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佞臣當道05

5佞臣當道05

對於楚鳳宸來說,這世界上有三樁事情最恐怖,一,裴毓上門;二,裴毓算賬;三,裴毓上門算賬!

陽光明媚的午後,燕晗英明神武的皇帝楚鳳宸狼狽地到鏡子前轉了一圈兒,衝到床邊抬出上妝的脂粉,利索地為自己的臉添上了幾分「男兒本色」,趕在宮婢的腳步聲到來之前迅速沖回側殿案台前,端起茶杯送到嘴邊!

時間停滯。萬籟俱寂。熱氣騰騰的茶水散開裊裊白霧,拿著茶杯的手卻一動不動。

吱嘎,殿門被緩緩推開了,緊接著是極輕的腳步聲。兩殿之間的珠簾被一隻森白的手輕輕挑了開來,露出了一個一抹暗紫的衣擺。

楚鳳宸終於眯著眼睛抿了一口茶水,悠閑地擱下了瓷杯:「攝政王怎麼有空來朕這兒?」

他祖宗的,好險!

裴毓微微露出一抹笑:「臣近日忙於徹查陵園刺殺一事,一直未曾細問,今日得空,便來看一看陛下,陛下的身體可好些了?」

「好、好多了。」

「臣今日在殿上觀陛下龍顏,發現陛下面色還是有些蒼白。陛下身體乃萬民之根本,臣府上有一神醫,擅調養常年之疾,不知陛下可有空閑隨臣去一去臣府上,讓神醫細細把脈,好好調養一下身體,讓微臣放心?」

「不、不用了,有勞愛卿掛心……」

楚鳳宸偷偷抹了一把汗,虛偽地笑了。她的身體到底怎麼樣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她都快給宮中的伙食養成豬了,要有病那也是被他們這群貪贓枉法的奸臣給氣出來的。想騙她出宮去王府任人宰割,門兒都沒有!

裴毓似乎早就知道,臉上沒有任何惱怒的神色。

他溫柔道:「臣之本分。」

——您真知道本分兩個字怎麼寫嗎,攝政王殿下?

楚鳳宸偷偷瞟了一眼裴毓,看著他一副春風化雨的模樣恨得牙痒痒——衝上去咬死的可能性有多大?史書上會不會記載,宸皇五年,朝中大亂,聖上的金口玉牙咬死了攝政王,從此五穀豐登,國泰民安……

裴毓道:「其實微臣來正暉宮,是想請陛下陪微臣去一趟司律府。」

「朕不去。」

「陛下,莫要叫微臣為難。」

「朕說不去就不去!」楚鳳宸橫眉豎眼,死死瞪著春風拂面的裴毓,慫道,「朕……肚子疼,要不改日?」

裴毓稍稍走近了幾步,低眉輕笑道:「陛下……」

陰風拂面也不過如此了吧……楚鳳宸快哭了,她五歲開始被他壓榨,這些年恐懼已經刻到骨子裡去了,如此近距離看那張白得跟鬼一樣的臉,還能聞到他身上那點兒墨香混著藥箱的複雜味道,這感覺就像是被厲鬼的頭髮拂過了臉,甚至有那麼一剎那,她簡直覺得自己是被調戲了的良家婦女……呸,她怎麼可能是良家婦女?

啊呸呸!這也不對啊!

宸皇快要崩潰。因為病癆子奸臣靠得實在太近了。

裴毓大奸臣卻好不自覺,他拾起案台上一本奏摺,輕聲道:「陛下可曾看過微臣的奏章?」

「你……你還需要上奏摺嗎……」

裴毓低笑:「不看也不要緊的,司律府森嚴,臣有些害怕,陛下能否給臣一點膽兒?」

「你……」還能再虛偽點嗎?!

「陛下,能體諒微臣么?」裴毓的聲音越發輕柔。

宸皇艱澀地挪動了一點點,終於崩潰:「什麼時候去……」

裴毓卻忽然咳嗽起來,一聲比一聲激烈,蒼白的臉上冒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緩過了咳嗽,朝著楚鳳宸歉意笑了笑,俯身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楚鳳宸咽了一口口水,顫顫巍巍走在了他身邊,一面走一面偷看他慘白的臉:真難為他了,抱病還艱難地干著威脅皇帝圖謀造反的事兒,心力交瘁地把持著朝政,不愧是作死的王者,貪官的教材,國民毒瘤之典範。

看來,她必須要快點決定駙馬都尉的人選了。

然後儘快弄死裴毓。分分鐘。

…………

從宮闈到司律府並不遠,大約只需半個時辰的車程。半個時辰后,楚鳳宸站在了司律府巍峨莊嚴的大門前,不知怎的打了個哆嗦。

楚鳳宸不喜歡司律府,也不喜歡司律府那死人臉的執事顧璟。司律府位於帝都主城之南,據說是執事當你取自「衙門大門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的說法,直接把府邸建在了帝都最難,是為「再無更南」,只尊法理的意味。

理所當然,顧璟也從來沒把她這皇帝當做個事兒。他眼裡向來只有他的法條,至於皇帝?他平常看她的眼神基本上和看國璽的眼神一模一樣。

沒錯,她對他來說,是一個章。

審完,敲章,再會。

他算不上奸臣,卻絕對是個作死的大臣!

司律府的大門終於打開,接引的小廝行了個禮便自顧自走在了前頭,楚鳳宸跟著裴毓一腳踏進了府門,馬上被忽然貫穿而過的陰風吹得雞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她緊張四望,卻發現這宅邸的花草樹木居然與別的地方也不太一樣,陰森森的,等到進入殿內,居然黑燈瞎火的更加恐怖。權衡之後,她還是稍稍靠近了裴毓幾步。好歹,這是個活的。

司律府大門基本上是不開的,因為這裡不是告狀的地方,而是審案的地方。關於司律府,燕晗有許多傳聞,有傳聞司律府中鬼魂無數常常夜半乾嚎,一到月圓之夜更有百鬼夜行之勢;又有說司律府的顧瑾執事本身就是戾氣極重的「陰月陰時」人,一到晚上就兩眼發光,有小廝夜半如廁的時候曾經看他生飲犯人血……

總之,顧璟執事之後,朝中貪官少了許多,就光剩下野心勃勃的佞臣了。

「陛下在想什麼?」忽然,裴毓溫和的聲音響了起來。

楚鳳宸哆嗦:「朕在想,會不會、有鬼……」

裴毓輕道:「陛下可以拉著微臣的手。」

「你……你不是也怕嗎?」

裴毓一愣,眯眼笑了:「微臣不是怕鬼。」

「生病的人陰氣重,你還是離朕遠一點。」

……

…………

司律府整個兒差不多可以算作是一個地牢,地面上的建築極其簡陋,主要分為府中人居住的宅邸,用於朝中會審的正殿,還有執事顧瑾的住所。但是偏殿卻有個小門,那小門之內的房間綿延到地底,一路上無數火把照亮了陰森森的空間。

一行人不知走了多久,終於,一間房間出現在了幾人面前。小廝恭恭敬敬打開了房門,躬身請楚鳳宸和裴毓進內,自己卻不再向前了。

楚鳳宸心中小人在哭嚎著想逃跑,身子卻僵硬地朝前面走,終於,在房間里見到了司律府執事,顧璟。

他抱拳俯身,冷聲道:「臣,拜見陛下,攝政王殿下。」

楚鳳宸淚流。

顧璟道:「未能去迎接,是因為臣正問審魏忠,無暇分|身,請陛下、攝政王殿下見諒。」

昏暗的燈光下,房間里的東西並不算模糊。楚鳳宸手腳冰冷,顫慄退後了一步,忽然看見了之前一直沒有看清的東西:這根本不是一個房間,而是一間刑房。房中有一張案台,台上擱著幾份卷宗,案台對面的地上躺著一團白色,赫然是個人。

那人頭髮凌亂,身上破碎,斑斑血跡從他身下流淌而出。明明睜著眼睛,眼眸中卻已經沒有了任何光芒,一隻手卻舉在半空慢慢晃動著,像是根本不屬於他自己的意識控制一樣。

是魏忠。

「啊——」楚鳳宸幾乎是一瞬間捂住了自己的口,才險險阻止了脫口而出的尖叫。究竟是什麼樣的刑罰,能讓人變成這副恐怖的模樣?

裴毓稍稍向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擋住了楚鳳宸望向魏忠的視線,淡道:「不知顧大人可審出什麼來了?」

顧璟道:「啟稟攝政王,下官已經結案,魏忠因疑王爺與魏賢魏大人之死有干係,故而有意陵園刺殺。根據本朝律例,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下官已判魏忠三日後處斬,其手下黨羽流放邊城。」

「是么?」裴毓輕道,「本王以為此事並不簡單。」

「王爺如何看?」

「魏忠是瞿將軍手下,這一點,顧大人應該比本王清楚。」

暗室之中,燭火明明滅滅。楚鳳宸已經從之前的震撼中回過了神,開始小心地思量裴毓動機。裴毓顯然並不滿足只死魏忠一個人,他是想要借著這件事,再扳倒對家幾個。而這些人中首當其衝的就是魏忠的直繫上司,瞿放。

他想借魏忠之事,阻止瞿放得到瞿家兵權。

「瞿放不知情。」楚鳳宸脫口而出,「他不會是想殺你的人。」

「是么?」裴毓的聲音輕了下來。

楚鳳宸只覺得毛骨悚然,只是事已至此,她只好硬著頭皮道:「朕了解瞿放,他行事光明磊落,就算想要殺你,也會堂堂正正著來,絕不會做暗殺這種事的!魏忠做的事是的要報私仇,一定和他沒有干係!」

「堂堂正正,光明磊落。」裴毓輕聲念了一遍,目光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他輕道,「在陛下看來,臣是不堂不正,不光芒,不磊落之人,是不是?」

「朕……」

裴毓眼裡的笑意漸漸收斂,他道:「陛下可知,那日臣差一點就死了?」

「……」

「不光明,不磊落,呵……」裴毓忽然捂住口咳嗽了幾聲,再抬眼的時候,眼裡已經是冰涼一片。他道,「微臣在陛下心中,真是如此么?」

何止!

楚鳳宸茫然後退,不知道為什麼看到裴毓這幅模樣,居然比他假笑的時候還要讓人毛骨悚然。砰。她不小心撞上了房中案台,無數張紙飄散了開來。

「確實與瞿放將軍沒有關係。」刑房中,顧璟冷冰冰的聲音響起,他說,「魏忠是私逃回府,而且瞿將軍雖與殿下不合,卻還未有殺人之機。何況魏忠已招供,是他私自行事。」

裴毓淡笑:「是么?顧大人當真審問清楚了?」

顧璟面無表情道:「殿下與瞿放恩怨,下官並不在意,殿下既然把他交到了下官手上,還請殿下莫要插手我司律府之事。」

「顧璟,你好大的膽!」

顧璟冷道:「下官不過秉公辦事,案已結,殿下,請。」

刑房中一片死寂,只有燭火明明滅滅,映襯著顧璟一張稜角分明的臉越發陰森詭異,居然真像是十殿閻王一般。

良久,裴毓冷笑:「好,本王等你結案!」

「王爺請。」

楚鳳宸愣愣看著他,又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裴毓,忽然心中一亮,許多鬱結的事一下子通暢起來:她辛辛苦苦找尋可栽培之人,一直是在新晉的小後生中找,其實何必呢?中立黨之首的顧璟就是駙馬都尉最佳人選呀!

膽子大,剛正不阿,長得凶,死人臉,能讓裴毓這一顆毒瘤吃癟,除了招安難度有點兒高,其餘幾乎完美!

先騙到手,大不了等到天下太平了,等裴毓和沈卿之這兩奸黨都消停了,再把這尊凶神撤掉。

現在的問題是,這凶神生米不進,該如何跟他講:喂,要不要娶個公主來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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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分分鐘弄死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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