瑾打斷舒曼瑤的話：「我不用你教！」

舒曼瑤打個呵欠：「你以為我願意教嗎？我只是沒話和你說，所以找點兒話而已。和你面對面的坐著，若是不說話，時間就太難熬了。」

舒曼瑾抿抿唇，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才壓低聲音問道：「我娘的事情，是不是你設計的？」

舒曼瑤微微挑眉，總算是明白舒曼瑾的意思了。她大約是從來就沒相信過，許氏是自取滅亡的吧？舒家那麼多人，想來想去，也就舒曼瑤最有嫌疑了，所以，舒曼瑾是已經認定了這事情吧？

「你娘的什麼事情？」哪怕是舒曼瑤做的，舒曼瑤也不會承認，再說了，若是許氏能好好的當她的後娘，不打什麼歪主意，她會對付許氏嗎？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從不後悔。

「別裝傻了。」舒曼瑾咬牙切齒，看著坐在椅子上，頗為怡然的舒曼瑤，忽然露出個大大的笑容：「你說，若是我這會兒忽然被你推了一下，然後摔下台階，流產了，你會是個什麼後果？」

「我勸你，最好還是別那麼做。」舒曼瑤半點兒不慌張，微微挑眉看舒曼瑾：「我的親爹，還在邊關為皇上和契丹和談，我的相公，為皇上立下了汗馬功勞，哪怕是我真的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一個還不知道能不能保住的胎兒，能讓我賠上性命嗎？」

「再者，你就確定這事情你能做的滴水不漏？」舒曼瑤側頭看舒曼瑾，舒曼瑾冷笑一聲：「我從進宮的那會兒就開始布置……」

「二妹妹，你進宮到現在，多久了？皇後娘娘掌管後宮，多久了？」舒曼瑤打斷她的話，笑盈盈的問道：「你確定，你這宮裡，就全部是你的心腹？我若是在你的宮裡出了事情，你說，貴妃淑妃她們，最想討好的是誰，最想踩下來的是誰？」

貴妃和淑妃都有兒子，舒曼瑤親爹是皇上心腹，楊建白年少有為，也是皇上心腹。而舒曼瑾，則是和她們搶男人的狐狸精，一個是值得拉攏的，一個是對手死敵，她們都是聰明人，也應該知道該幫誰吧？

「最重要的是，這事情鬧出來之後，皇上會知道，咱們姐妹不和，你說，爹爹在你我之間，最看重誰？」皇上現在給舒曼瑾寵愛，是因為舒曼瑾書舒成業的女兒，若是皇上知道舒曼瑾進宮的緣由，再看舒成業的態度，還會願意給舒曼瑾這個寵愛嗎？

「你或許覺得，皇上可能會喜歡你這個人，而非是你的家世。」舒曼瑤笑著看舒曼瑾：「只是，你覺得，以你的容貌，宮裡能容得下嗎？在你沒有得到皇上獨一無二的感情之前，你有能力保全自己嗎？」

舒曼瑾的臉色越發的白，舒曼瑤又打了個呵欠：「我來之前，特意帶了楊美人身邊的宮女，你知道為什麼嗎？」

不等舒曼瑾回答，舒曼瑤繼續說道：「你說，有個機會擺在楊美人跟前，讓她和你換一換地位，她會不會竭力去爭取？」

說完，舒曼瑤就不再開口了。舒曼瑾臉色白過之後就變成鐵青了：「你早就算到了這些？」

「我又不是神仙，哪兒能事事都算到？」舒曼瑤嗤笑了一聲：「不過是覺得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又不是個蠢人，利益得失自己就能掂量清楚，我敢來，就是因為知道你夠聰明。若是換成曼瑜，我今兒是絕不敢自己過來的。」

舒曼瑜那性子，衝勁上來了，是絕對不會管什麼以後的利益得失的，她只管出眼前的那口氣。哪怕事後真的會和舒曼瑤說的那樣凄慘，她也絕對聽不進去。

可舒曼瑾不一樣，她在憎恨舒曼瑤的同時，還很珍惜自己的一條命，更想要保住現在的榮華富貴。她要報復舒曼瑤，卻不會搭上自己的前途。

「二妹妹，若是沒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一步了。現下我身子沉了，連皇後娘娘都有些擔心，我若是在這兒呆的時間長了點兒，萬一出了什麼意外，怕是要給二妹妹帶來麻煩了。」舒曼瑤笑盈盈的起身，看舒曼瑾，這人啊，一時的蠢笨，就是一生的災難。

舒曼瑾當初是想著進宮了就能一步榮華了，卻不知道，這後宮，最是複雜的一個地方。

現下，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想明白，只要舒成業活著，只要楊建白還是皇上的心腹，只要她一天沒當上皇后，她就壓不住自己這個嫡姐。

在後宮為難一個前朝誥命，可永遠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的。

舒曼瑾滿臉黑氣，舒曼瑤卻不搭理她，只轉身走人。後宮能人多的是，皇後娘娘就屬於最聰明的一個，舒曼瑾那智商，也就能在舒曼瑜跟前顯擺顯擺，到皇後跟前，根本不夠看。只要皇後娘娘還活著，舒曼瑾就永遠沒辦法心想事成，她又何必擔心一個舒曼瑾？

等舒曼瑤的身影在門口消失了，舒曼瑾才一個茶杯砸在地上，仰面倒在椅背上，氣的只有喘氣兒的份了。她身邊的丫鬟面上帶了些驚懼，猶豫了一下才上前：「娘娘，您何必生氣，等您日後成了貴妃，甚至是到了那個位子，想要楊夫人償命，就還不是一句話的功夫？」

舒曼瑾急喘了幾口氣，卻沒說話，她本來就不笨，舒曼瑤將事情說的半點兒遮掩都沒有，舒曼瑾若是還想不明白，早先她就進不了這皇宮了！

可就是因為想的太明白，所以舒曼瑾才越發的絕望。當初的念頭，果然是太幼稚了些，只以為這皇宮就是天下最尊貴的地方，進了皇宮，成了皇上的女人，就是這天下最有權力的女人。

卻沒想到，就是皇宮，也是個身不由己的地方。哪怕她是得了皇上的寵愛，怕也不能將舒曼瑤怎麼樣吧？舒曼瑤雖只是個命婦，卻是朝廷重臣的愛妻，自己卻不過是舒家要放棄的棋子。

舒曼瑤說的沒錯，和舒曼瑤比起來，爹爹會選擇誰，那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一個是自己的愛人留下的血脈，一個是自己憎恨的人留下的禍根，哪怕是顧著親情，爹爹也不會容她去害舒曼瑤的。

有皇後娘娘在前面站著，兩位皇子又聰明健康，舒家憑什麼要將全族人的性命放在她舒曼瑾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