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不作死就不會死

8不作死就不會死

啪。空蕩蕩的小巷子里,楚鳳宸手裡的紙扇落在了地上,成了這巷子中唯一的聲響。

這夥人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帶頭的就是那個當鋪的小廝。他手裡握著明晃晃的刀具,一面朝她逼近一面笑:「小公子,您的玉佩有點兒問題,小的特來向您討教討教。」

楚鳳宸心跳如雷,匆忙四顧:這巷子通往南北兩個方向,約莫十步寬。他們總共五個人,已經分別守住了兩段,如果強行硬闖,至少有一端會有兩個人,她在宮裡被當豬餵養已經許多年,真的跑得過他們嗎?

可是如果坐以待斃……

她裂開嘴笑了:「對啊,那是個假貨,居然被你們發現了。」

小廝一愣,顯然是沒有料到她這樣的反應,一時間臉上閃過一抹茫然。

楚鳳宸提著手裡的包裹笑吟吟道:「其實我哪裡是什麼小公子呀,我家江洋大盜出身,我大哥好不容易買了個官做卻被顧璟顧大人給逮著了,我沒有辦法,就去偷了點兒寶貝,想換點顧大人喜歡的東西,好讓他對我大哥好一點兒,最好是能夠放了我大哥。誰知道那家也是假貨啊!我就來碰碰運氣。」

小廝微微沉吟,眼睛發亮:「哦?也就說,你身上還有別的假貨?」

「那當然,我那天把人家小姐的閨房給洗了!」

「別的呢?」

「別的在我家裡,我身上可就那麼一件東西,最寶貝的就是你給我的這個小包啦。」

小廝眼珠轉了一圈,支著下巴沉吟起來。

楚鳳宸聽見了自己雷鳴一樣的心跳聲,她知道自己的脊背上已經滲出了汗珠,只是神色卻仍然強裝出幾分輕鬆模樣來,一面微笑,一面暗暗咬著自己的舌頭逼自己冷靜下來。

不能慌。她默默警告自己,如果她慌了,輕則在這裡丟了所有回宮的證明,重則丟了性命,不論哪一個對燕晗來說都是不可挽回的後果,到時候恐怕裴毓會取而代之,一舉奪了這江山。如此,楚家百年基業可真要交代在她手上了。

「你家在哪裡?」終於,沉默的小廝出了聲。

楚鳳宸微微眯起眼,伸手指著來時前方:「就隔著幾條街,怎麼,你對那些假貨有興趣嗎?要不,我便宜點兒賣給你?」

小廝晃著明晃晃的刀,咬牙切齒道:「你可別給老子耍花樣。」

楚鳳宸乾笑:「這個自然,誰會和性命過不去呢?」

「帶路!」

「好。」楚鳳宸悄悄鬆了一口氣,拽著手裡的包小心翼翼朝前走。如果她記得沒錯,在這條巷口的出口處就是帝都府尹的府邸。退一步考慮,即使記錯了,只要她能安全抵達熱鬧的地方,就不怕這幾個人敢耍出什麼花樣兒。

一步,兩步,十步……

「站住。」小廝尖細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小爺改變主意了,你留在這兒,告訴小爺你家住址,我親自去找。」

楚鳳宸神色一變,頭也不回拔腿就跑!

「站住——」

站住才有鬼!楚鳳宸顧不上看看後頭究竟追得有多緊,咬緊牙關奮力朝前沖。這世間所有的聲音都彷彿被一層棉花隔絕,腳步聲,叫嚷聲,甚至是耳邊是呼嘯的風聲。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她只覺得身後的小布包被一股力道狠狠拽住了,幾乎是同時手臂上傳來一陣撕扯的疼痛,一抹冰涼刺入了她的上臂。

布包落了地,鮮艷的紅從衣服的碎裂出飛濺出少許,很快地就在衣服上暈染了開來。

血……?

她遲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上臂,眼睜睜看見一把匕首從那兒抽離,然後「叮噹」一聲落在了地上。手臂上帶出了更多的血,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點點暈眩的感覺……其實,說不上疼,更多的是類似於麻木和炙熱的感覺。

她愣愣看著匕首,徐徐蹲下身撿起了匕首。不再跑了。

也許是她臉上的神色太過詭異,居然讓小廝退後了一步:「你、你……我警告你,我們沒有想要你的性命!你安分點,我們拿到東西饒你一命!否則……」

楚鳳宸低頭看著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眼裡的暴戾漸漸覆蓋了原本的慌亂顏色。

「你……你不要亂來!別逼小爺殺人!」

楚鳳宸充耳不聞。她正詭異地看著小廝,眼神中一片迷濛血色:書上說,人體中最為脆弱的是腰側,相較於真正的男人,她個子比較矮。她的右手受了傷,握刀的就只能是左手。而左手的力氣並不大,要想有效果,可能……必須一擊斃命。

她冷眼抬頭,左手握緊了匕首,在小廝詫異的眼神中忽然迎面沖了上去!

「別怪小爺……」小廝的眼睛也充了血,奪過了同夥手中的刀朝迎面衝來的身影狠狠砍下!

錚——巨大的金屬撞擊的聲響在小巷中響起,緊接著響起的是碎帛聲。

當鋪的小廝的眼睛瞪得幾乎要睜裂開來,他還來不及做出一絲反應,只見到深巷中忽然出現了一道青黛色的身影,幾乎就在一瞬間白刃光芒一閃而過,他的手腕上傳來一陣劇痛,他的手居然掉了下來!

他張了張口,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在他周圍的幾個人相互看了看,眼裡的驚恐如同滿溢的潮水,他們哆哆嗦嗦朝後退縮,卻為時已晚。那個如同修羅一樣的青黛身影轉瞬間來到了他們面前,劍光如雪,一瞬間把他們的手腕齊齊削斷!

「啊——」空巷中響起快要刺穿耳朵的尖叫。

瞿放倏地收劍轉過身去,冷厲的目光柔和了許多,他在距離她一步開外的地方止住了腳步,靜靜看著她:在他的面前,那個記憶中的瘦小身影身上帶著斑駁血跡,手裡死死拽著匕首,空洞的眼神里沒有一絲情緒,就像是完全沒有看見眼前那些人的慘狀一樣。

還是……晚了么?

瞿放握劍的手青筋暴露,眼裡的波光卻顫動起來。他小心地伸出手想去觸碰她的肩膀,最終遲遲落不下——不料,她的眼裡暴戾更重,手用力一揮,居然朝他刺來!

碎帛之聲響起。瞿放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終於沉聲開了口:「宸兒!」

楚鳳宸鬆開了手,目光卻仍然迷濛。

瞿放奪下她的匕首狠狠丟開,低聲道:「安全了,沒有危險,你醒一醒……我是瞿放,瞿放……」

「瞿……放?」終於,楚鳳宸澀然出聲。

「是,瞿放。」

「有血。」

「沒有關係。」瞿放輕輕鬆了一口氣,撕下一抹衣擺系在自己被刀刃劃破了個口子的手臂上,「我帶你去包紮,不會再有刺客了,你別害怕。」

楚鳳宸的眼裡稍稍恢復了一些清明,不再說話了,任由瞿放指引著朝著巷子的出口走去。這巷子很長,她的腳步有些踉蹌,可是神智卻漸漸恢復了過來,等到外頭的陽光可以投射到巷子里的時候,她已經徹徹底底醒了過來,愣愣地看著走在她前面,帶著她朝前走的身影。

瞿……瞿放?他怎麼在這裡?

出口到了,萬丈陽光一灑而下。

瞿放終於回了頭,看到她的目光一愣,鬆開了她的手腕,徐徐在她面前跪了下去,俯首沉道:「末將瞿放,叩見陛下。」顯而易見的疏離的聲音。

楚鳳宸看不見他的表情,只好盯著他的手臂,遲疑道:「我弄得?」

「不是。」瞿放低道,「是那些刺客所傷。」

楚鳳宸默默看著,小聲道:「瞿放,我……」

「陛下受了傷,末將帶陛下先去醫館包紮。」瞿放終於抬起了頭,臉上卻已經是一副面無表情模樣,他說,「還請陛下快些回宮,莫要讓末將為難。」

為難。

十年知交,三年未見,他對她說為難。

楚鳳宸站在巷口細細地咀嚼著這簡單的兩個字,忽然有說不出的委屈,最終卻只是點頭:「好,朕不為難你,瞿將軍。」她盯著他的眼勾了勾嘴角,輕道,「你其實也不用躲我躲那麼遠的,我從來……」沒有想過逼迫你做些什麼。

瞿放卻不等她說完就匆匆站起了身,道:「陛下請。」

陽光太過猛烈,楚鳳宸閉上了眼。

…………

半個時辰后,帝都最大的醫館內,白髮蒼蒼的大夫用匕首割開了楚鳳宸手臂上的衣袖,在上面撒上了藥粉,再用輕薄的紗布一圈一圈纏繞包紮起來。

整個過程有些疼,楚鳳宸憋著眼淚不敢看手臂,這醫館里又實在沒有別的什麼落眼的地方,就支著下巴看瞿放。

瞿放走的時候不過不過十九,還是個模樣清秀未及弱冠的少年,三年不見,也許是邊關的風沙把他的五官刮出了硬朗的弧度,他黑了不少,不過清秀卻不知不覺蛻變成了剛正俊朗,明明皺著的眉頭還有著當年那個沉悶少年的影子,眼眸中的光卻已經成了冰寒而又疏離的模樣。

而此時,他站在醫館門口報劍看著街上,一絲餘光都沒有落在她身上。不一會兒,人都不見了。

「他為何遲遲不肯進來?」大夫包紮完畢,疑惑問。

楚鳳宸悄悄嘆了口氣,咧嘴笑了:「他啊,未娶,避嫌。」

大夫瞪眼:「……又非女子何必避嫌,莫非那位公子有分桃之好……」

楚鳳宸鄭重點頭:「是,他確實愛好與眾不同,大夫你莫要嘲笑他,他是個好人,為了效忠陛下去了軍營,結果瞧上了一個少將軍,夜夜思之情深切切,本來是個胖子都瘦成了現在這樣,連笑都不會笑了,可憐他爹娘日日夜夜以淚洗面,聽者傷心聞者流淚吶。」

大夫囧然,連連點頭:「這個自然,自然!難得情深,不該被苛責。」

又過片刻,瞿放拎著個一個包裹進了醫館內,馬上被大夫詭異的眼神包裹。他微微皺起眉頭似乎不解大夫的目光,在楚鳳宸身前案上放下包裹,又防備地看了大夫一眼。

大夫深深看著他,抹了一滴淚。

楚鳳宸一口葯嗆在了喉嚨底,噴笑出聲:「噗……咳咳……」

「新衣服。」瞿放低道,「還有你方才落在巷中的包裹。」

楚鳳宸眼睛一亮,飛快地搶過了包裹。好險,差點把這個和未來妹夫駙馬都尉「溝通感情」的東西給落下了!

瞿放沉默不語。

良久,他道:「請回去吧。」

一盞茶的功夫之後,楚鳳宸換上了瞿放買的衣裳,心情大好出了醫館。彼時,她的肚子已經餓得不能再扁,她不管瞿放打算做什麼,反正這頓飯是絕對跑不了的。她在熱鬧的大街上左顧右盼,終於見著了一家酒樓,興緻勃勃邁步進去:

「老闆,上你們這兒最——」

清亮的聲音戛然而止。

楚鳳宸獃獃看著酒樓二樓的一抹暗紫,恨不得分分鐘掐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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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分分鐘弄死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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