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愈演愈烈

現在豆瓣在做的事情，都是後世微博做過一遍的。說起來，兩款軟體在某些方面還挺像，但儘管再像，其實也有所區別，主要體現在平台定位、用戶群體、內容開發、功能設計上……

微博的側重點更偏向於娛樂跟時事，後世有人把微博定義為娛樂軟體，雖說不盡不實，卻也不算說錯。

看看後世那些熱搜榜單，跟最初「時事雷達」的美譽已經完全背道而馳，但是在引流方面卻是不容小覷，簡直是客戶做品牌宣發的福音。

相比之下，豆瓣的側重點則更加註重於書影音的板塊，不誇張的講，這就是中國互聯網乃至世界互聯網中的一個另類。

網站於2004年開始開發，2005年正式成立公司，早期是書影音愛好者的聚集地，因為創始人阿北比較佛系，治理、發展豆瓣也帶著一股理想主義，沒有讓豆瓣有太多的商業化，所以這款軟體總帶著一種小眾文藝的文青范。

直到後來豆瓣引入資本，商業氛圍才開始變得很濃郁。但是也可以理解，任何一個平台的生存都離不開資金的加持，只要吃相稍微不那麼難看，大家其實都可以接受。

現在豆瓣在凌平手中提前了半年上線，然後又厚薄無恥地複製了貼吧的發家之路，待流量池積蓄到一定程度，方才著手反哺影音版塊，所以從一開始就摒棄了根子里的文青隱患。

至於商業化程度自不必說，作為國內top1的網路社區，想投資豆瓣的資本足足可以排隊到巴黎。

豆瓣如今邀請各大傳媒主體入駐平台，自然也是凌平的手筆，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那些紙媒們明著不敢鬧騰，暗地裡反應竟然如此激烈。

其實後世微博引得全網入駐，那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結果。

一是因為微博流量巨大，在上面發新聞相當於通告全國，擁有遠超紙媒的便捷性。

所以進入移動互聯網時代，無論國際國外、各行各業、各黨政機關、各傳媒機構，全部都在微博開了官方號。

其次就是紙媒勢衰，再不思變，就相當於慢性死亡，大家這才紛紛下場，主動開闢起了網路賽道。

但現在才2006年，依舊是紙媒的黃金年代，人家壓根看不起互聯網，哪怕豆瓣擁有幾千萬用戶，在他們眼裡也不過是土財主，暴發戶。

之前豆瓣邀請那些娛樂性質的媒體，他們管不著，但現在要把手伸向社會、時政、經濟、文化類領域，性質可就不一樣了。

這特么跟土財主娶官小姐有什麼區別？也不撒泡尿看看，您配嗎？

奈何如今形勢比人強，豆瓣用戶幾千萬，又是從南天門砍到蓬萊東路的絕世凶人，跟人家正面斗，他們沒這個膽，但現在有南都襯頭，許多媒體的心思也跟著動了起來。

此時某間酒吧內，豆瓣總裁余軍坐在靠里的卡座上，正在招待貴客。

他姿態懶散地靠著沙發背，打了個響指，服務員便顛顛地跑來服務。

「你們這兒最貴的套餐是什麼？」

服務員心裡一喜，忙道：「先生，我們這裡最貴的套餐叫『行運一條龍』，裡面包含一瓶96年的人頭馬，三瓶魔鬼天使……價格。」

余軍聽到「96年」的字眼，輕輕哂笑一聲，手指點了點，道：「行，就給我上這個套餐！」

服務員一愣，還沒反應過來，一張金卡已經遞到眼前：「刷這張卡！」

「呃……啊，好！」

服務員醒悟過來，瞬間興奮到臉色漲紅。

這特么可是「行運一條龍」，酒吧自有歷史以來，一共才開了兩套！

現在，終於要在自己手中開出第三套了嗎？

服務員顫巍巍地接過金卡，下意識先鞠了一躬，竟是一句話都不會說，暈乎乎地跑去前台。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穿著考究，理著板寸的中年人走了過來，熱絡地同眾人打聲招呼，然後才自我介紹是酒吧老闆。

「兄弟，咱是粗人，沒讀過幾年書，今天您給咱撐生意，咱也不能小氣……」

老闆招招手，先前的服務員走過來，恭敬遞過來一張黑卡。

他接過，放到余軍面前，笑道：「這是酒吧的至尊黑卡，您受累收好，以後常來玩，卡座免費，其餘消費通通六折！」

他又交待服務員喊了四個妹子來作陪，看對方似乎有事要談，便笑了笑，識趣地離開了。

身邊陪著的三個男人對視一眼，竟不約而同有些咋舌。

十萬啊，這……開幾瓶酒就沒了？

在這個人均工資不足3000的年代，如此紙醉金迷的一幕，著實衝擊了他們的眼球，心裡既震撼又羨慕。

這三人全都是媒體界的打工人，一個是《新京報》的主編，另一個是《中青報》的副主編，還有一個是小雜誌社的老闆。

幾人都有一個共同點——聽著清貴，其實沒錢！

今天這個局，看似是余軍請客，其實從頭到尾都是雜誌社老闆在張羅。

雜誌社老闆以前是《新京報》的資深記者，兩年前辭職下海開了家雜誌社，結果紅火了半年不到，就開始走下坡路，到去年的時候，工資都快發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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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這個時候，豆瓣神兵天降，將其暗中收編，還介紹了無數資源。

所以這半年，雜誌社老闆過的十分快活，不僅事少錢多，社會地位還無形中提升不少。

特別是在媒體圈裡，他如今就彷彿一尊財神，無數人排著隊求他指點發財經，別提多有成就感了。

但是權利與義務對等，既然受了人家恩惠，到了他回饋的時候，自然也不能遲疑。因此靠著往日在《新京報》經營的人脈，邀了兩家官媒的人過來。

幾人就著酒，摸著奈子，聊了幾句，便開始聊起了工作。

「二位哥哥都來豆瓣開個賬號吧！」

「開賬號，做什麼？」

雜誌社老闆就給他們介紹：「你們也知道豆瓣正在邀請各大媒體入駐平台，大家都是個中翹楚，就當給余總一個面子嘛！」

倆人吃人的嘴短，瞥了眼一旁笑眯眯，一言不發的余軍，心裡咯噔一了下，略帶猶疑道：「老錢，余總，不是我不給面子，你們也知道咱報社的性質，上面不發話，誰又敢亂來？」

「嗨！」

雜誌社老闆一拍巴掌，笑道：「馬哥，您看您說的，我們能不知道其中厲害嗎？我說的是個人號，不是官方號！」

「個人號啊！」

一聽不是官方號，兩人對視一眼，依舊有些遲疑道：「主要做些什麼？」

雜誌社老闆嘿嘿一笑，道：「就是寫寫文章，說說觀點，比如最近有個事挺火，您就叨逼叨……」

「這個啊……」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開始思考其中的利弊。

說實話，作為體制人，他們是真不想瞎折騰，但是看了眼桌上十萬塊的酒，又不知道怎麼拒絕，實在太難開口了。

雜誌社老闆也是人精，只掃了一眼，心裡立刻明白對方的顧慮是什麼，於是輕笑一聲，道：「馬哥，吳哥，你們是前輩，以前我在《新京報》時就多虧二位照拂，所以這次有了好事，弟弟自然是第一時間想著你們！」

倆人轉頭看他，不禁面帶疑惑，這「好事」一說從何而來啊？

雜誌社老闆嘿嘿一笑，便將創作者收益計劃詳細介紹一遍。

他的語氣里似帶著某種神秘的蠱惑，聽著便忍不住叫人神思不屬：

「……別人看著咱們金貴，說出去好像高人一等，但自家人知自家事，所謂媒體人也就面上叫著好聽，一個月正兒八經落自己手裡的又有多少？」

「而且兩位哥哥如今都結了婚，生了娃，身上還背著房貸，但在大城市生活，哪哪不需要花錢啊？不說多的，哥哥們再想跟以前一樣抽煙自由，嫂子首先就得開罵吧？」

倆人心有戚戚，似乎被對方的話觸動到了心事。

雜誌社老闆拍了拍身邊人的肩膀，袖子一縮，順勢露出手腕上嶄新的金錶，一臉沉痛地長嘆到：「京城居，大不易啊！」

倆人被雜誌社老闆的金錶刺地眼睛生疼，但面上明顯已經意動，只是就這樣投了，又好像有點沒面子。

雜誌社老闆眼見火候到了，一攬兩人，情真意切地說道：「不瞞您說，余總早有千金買馬骨之意，知道您二位是大才，這才找到我居中說項，定要讓你們在豆瓣一展拳腳。

而且這事可以兼職，也不影響正常工作，但是做得好，賺的錢卻不見得比工資少……二位哥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要不試試？」倆人頗為意動，小聲嘀咕了一句。

又思考了一會兒，兩人終於矜持點頭，雜誌社老闆大喜，連忙舉杯，就像山寨里拜把子，喝入伙酒一樣。

話一說開，眾人之間再無隔閡，說話也輕鬆許多，有時候還會講幾個葷段子，逗的旁邊妹子「哥哥」「哥哥」的叫，叫的人身子骨都酥了。

自始至終，余軍只是笑眯眯地看著，偶爾和人碰一碰杯，說幾句客套話，連身邊的妹子都沒怎麼摸。

但他不說話，卻沒人敢忽略他，光坐在那裡氣定神閑的姿態，以及旁人若有若無的恭維，就知道這人不一般。

酒過三巡，倆主編有些喝高了，興頭勁一過，就開始聊起工作上的事情。

「誒，你說，這註冊了賬號，咱們該寫些什麼？」

「是啊，余總這麼看重這一塊，咱們肯定不能小打小鬧的……」

「……」

這個時候，余軍突然出聲：「我倒是知道一個話題可以好好寫。」

眾人齊刷刷望向余軍，他輕輕一笑，把凌平最近引起的爭論講了講。

《新京報》的主編，一拍大腿，道：「誒，對，我知道這個事，只是在網上討論的多，我們正在考慮要不要寫呢。」

「我們這邊也有關注，正準備出一期專題。」

《中青報》副主編點點頭，他們比《新京報》更紅，便道：「但這事兒畢竟涉外，有些內容必須斟酌……」

「要我說，老外一天天就閑的蛋疼，這點破事也能吵起來？」

雜誌社老闆聳了聳肩，啐道：「凌總真要搞潛規則，會只爭個男二號，那不是吃飽了撐的？美利堅自詡發達，看起來也真特么蠢！」

酒喝到半夜，四人便各自散了。

倆主編回到家就進了書房，打開電腦，開始絞盡腦汁構思文章。

每當文思枯竭，只摸一摸懷裡余軍送的禮物，瞬間又有了靈感。

與此同時，某大學教授也收到消息，半夜爬起床，開始在網上撰文。

他很雞賊，知道豆瓣是凌平的地盤，所以專門挑了新浪博客來發布自己所寫的內容。

於是，兩方人馬就這樣不期而遇，正面在網上幹了起來。

「百年前國家積貧積弱，在外交上受盡欺負，勒緊褲腰帶發展幾十年，逐漸富裕起來，才可以在世界舞台上發出點自己的聲音，但我沒想到，無數國人樹立起來國際形象，有一天會被一個戲子毀於一旦。」

「……凌老闆，凌天王，凌影帝，早知道你三觀不正，沒成想歪到這地步，是不是在國內欺負完這個，欺負完那個，無法無天慣了，就下意識覺得自己在美國也能一手遮天了？」

「……作為知名藝人，出了國，代表的就是國家，你把國內這套作風搬到國外，毀的是咱們國家的臉面。

老實說，我特煩你這種給國家抹黑的人。遵紀守法是本分，國內如此，去了國外更是如此！」

新浪這兩年被騰訊壓的快喘不過氣，由於豆瓣的虹吸效應，不光是博客份額被逐漸蠶食，連門戶網站的流量也跟著大跌。

它明面上干不過人家，就只能暗戳戳使勁，學百度一樣專門推凌平的黑料。

所以不到半個小時，帖子便上了首頁，下面一水的負面評論。

《新京報》主編註冊好豆瓣賬號，平台以最快速度認證通過，然後就看到這篇文章，瞳孔頓時一縮。

半晌，他刪除鍵長按，將寫好的文章刪了個乾乾淨淨，然後又一個字一個字開始慢慢敲起鍵盤……

與此同時，大洋彼岸，淅淅瀝瀝的小雨中，杜華打著傘，摁響了一間高級公寓的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