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天河迷霧
夜晚的天河,不知從何處瀰漫起了無邊無際的大霧。
大霧當中,哪怕是仙人,能見度也很差。
有人嘗試放出神識,卻在下一刻發出了一聲慘叫,七竅中都流出血來,渾身顫抖的跪倒在地上,半天沒能站起來。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剛剛到底經歷了些什麼。
讓得其他人也是感覺駭異無比。
先天神聖的小女孩雙手抱胸,表情平靜淡然的看著船外。
雖然她只是個小小築基修士,但卻比那些仙人都要更加鎮定。
甚至還對著那倒霉的仙人露出鄙視的笑臉。
不過懾於跟在她身邊的麻衣老者,倒也沒人敢說什麼不是。
就連那遭遇了嘲笑的仙人都只是兩眼一閉,眼不見為凈。
其他人也是連忙轉移話題。
「這天河濃霧如此濃密,船家,你能看到前路嗎?」
「老夫在這天河之上已經擺渡了數千年,每日不知迎來送往多少人,其中不少都活著回到了仙界,就連你們這些人中,也有人是老夫的熟客……」那船夫冷哼了一聲,明顯有些不爽地說道:「你問問他們,老夫幾時迷過路,幾時不靠譜過?」
「抱歉,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罷了。」那開口詢問的仙人連忙告罪。
雖是仙人,卻完全沒有凌絕一切之上的氣質和姿態。
甚至看起來顯得有些卑微。
這也正常。
畢竟在仙界,仙人實在太多了。
比他境界更高,更有權勢和地位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普通仙人在這樣的環境下,還真抖不起來。
在這種壓抑的環境下一待就是幾萬年、十幾萬年,哪怕是對於仙人來說,都是難以接受的事情。
所以很多人都會選擇下界。
或是借著公幹的名義下界,或是偷渡離開。
總之,他們需要回到凡界,過一過山大王的癮,好好的出一出氣。
只有這樣,他們才不至於被憋出心魔。
這也導致了諸天萬界中有著無數仙人遊戲紅塵的傳說,聽起來荒誕不經,可若是細查,卻會發現確有其事。
那之前開口詢問的仙人,此刻還在不停給自己的轉移話題行為找補:「我只是有些好奇,一到夜晚,天河迷霧便如此濃重,哪怕仙人,都是兩眼一抹黑,更是連神識都不能放出。」
「那你是如何辨認方向的?」
「真的不會出錯嗎?」
聽聞此言,那船夫又冷哼了一聲:「這是我的家傳機密,憑什麼告訴你?」
「難不成你想和我搶飯碗?」
不知為何,船夫的話很嗆,看起來有些焦躁,導致脾氣有點不好。
「不敢不敢……」道歉仙人再次道歉。
臉都快憋紅了。
心中別提有多憋屈了。
「不用害怕。」小女孩不知何時已經一屁股坐到了破船的邊上,此刻正晃蕩著一雙小腿,笑嘻嘻的說道:「天河偷渡客這門生意,可不是想做便能做的。」
「本事不行的,基本上早就死了。」
「能活到現在,還擺了那麼多年的船,就代表著至少這人能把我們安全送離仙界……」
船夫嘎嘎笑了兩聲:「小姑娘年紀不大,見識卻不壞。」
船姑更是笑盈盈的走上前來,想要摸一摸小女孩的頭,調笑一笑:「你這麼小的年紀,這麼低的修為,就敢來坐天河渡船啊?」
「你……」
船姑伸出的手在距離小女孩的腦袋還有一寸的時候被抓住了。
她轉過頭來,看到了臉色平靜的麻衣老者。
船姑臉色一僵,緊接著那張俏麗的小臉上就瀰漫起了清白二色。
天河迷霧當中,傳來某種龐然大物掙扎的響聲,聲音極悶,帶著一股壓抑之氣。
就連那彷彿靜止不動般的天河迷霧,也在這響動下被擾亂,像是被微風吹拂一般散去了些許。
船上的客人們這才發現,在天河渡船的前方,正矗立著一尊通天徹地的黑影。
迷霧還是很濃,看不清黑影的真面目。
只能感受到那磅礴的氣勢和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船夫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擺渡,他的手中緊緊抓著竹篙,向前邁了兩步,敵意如有實質般籠罩在麻衣老者身上。
船姑連忙用另一隻手背在身後,奮力向他擺手,似乎是要他停止這樣的舉動。
船夫有些遲疑。
就在三人僵持的這一刻,小女孩再次笑出了聲來,她依舊還是那副輕鬆閑適的樣子,兩條嫩白的腿晃來晃去:「算了,不知者不罪,就先放過他們這一遭吧。」
麻衣老者這才鬆開了手。
船姑捏著自己紅腫的手腕快速後退,退到了船夫身邊,父女兩人滿臉警惕的望著這邊。
「饒你們一命,是為了讓你們能夠繼續擺渡,將我送到我們要去的地方……」小女孩笑盈盈的撥弄著耳邊的碎發,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個可愛的小妹妹:「若非如此,殺你們百遍都是能夠的。」
「……明白了。」船姑父女對視一眼,再也不作妖了,默默開著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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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其他客人滿臉膽戰心驚的看著這一幕。
以他們的腦子,自然已經看出些許不對勁了。
但現在已在船上,又是在天河,他們已經沒有了逃跑和下船的資格。
也只能膽戰心驚地戒備著。
天河,哪怕是在天庭當中,都是個非常特殊的所在。
就是大羅金仙,到了這裡,也會被溺死。
除了天河水師的艦隊,以及一些特殊的東西之外,任何人或東西到了天河之上,都會沉下去,沒有一絲浮力。
倘若僅僅如此,倒也不能溺死仙人。
可天河是仙界中的一大未解之謎,至今還沒有人知道這天河到底是有多寬,源頭與終點又在何處。
其中有著種種秘密和詭異之處。
據說,就連天河水師都不敢長時間停留於天河之上。
到了仙界的夜晚,天河起霧之時,更是危險至極。
除非上面有命令,否則天河水師絕不會在夜晚出動。
這就導致了偷渡這門生意,很多時候都發生在夜晚。
雖然夜晚危險,但能夠在夜晚出動,並賺取這一筆生意的,往往都不是常人。
就比如眼前的船夫父女。
有些破爛的大船在幽靜的天河當中悄無聲息的往前行駛著,之前濃霧稍散時,那擋在前方的巨大黑影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並未出來作妖。
這讓船上的不少仙人,都在暗中鬆了口氣。
整條天河都被不知從何而來的濃霧籠罩著,這霧氣頗有些詭異,並不是尋常的水汽,反而有點像是某種顆粒。
破船行駛在這濃霧當中,根本無法辨明方向和所處位置。
放眼望去,哪裡都是一樣的,哪裡都是被濃霧籠罩的樣子。
「真不知擺渡這門生意到底是怎麼做的?」有人小聲嘀咕。
雖然他的聲音已經壓的很低了,可在場眾人還是都聽到了。
顯然,這是故意為之。
可惜,船姑父女並未回應這樣的試探,他們一言不發,只默默操縱著破船往前行駛。
這讓不少此前曾經乘坐過這艘破船偷渡的仙人感到更加不自在和難受。
他們覺得,這是個不好的信號。
又過了一會兒,船姑忽然從喉嚨里擠出了一聲提醒:「我們就快離開仙界範圍了。」
有經驗的仙人心頭一驚,連忙封閉了自己的五感七竅。
第一次偷渡的人中,有人茫然無知,有人則是早已得到囑咐和經驗傳授,連忙跟著封閉五感七竅。
眨眼間,破船上只剩下三個愣頭青還在茫然無知的左右四望。
他們不是沒有看到其他人的動作。
以他們的反應速度,足以在瞬間理解並跟著照做了。
可惜,他們心中戒備之心實在太過濃重。
他們不信任船上的這對父女,更對這一趟旅程忐忑起來,害怕對方搞什麼小手段,因此不願封閉自己的五感七竅,變成坐以待斃的人。
他們死死盯著船姑父女,眼神中充滿了戒備。
他們的視線餘光,也在小姑娘和麻衣老者身上來回掃視,心中雜念涌動:「這小姑娘看起來的確是來頭不小,那麻衣老者修為深不可測,之前甚至強行逼退了船姑的試探,並使其變得規矩了起來……」
「他們都沒有封閉自己的五感七竅,那我又何必這樣做呢?」
「跟著強者學,總歸是要更加保險一點……」他們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
然後他們就看到,船姑父女此時此刻,居然表現的有些緊張。
周圍的濃霧不知何時也微微消散了一些。
前方變得不太一樣了。
像是天邊的晚霞一樣,那天河濃霧在不知名光芒的照耀下,有了別樣的顏色。
光芒四處折射,讓此處的場景如夢似幻。
那詭異的天河濃霧此刻也變成了夢幻般的雲朵,有了夢幻的色彩,也被那光芒照出了一定的形態。
如果不是那形態實在太過猙獰恐怖的話,恐怕很能討一些小姑娘的喜歡。
三個不願閉眼的仙人滿眼驚訝的看著這些被封在天河濃霧當中,面色猙獰,彷彿在咆哮、在嘶吼的人形,不知為何,他們鼻頭一酸,居然紛紛落下淚來,也想跟著這些人形一同咆哮,一同憤怒,一起嘶吼。
「此地有古怪……」
「堅守本心……」
好歹是仙人,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反應了過來。
雖然艱難,可他們至少還在各種魔音貫耳當中堅持了下來,保住了一定的自我。
到了此時此刻,他們已經開始後悔之前的舉動了。
後悔自己沒有跟風,去封閉自己的五感七竅。
看那些封閉了五感七竅的人,此刻就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對外界一切恍然無知。
根本沒有他們這樣的煩惱。
慢慢的,耳邊各種嘶吼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深入肺腑的仙樂和道道女子的嬌笑聲。
僅僅只是聽到這些聲音,三位仙人眼前就出現了重重幻境。
他們的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不由自主的睜開了眼睛,站起身來,走到破船邊上向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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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船已經行駛到了這個關鍵參照物的中心。
遠遠看去,能夠看到一座座在金光當中沉浮的大殿,那將天河迷霧暈染折射的金光,便是從中而來。
能夠看到一尊尊正自顧自飲酒享樂、談玄論道的神魔。
一位位美麗非凡的天女,身著清涼的衣物飛來飛去,或跳舞助興,或倒酒歡聲。
「天庭,這才是真正的天庭。」三位並未封閉自己五感七竅的仙人眼神渙散,心神失守。
「今日,吾在此傳法諸天……」一道恍若洪呂大鐘般的道音遙遙傳來,聽在耳中,卻無比清晰。
在無盡神魔的簇擁當中,一道人盤坐在蓮台之上,膝頭上橫放著一卷莫測的天書,此刻,道人臉色莊嚴肅穆,開始講法傳道。
哪怕是那些強橫無比的先天神魔,此刻也恭恭敬敬的低下腦袋,俯首聽講,時而露出懊惱後悔之色,時而露出歡愉頓悟之態。
「道祖講道,是道祖講道!」三位仙人口中狂叫著,再也按耐不住,直接從破船上飛了出去。
他們飛出破船的那一刻,在天河力量的拉扯下失去所有浮空之能,直直落向天河。
但他們沒有像傳聞中那樣溺亡於天河當中,反而正常站立在天河河水之上,腳下的河水彷彿變成了堅硬的陸地一樣。
「哈哈,果然,我有著大氣運,是上天選定的氣運之子,所以就連天河都要一改脾性,承載於我!」
「從今往後,我便是道祖親傳,天帝都低我一輩……」三人狂笑著,聯手沖向那神光遍布之地。
破船依舊在靜靜的向前行駛著。
道祖講道的道音越發恢弘巨大,那金光綻放之地,有莫名的力量拉扯著這艘破船。
但在船姑父女的努力之下,破船還是在緩慢但堅定的掙脫著這股拉扯之力。
最終,他們離開了這個天河中的詭異秘境,再度回到了四野茫茫,儘是迷霧的天河中。
從頭到尾,麻衣老者都一動不動,若是湊近去看便能看到,其實他也封閉了自身的五感七竅,只是手段高妙,讓其他人沒有發現罷了。
全場真正沒有任何抵抗的,其實是那個小女孩。
她的修為最低,但卻是全場最鎮定的人。
她雙手抱胸,目光依舊靜靜地凝視剛剛路過的地方,腦海中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