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趙姬欲舌戰群臣
母親趙姬言語哽咽動情的說道:政兒,哀家也知給嫪毐封侯之請,朝中文臣武將定會百般阻撓。
只是哀家但凡想起嫪毐為哀家與大王能平安迴轉秦國,冒死相救之事,哀家便有愧於心。
如今嫪毐為能服侍哀家左右,又甘願忍受閹割之刑,變身閹人,哀家更是寢食難安,愧疚不已。這嫪毐一介武夫,尚能如此仗義忠心,卻只落得一個長史之職,哀家實在替他不平。
嫪毐自打入宮以來,盡心儘力服侍哀家,從無半句怨言,這更讓哀家有愧對嫪毐之處。
嬴政一聽母親這是執意要為嫪毐請封侯爵,已有犯難之心,可母親趙姬所言也不無道理,只得顧左右而言他,吩咐宮中近侍給母親遞送美食,岔開話題。
太後趙姬見自己苦口婆心說了半天,兒子嬴政未吐半字,於是又繼續言說,大有今日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意。
太後趙姬繼續動情說道,其實這封侯之請,並非嫪毐之意,嫪毐言說這長史之職,已是大王丞相念及救護之功的極厚封賞,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這嫪毐不敢有非分之想,可哀家絕不做這忘恩負義之人,故而今日專程來見大王,懇請大王加封嫪毐為長信侯,以示對嫪毐救護大王與哀家之回報。
嬴政見母親趙姬越說越動情,言語哽咽,也是有些不好插話,母親趙姬一向很是顧忌後宮干政,幾乎很少為他人說情請賞,這般苦情來為嫪毐說情,著實讓他意外。
趙姬見嬴政默而不語,依舊不為所動,愈加委屈的說道,哀家不想被人背後妄議,說哀家得享富貴之後,便不念嫪毐救命之恩。大王可曾記起,哀家與大王在趙國為質那些年頭,飽受他人欺凌,即便母后自家宗親,也都冷眼旁觀,如同路人。哀家與大王流離之時,自家宗親尚且不施援手,這嫪毐救命之恩,如何能忘。
哀家乃知恩圖報之人,寧願讓朝中群臣議論哀家任性偏袒,也絕不做那忘恩負義之人。
趙姬說完,坐在一旁掩淚哭泣起來。嬴政見母親說的情真意切,句句發自肺腑,也是無言以對,連忙走到身旁,安撫勸慰起母親。
換做往日,母親趙姬若是這般委屈,嬴政早是著急上火,儘力取悅。
可母親今日親自為嫪毐抱不平,雖說嫪毐也有恩於自己,只是尋常賞賜的話,自己一語便可,也不是啥為難之事。
然母親要給嫪毐賜爵,這可就事關秦國軍功賜爵之法,任你是秦國大王,封侯拜相,也總得有個令人信服之說。
自己若率性依從母親,那朝堂之上,御史大夫們百般進諫不說,日後他人軍功賜爵之時,又怎能服眾。
嬴政邊勸邊思忖如何應付,片刻之後,嬴政對著母親說道,非是孩兒不願遵從母后意願,實在是封侯拜相非比尋常封賞,即便是嫪毐對孩兒母後有救命之恩,可如今孩兒乃一國之君秦國的大王,也不可只因個人之好惡,便不顧及朝臣非議,加封嫪毐侯爵之位。
何況秦律里早有規條,封侯拜相非有蓋世軍功方可授之焉。嫪毐救護寡人與母后,雖也算大功一件,然嫪毐之功可否為封侯之據,尚需參照秦律之律法,需經朝中文武百官御史大夫們公議之後,孩兒才好下詔封賞。
趙姬像是早知嬴政會有如此一說,也就收起以情動之的說辭,語氣平靜的開口說道,政兒,你這幾年大王沒白當,這心思言語是進退自如了。
嫪毐當日是受丞相之邀,捨命前去趙國營救我母子,其中前後來由丞相自然也是知曉,大王既然不好出面,哀家去請丞相出面說服群臣,大王你看可好?
嬴政一聽母后還要去搬動丞相呂不韋,為嫪毐封侯之事出面說情,臉上立時流露不願之色。
自己已是秦國大王,雖還未親政,朝政大事暫由丞相呂不韋輔佐處置。可這封侯拜相之事,自己堂堂一國之君,尚且不能隨心所欲,又豈能讓丞相呂不韋出面定奪。
雖說父王臨駕崩之時,曾私下叮囑讓自己尊呂不韋為仲父,在親政前由呂不韋輔佐處置朝政。可自己已登基八年有餘,天天親耳親眼所見朝臣奏稟政事,對處置朝政已是心中有數,不用事事都由丞相處置,自己已能從容應對。
母親想讓丞相呂不韋出面說情,這讓嬴政猛然起意,心想何不藉此機會,自己做一把主,讓呂不韋和群臣知道,自己已經再不是人云亦云毫無主見的那個少不更事的秦國大王。
嬴政見母親滿臉的不平和委屈,連忙陪著笑臉對母親說道,母后,這嫪毐封侯之事,孩兒自認就不勞丞相費心了,嫪毐當日是受丞相之邀,前去趙國營救寡人與母后,由丞相再出面說服群臣,難免有自證之嫌,群臣怕是更會非議。
且嫪毐封侯之事,群臣大可依例功績考評,公議而定,孩兒再依群臣公議,再行封賞。如此這般,母后以為如何。
嬴政言外之意是想借群臣公議之由,給母後趙姬一個交代,好讓母後知難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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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嬴政心知,群臣公議后,定是不會給嫪毐封侯,那時母后也就不好再提此請求,自己也好順勢而為。
嬴政心裡也不是不想報答嫪毐的救命之恩,只是覺著為此便給嫪毐封侯作為報答,實屬賞賜太過。
嬴政雖覺母親封侯之請,有些過於率性,可一時又說服不了母后,情急之下,想出了這麼一個法子。
嬴政為自己能迅捷想出這麼一個推脫的理由,暗自竊喜,心裡想著朝堂上群臣能言善辯巧舌如簧之人如過江之鯽,總有人能想出一個駁斥母后的理由。
前朝老將白起,戰功赫赫,也不過封了武安君,嫪毐救護自己與母后之功與之相比,實在是不可相提並論。
趙姬聽完嬴政說完,思慮片刻,語氣略帶嘲諷的對著兒子說道,政兒這幾年果真歷練許多,這會功夫已經想到哄騙母后之法。
嬴政見母親有些生氣,急忙辯解道,母后何出此言,孩兒哪敢有哄騙母后之心。
趙姬眼神里滿是猜疑,直勾勾的看著嬴政,悻悻的說道,政兒,這群臣公議,怕是十有八九不會給嫪毐封侯。哀家雖有先王遺詔監國,可哀家知道自己見識不多,難堪大任,一向從不對朝政之事,說三道四。
今日大王既然說起明日待群臣公議后再行處置,那哀家有一不情之請。
趙姬說完這句,突然停了下來,兩眼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兒子,秦國的大王嬴政。
嬴政心知母親性格直爽,心中想做之事,任誰也勸阻不了。自己若是和母親爭辯,只會惹得母親氣惱,得不償失。不如這會先順著母親的意思,另尋個法子,讓母親知難而退。
嬴政心思一動,連忙陪著小心,恭恭敬敬語氣明顯討好的說道,母后但說無妨,孩兒照做就是。
趙姬見嬴政言語如此順從,語調也就不像剛才一般直白,語氣和緩的說道,哀家想了一個不讓大王為難之法,明日你只需端坐王座之上,讓哀家與群臣一道公議便可。
若是群臣能讓哀家無話可說,哀家從今往後再不提為嫪毐封侯之事。若是哀家讓群臣無話可說,那大王就依哀家之請,給嫪毐封侯進爵,如此可好。
哀家明日當面與群臣公議嫪毐封侯之事,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嬴政雖還未成年,也未親政,但也知道武將封侯要有赫赫戰功,文臣封侯也要有治世功績,嫪毐何德何能可以封侯?現在的長史之職,那已是看在丞相太后顏面,才給的官職。若是朝堂公議,群臣定然會駁回母親的請封之請。
嬴政沒想到母後趙姬是有備而來,早已猜到他要以群臣公議為由,借群臣之口駁回請封。
嬴政一聽,母后竟然要在大殿上親聽群臣共議,總覺不妥,說道,寡人與群臣公議嫪毐封侯之事,自會論比嫪毐功過,如群臣公議嫪毐功可封侯,寡人即刻下詔封侯,母后還是不要上殿了。
太後趙姬說道,群臣公議之時,丞相與嫪毐有舊交,自當避嫌。又不能讓嫪毐當眾與群臣理論,那這群臣公議,何人替嫪毐出言請封。此事因哀家而起,哀家自當出面說服群臣。大王居中坐看,有何不可。
嬴政見母親執意要親自與丞相群臣理論,自己又不好再行攔阻,心想也罷,以群臣公議封堵母親之請,自己兩不為難。
於是裝作順從母親之意,順勢說道,母親此法甚好,母親親耳聆聽群臣公議嫪毐封侯之事,便知群臣對嫪毐封侯持何見解。
隔天早朝,嬴政讓傳召近侍告知群臣,太后今日要與他們在大殿之上理論,長史嫪毐過往之功,可否授得封侯之賞。
群臣聞聽太后要秦王給嫪毐封侯,頓時群情激憤,大殿之上,一時好不熱鬧。
立時便有御史站出說道,長史嫪毐,為人囂張跋扈,自恃護送太后大王歸國有功,便痴心妄想。大王已委任其為長史之職,已算是厚待。如今竟然還要邀功封侯,實屬貪婪之極。
丞相李斯見群臣如此議事,猶如市井之徒,建言推選幾位能言善辯之人,與太后當面理論秦國軍功賜爵之法。
一眾御史聽丞相呂不韋如此一說,個個想著此番若與太后激辯得勝,便能露臉顯威,今後在朝堂之上,揚名立萬。