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9章 將光,傳承下去
來了!
終究是來了!
見廣場角落有了動靜,葉城嘆息著站起了身,推門而出。
「來人……快來人!」
幾個壯碩的青年,推著牛車一路橫衝直撞,焦急的喊著。
「怎麼了?」
「出什麼事了?」
「這是……戴老師?」
隨著廣場上的喧嘩,不斷有人從屋裡走出,看到牛車上的中年大吃一驚。
尤其是孤兒院的園長,領著三五個人跑過來了,手中甚至還拿著一個饅頭。
「老戴?他怎麼回來了?這又是怎麼回事?」
園長面露驚訝,因為戴敬之的情況很糟糕。
他滿臉是血,頭髮被人給剃成了陰陽,有頭髮的那一邊還明晃晃露著個窟窿,顯然被什麼銳器砸過。
他的身上也傷痕纍纍,儘管瀕死,雙手卻也綁著粗粗的麻繩讓他不能翻身。
戴敬之只能無助的側躺在牛車上,嘴角向著車板流淌著鮮血。
說是鮮血,卻已呈現黑色,顯然內臟也出了很大問題。
「哎呀!省城那幫人都瘋了,要活活打死戴老師!要不是咱們滄市幾個人看不過眼,拼了命給搶回來,恐怕……」
青年中一個明顯領頭的傢伙,一陣唉聲嘆氣說了事情的緣由。
他卻不等孤兒院有什麼反應,命人趕緊將戴敬之卸下牛車,急促說道。
「我們還說將戴老師給送醫院去,可他死活要回來!就這麼著吧,我看送醫院也救不成……劉園長,人我給你送到了,我們走了!」
說完,他打了個招呼就要離開。
「哎!哎!哎!」
誰能想,劉園長卻急眼了。
「陳隊,幹什麼啊!人都要死了,你給我送回來了?啊?」
「不行不行不行!趕緊給我拉走,你們願埋哪裡埋哪,就是不能給我死在孤兒院里……」
劉園長咋咋呼呼的就要攔住眾人。
可對方一群年輕小夥子如何能輕易攔住。
那帶隊的陳姓青年更是忍不住呸了一口。
「積點德吧!老劉,戴老師給你們白乾活了多少年?教了多少孩子!」
「甭管他犯過什麼錯誤,人死債消!你們孤兒院還不能給他收屍?」
說完,帶人推著牛車就走,毫不猶豫。
「你們……」
劉園長被罵的老臉漲紅,卻再說不出任何的話。
「園長,咱……咱們怎麼辦啊!」
有護工見戴敬之有進的氣卻沒出的氣,無奈且驚慌的喊了起來。
「怎麼辦?給他鬆綁!弄宿捨去!咋,你還要找醫生救治敵特分子?」
劉園長一臉晦氣的轉身就走,扔下一句話。
「等他死了,讓門崗老劉頭埋了!別來找我……」
眾人聽了默然,卻只能按照園長的話去做。
不敢不聽啊!
這是什麼時候,任何人輕易接觸戴敬之,沒準就要被扣上一頂帽子,一頂永遠也翻不了身的帽子。
幾人嘆氣著,去解戴敬之手上的麻繩,嘴上說著造孽。
而這邊,劉園長剛走幾步,卻冷不丁遇到一個人堵在自己面前。
「嗯?」
老劉抬頭一愣,見竟然是孤兒院初·中班的秦狗娃,不由下意識罵道。
「滾蛋!吃你飯去,別他媽多嘴啊!別告訴你那幫同學……」
說著,又要繞過秦文狗娃就要回屋。
誰知,秦狗娃,或者說葉城寸步不讓,依舊這麼站在劉園長面前,一臉鐵青。
「園長,人都要死了,就不能找個醫生過來看看?就算救不回來,也讓戴老師舒服的走吧?」
「哎……你小子……」
老劉臉上露出獰笑,伸手就要拍秦狗娃的腦袋。
「關他媽你……」
嘭!
豈料,他還沒打上,就被葉城一拳狠狠的砸在了脖頸處。
老劉一個沒站穩直接跌坐在黃土地里,滿臉的不可置信。
「打我!反了天了啊!你一個孤兒院養的狗崽子,竟然敢打我!」
「你他媽知不知道,我一句話就能讓你滾回村裡活活餓死……」
葉城卻遺憾嘆息一聲。
秦文景這具身體實在太過孱弱,長期營養不良下揮拳都沒什麼力氣。
若是自己的本體在場,恐怕能一拳打死這個老批。
不過仍快步走了過去,一把抓住老劉的衣領。
「再在我面前廢話一句,我殺了你!」
劉園長看著完全陌生的秦狗娃,尤其看著對方冷如寒冰的眼神,竟莫名的渾身一個哆嗦。
他毫不懷疑,自己再廢話半個字,對方會毫不猶豫的活活掐死自己。
「我……」
「滾!」
葉城又是一腳將其踹開,老劉再次跌落黃土之中,卻屁也不敢放,連滾帶爬的爬起來就跑。
而他帶來的幾個護工、保育員們,心中也有寒心怨氣,竟好像沒看到一般,全都圍聚在戴敬之身邊。
「戴老師!」
葉城扒開眾人,半跪在戴敬之的面前。
「額……呼……」
戴老師努力睜著腫脹的雙眼,看清面前的人後,露出了笑容。
「回來了!終究是回來了啊……」
「狗娃……不,文景!去,去叫咱班的同學,都去教室上課,快……去!」
「老師!」
葉城凝眉喊了一聲,心中苦澀。
果然,事情按照當年的流程一步步發生。
雖然早知過程甚至是結局,但當親眼目睹這一刻的時候,心中仍然悲憤不已。
他似乎明白,秦文景為何後來有如此大的怨氣。
「快去啊……」
戴敬之急了,又吐了一口血喊著:「快去!」
「老師沒時間了!但老師還想給你們上一節課,求求你了,狗娃,快去叫他們,好嗎!」
葉城看著戴敬之默然,只能重重點了點頭后,起身離開。
「老戴……」
眾人卻都驚呆了。
任誰也沒想到。
你都要死了的人了,此刻還不想著躺回宿舍里休息一會,讓自己舒舒服服的走,竟然還要……
「諸位!」
戴敬之掙扎著起身,笑著看向大家。
「幫……幫個忙!把我抬教室裡面,行嗎?」
「再給我打點水,拿個毛巾!我想……我想收拾一下,不然怕嚇到那幫孩子……」
眾人無語哽咽,有女性保育員甚至扭頭哭出了聲。
戴老師啊戴老師。
您撐著一口氣,從省城熬到孤兒院,只為了給那幫孩子再上一節課,究竟……
圖個什麼?
或許沒人知道。
戴敬之只想把身上的微弱的光,傳遞下去。
永永遠遠地,傳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